第875章 心魔誓
陸元希並沒有真的要對尤趕盡殺絕。
方才離開空間領域的時候,姬雲昭特意用人皇秘法傳音於她，讓她手下留人,給眼前這濁族一個逃出升天的機會。
“在不引起他懷疑的情況下,不需要保留太多實力，只要能留下一口氣讓他回到濁族即可。”
這是姬雲昭對尤最後結局的唯一要求。
雖然他沒有明說到底是為什麼，但陸元希也不至於誤會姬道友是突然間聖父心發作。多半是方才在那方空間裏,姬道友在那濁族身上留下了什麼佈置吧。
猜到幾分的陸元希當即瞭然,應下了姬雲昭的囑託。
留一命而已，不是什麼難事。
作為一個合格的合作夥伴,她當然不會拒絕這種小小的請求。
更何況……
陸元希摸了摸下巴,眼底閃爍着狡黠的光,
誰說放他離開就一定是這麼簡單的把人放走？
落到了她的手裏,她自有辦法讓這濁族物盡其用！
陸元希的視線落在了那團虛弱的濁氣上,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正在不遠處苟延殘喘着的尤忽然背後一寒，對上了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睛，他莫名覺得自己成了一塊上了砧板的肉,那人族女修正磨刀霍霍,琢磨着要如何處置他。
是把他的濁核取了留給那空間之靈吞噬？
還是將他活捉走,賣給人族的高層換取修鍊資源？
尤絕望的想着,他發現無論是哪一種,留給他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前者,就此身死道消,後者……一旦落入人族高層手中，他必定會面臨生不如死的折磨，泄憤也好,套出情報也罷,除非他願意主動投誠吐露屬於濁族的情報。
人族尚可被儀式轉化為濁族，他一個天生濁族，就算願意背叛自身的陣營，偌大的三千界也絕無他的容身之處。
在背叛發生的那一刻，大星主大人那裏就絕對饒不了他。
除非他有辦法讓這件事永遠都不被人發現。
想明白這一切后，尤的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當陸元希真的來到近前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心生退縮之意。
“你、你不能殺我！”情急之下，尤咬牙喊道。
“哦？”陸元希頓時一挑眉，輕笑着問道。
尤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她還以為得主動敲詐，威逼利誘一番，這濁族才會上鉤呢。
沒想到，竟然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她看出了尤心頭的猶豫，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之前她遇到的那些濁族，要麼和她死戰到了最後一刻，濁核自爆也要賭一賭能不能重創於她，要麼就是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張口求饒。
但直白的跟她說她不能殺他的，這還是第一個。
不得不說，陸元希還真的來了興趣，就算姬道友之前沒有叮囑過她悄悄放水，她也會給眼前濁族一個機會，讓他繼續說說看。
“本尊……本尊對你還有用！”尤哪裏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但說都說了，陸昭凝也看上去有了動搖，他怎會放過這個保命的機會。
就算先前沒想過要怎麼說服她，放他一條生路，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他不想下去。
萬一這人族女修真的願意放過他呢？
這麼想着，尤大人還真的想出了一條好理由：“那空間之靈晉陞困難，我願將本源之力全部奉上，助你……不，助昭凝大人的空間之靈晉陞。”
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還有活路后，尤大人瞬間變得能伸能屈了起來，連“你”也不說了，統統換成了“大人”的尊稱，沒骨氣到了極致。
陸元希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無法直視這濁族的形象。
她緩了緩，淡淡開口道：“你說的這些，我殺了你，好像也能拿到吧。”
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不不不，大人理解錯了。”尤大人小心翼翼地覷了她一眼，說道。“我願隔一段時間就為大人獻上一次本源之力，助大人的空間之靈修鍊。”
