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河邊的風景

與刁紅紅鐘離凱母子的相互猜忌不同，坐在河邊的唐可嫻若不是看在老貓是一隻貓的份兒上，非跟它翻臉不可，但，你怎麼能跟貓一般見識呢？老貓更是如此，而它奉行的卻是——好男不跟女斗。認識唐可嫻才幾天，他倆哪天不翻兩次臉？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在此番翻臉大戰中最讓老貓鬱悶的是——總是由它來扮演“黯然離場”的那一個，自己有那麼可笑嗎……回過來想想，老貓覺得自己還真有那麼可笑。在望鄉台等待去見爸媽最後一面的那段日子，他最糾結的不就是自己雖然已經離開人世，內心卻如同下地獄般煎熬？如果離開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那他也用不着打擾自己靈魂寄居的這隻貓，冒着風險死皮賴臉留在人世間了……看來，是自己腦子秀逗了，才會動不動就決定要“黯然離開”。

哎，人與人要湊在一起做點啥，真是全天下最難的事情。

要解決問題，首先要解決人的問題，自己的問題，唐可嫻的問題。是的，很難。但，如果自己頭七那天黯然離家，現在黯然離場，下次呢？乾脆都不用黑白無常主動找上門來，自己直接下地獄好了。

於是，就有路人偶爾瞥見河邊離水最近的一層石階上坐着一個女孩兒，她身旁蹲着一隻貓，女孩兒把下巴擱在自己屈着的雙膝上，時而垂下眼帘看着水，時而歪過頭看着旁邊的貓。看着貓時，嘴還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有的人會覺得城市裏點綴着這樣風景還挺有意思。瞧，人與自然很和諧嘛。而有些人對此卻會產生大相逕庭的解讀，現在的年輕人好孤獨，只能跟貓貓狗狗做朋友。大千世界，每個人內心都有自己的小宇宙，渺小而複雜，誰又能真正了解自己呢？更遑論別人。

此時的唐可嫻一個頭有兩個大，自從認識老貓以後，她發現自己不光是不了解別人，其實，她最不了解的，是自己。

她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促使她有了這樣一個想法，突然的，就從腦子裏冒出來了。因為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老貓還沒有開口說話呢。它正在一動不動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雖然一動不動，可唐可嫻知道它在觀察，若有所思的眼神，豎起的耳朵，顫動着的鼻翼，偶爾搖動的尾巴……如果有什麼東西是需要進一步確定的，老貓會從蹲坐的地方站起來，邁着穩重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走上一圈。唐可嫻坐在那裏，似乎在享受着老貓的警覺帶給她的安全感。雖然發生在老貓身上的故事是唐可嫻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離奇，她也知道老貓的處境異常兇險，但不知怎的，只要和老貓在一起，她就覺得之前從未有過的安全，還有……溫暖？也許吧。現在是夏天，天氣一直都很熱。如果不是太陽快落山，而自己坐的這塊石頭臨着水，那就不是溫暖，是炙烤了。不過，她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溫暖是心裏的感覺，炙烤是身體的感覺，自己怎麼又開始東拉西扯了？對了，自己剛才在想啥來着……唐可嫻突然發現，她根本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為什麼開心為什麼沮喪，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想什麼或者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

此時，老貓正站起身，繞着唐可嫻走了一圈，又重新蹲坐在她的身旁。心裏想的是，它蹲坐的地方和姿勢是不是在低着頭說話的時候，沒有誰會意識到、也根本想不到一隻貓在說話。

這條穿城而過的小清河河道不是很寬，大概有個二十來米。河水不深，枯水季也就齊腰的樣子。兩邊河堤都經過景觀美化，出於安全防護和有效管理的考慮，每隔五六十米甚至上百米才會有石階通往河面。主要是為維護這條河的維修和保潔工作人員留出來的工作通道。天氣晴朗的日子裏，無論冬夏，也會有人時不時上這兒來坐坐。只要你不是下河摸魚或者做出什麼有污環境的事情，這樣的行為也是被允許的。好處在於，如果看到那裏有人，其他人也就不會再下去了。

這樣的地方，正是在公共空間獨處的絕佳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