這實在是下血本了，對他來說，時不時分出本源來，勢必會降低修鍊速度，但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說動陸元希留下他一命的方法了。
一個可以反覆上供的下屬，總比一個一次性的濁核作為戰利品要強吧。
只要那空間之靈對空間本源之力有需求，留下他，至少是一個穩定的空間本源的來源。
尤大人苦中作樂的想着。
沒想到，到了這一步，他還要感謝那咬了他一口又一口的空間之靈的存在。
說罷，尤大人打量着陸元希的神色，看她的神情似乎終於有了動搖，頓時緊張了起來，等待着她的答覆。
“還不夠。”陸元希說道。
她其實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籌碼，但她覺得，這濁族身上也許還能敲出點別的來。
好歹是修鍊了千年的高階濁族，身家底蘊總得有一些吧。
這些，再加上有關濁族內部的情報，想必為了活命，他會願意都吐出來的。
看明白陸元希想要的是什麼之後，尤大人的臉色不禁更白了幾分。
“昭凝大人想要，這些身外之物自然沒有不獻上之理。”他咬着牙將這些年壓箱底的寶貝放到一個用本源捏出的小型空間之內，全部交到了陸元希手中。
看着自己多年積藏落入害他到了如今地步的人族手中，縱使想要吐血，也只能繼續下去。
沉沒成本太高了！
這會兒如果他再想反悔自爆，這些東西也不會回得來。
只有一條道走到黑，拿出足以打動眼前人族女修的條件來，才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這些……數目不對吧。”陸元希接過那空間看了一眼，就算她是個沒晉陞幾年的步虛期，但在對步虛期濁族的身家估量上，還是能看出不對之處的，差的不算太多，但還是少了點。
這濁族看上去不像是很窮的那種啊。
而且……空間之道的修士，應該擅於斂財才對。
她意味不明的看了下尤，尤的那團本就萎靡的濁氣頓時縮了縮，蜷成了更小的一團。
陸元希倒也沒生氣，因為她知道這濁族這麼做肯定有原因。到了這份上，連本源之力都捨棄了，不至於因為捨不得一點外物惹怒她。
果不其然。
在她問出這一句話之後，那濁族立馬接話，看上去早就準備好了下面的應對。
“我的積藏還有一半存在濁族之中，請大人容我回去為大人取來。”尤伏低做小的說道。
這就是他的算計所在了，和先前放言願意隔一段時間就獻上一部分本源濁氣一樣，都是為了讓陸元希甘願放他回去。
“算了。”陸元希搖了搖頭，輕聲道。
尤沒有意識到她背後的深意，只一廂情願的認為她這是願意放過他了，頓時大喜，激動的拜謝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饒我一命。以後……我定報大人今日之恩，絕不有半點記恨。”
“至於剩下的本源之力和積藏，等我回去定會第一時間派人送到曜日城去。”
陸元希：……
等他激動完，陸元希才幽幽說道：“我好像還沒說放你走吧。”
這……
聽到這句話，尤頓時愣在了那裏，不過此刻他為魚肉，人為刀俎，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陸元希又緩緩說道：“名字都沒說，心魔誓也沒發，濁族的消息也沒說……”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這麼放你離開的？”
她不解道：“我看起來也不像做慈善的吧。”
說著，陸元希忍不住審視了一下自己。
“昭凝大人說的是。”
在被陸元希叫住的那一刻，尤本來心裏一咯噔，但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確實是他太心急了。
換了他站在陸元希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就這麼把人放跑。
不如說，他或許會把事情做得更絕。
意識到這一點后，尤什麼也不敢多想，當即按照陸元希的要求，一股腦的把自己的名字說了，把心魔誓也發了，就連身上所剩不多的本源之力都裂走了一半，化作結晶交了上去。
做足了誠意。
把這些都做完之後，他才抬起頭來希冀的看了陸元希一眼，結果卻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大人……”
見陸元希還不滿意，他咬牙，腦子一衝動，又補充了一條。
“尤，願奉昭凝大人為主，此後但有吩咐，絕不違逆。”
“若違此誓修途斷絕，天雷誅之。”
說罷，天際間隱隱有金光劃過，陸元希的因果領域中，又多了一條由天道維繫的因果。
對因果道修士來說，這樣的契約……只要她不願意，就算是大乘期濁族星主親自出手也無法斬斷。
換句話來說，尤發出誓言后徹底沒有了後悔的餘地，從此身心都要效忠於她，奉她為主。
陸元希是怎麼也想不到這濁族會為了活命能做到這一步的。
這和她本來的打算不太一樣。
不過，對她來說倒也是件十足十的好事。
想到這裏，陸元希笑吟吟的說道：“既然你願意奉我為主，那我也不能虧待了你。”
她的語氣中不帶半點方才的威脅，看上去再親切不過，如果不是尤還記得她剛剛無恥敲詐他的嘴臉，他都會以為那不過是場錯覺。
性命是無憂了，但尤的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他實在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這一步。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他就這麼給自己認了個人族的效忠對象？
尤忍不住回憶着，但不管他此刻心裏怎麼想，都無濟於事了。
“說說看，這次的事，你都知道點什麼？”陸元希問道。
儘管她對尤來曜日城擄人的事情有猜測，但還是想問問尤到底知道多少。
“這……”尤不敢說，真的不敢說。
“你是怕大星主？”陸元希瞭然，她在自己的領域裏，有玉虛因果在，早就不怕說出大星主的名號后被對方感知，但尤不清楚，害怕倒也難免。
“放心。本尊的領域之內，就算是大乘期也不會知道你說了什麼。”
聽出她話中的底氣，尤對陸元希的敬畏更上了一層，他現在由衷的後悔自己竟然因為這樁差事招惹到了這種存在，致使自己落入如今的境地。
不過再後悔也晚了，既然選擇了投誠換取性命，連效忠對方的心魔誓都發了，也沒有其他回頭路可走了。
尤為自己悲哀了一會兒，然後認命地開口道：“不知主人可聽說過我濁族即將開啟的秘境？”
聽到這濁族學着木靈的口吻叫起了“主人”，陸元希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抗拒道：“……還是按之前的那麼叫吧。”
她實在是不習慣被一個濁族這麼稱呼。
“是，昭凝大人。”尤沒有意見，也不敢有意見。
“接著說。”
陸元希當然不會告訴尤她知道多少，只是默默的將尤說出的消息和自己已知的情報相互對應了一下，果然大差不離。
尤沒敢隱瞞半點，全部說了出來：“六星主大人派屬下前來便是為了此事，祂承諾若此事辦成，會為屬下引薦大星主大人。”
陸元希聞言點了點頭，既然尤發了心魔誓，那她對他原本的處理思路就不能用了，一個步虛後期的濁族手下，如果用得好，用處絕對不小。
從這個角度來看，她幫姬道友走這一遭，倒是收穫頗豐。
說到來曜日城抓人族妖族的事，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試探着說道：“昭凝大人，屬下忽然想起方才忘了向您坦白一件事。”
“你說。”陸元希心情不錯，沒在意他這點吞吞吐吐的小動作。
“咳……”尤咳了一聲，心虛道：“就是，屬下的空間裏還有兩個人族。”
他先前光顧着怎麼從這位新主上的手裏活下來了，真的忘了這茬兒，萬一陸昭凝回去和那些人族對了對名單，發現少了人，到時候倒霉的就是他了。
幸好他及時想起來了。
“你是說……？”陸元希挑了下眉，沒有把話說完。
想到姬道友之前要她放尤一命的叮囑，陸元希覺得，她可能猜到了姬雲昭的打算。
這兩個人族應當就是姬道友的後手所在了。
他是想藉著尤的手把人送到濁族裏？
看來這兩位道友也不簡單，至少身上有可以在濁族保住性命的底牌在。
既然這樣，那她能做的就是順水推舟了。
尤還忐忑不安的等着她的吩咐，陸元希想了想說道：“我說了，既然效忠於我，我便不會虧待你。”
所以？
尤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但陸元希接下來的話顯然告訴他，他沒有理解錯。
“我會放你回濁族去，你要做的就是繼續取信於六星主。”陸元希說道。
兩位道友是姬道友的後手，那她總不能把人帶回去，正好藉此作出一副為尤考慮的樣子來。
她溫聲道：“那兩個人族就算是你的投名狀，這樣，在六星主那裏，你的任務也就不算完全失敗。”
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將兩個同為人族的修士推給他做功勞，實在出乎尤的意料，他對這位人族天驕的冷情做法膽寒之餘竟然還隱隱有些感動。
如果能把兩個人族帶回去，六星主大人那裏確實能勉強交代的過去。
畢竟他遇上的可是陸昭凝這樣的人物。
六星主大人那裏恐怕非但不會怪罪於他，或許……還會高看他兩眼也說不定。
看來，這個心魔誓發的好像也不是那麼糟。
看着尤的表現，心知他想歪了，但陸元希也不糾正。
這樣正好。
她接着補充道：“你的本源之力我也只取一半，剩下的留着以後有需要了我會去找你，不必特意送到曜日城去。”
“是，昭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