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謝地

唐可嫻抱着老貓轉身離開后沒有直接回家，在穿城而過的小青河邊一處石階上坐了下來，彼此都覺得需要跟對方談談。

“岑倫”也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刁紅紅家。

刁紅紅住在一個叫做秋泓安居苑的小區里。這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建成的小區，歷經三十年，在這個城市的人的概念里，早已被歸入了老舊小區的行列。更何況，刁紅紅住的是小區外圍的周轉房。這一排周轉房是當時建設小區的時候，為這一片的拆遷居民暫做過渡之用。一溜三層紅磚小樓，一層五間房，每層拐角處有一個公用衛生間。一批居民拿到新房搬走之後，自然又來一批。漸漸的，城市發展了，有能力買房換房的人幾乎不再去申請這種周轉房暫住。周轉房也就失去了周轉的功能，被一些領低保的、外來務工的人長住了下來。雖然現在有了更多配套設施齊全的由政府統一出租的安居小區，但這裏勝在離市中心更近而且房租更便宜、更容易申請減免，所以這裏依然一房難求。

“岑倫”輕車熟路，徑直走到在紅磚牆上掛着的一塊藍底牌子上是一個白色的“7”字的周轉房前，推開鐵門走進院子，沒有停留，朝一樓最東頭的那個房間走過去。他剛到門口喊了聲“刁阿姨”，門啪嗒一聲開了。刁紅紅看了他一眼，返身回到了屋內，“岑倫”推門跟了進去，反手把門關上了。

現在太陽已經快要落山，這間屋又在整幢房子的最東邊，屋裏很是昏暗。況且，刁紅紅很少把白紗窗帘拉開，窗帘掛的時間長了，灰撲撲的。從大太陽底下走進來，簡直什麼都看不見。

“岑倫”一進門便道：“怎麼不開燈？”一邊眨着眼睛以便適應屋內的昏暗，不用看就伸手把門邊牆上的電燈開光摁開了。

刁紅紅手裏夾着一支煙，已經走回到自己慣常坐的那把竹藤椅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的時候，身下的椅子呻吟了一聲。她用左手抬着右胳膊，右手兩指將煙遞到嘴裏深吸了一口，蹙着眉，白色的煙霧緩緩從鼻子裏飄散出來。對於“岑倫”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彷彿沒看見也沒聽見。

對於刁紅紅的態度，“岑倫”也不以為然，走到她面前，坐進了一張單人沙發里，並抬起一條腿掛在沙發的扶手上，在那兒一晃、一晃……

刁紅紅將手裏的半支煙狠狠地朝桌上的煙灰缸里一摁，說：“凱凱，把腳放下來。”

“岑倫”鬆鬆垮垮地窩在沙發里，說：“哎呀真是的，還不讓人放鬆一下了。”話音剛落，一個半米高的黑影從角落裏走到“岑倫”面前，用頭抵住他掛在沙發椅背上的那隻腳，將它推到了地上。“岑倫”坐直身體，叫道：“謝地，你幹什麼？”

謝地是一隻大黑狗，它把鼻子伸到“岑倫”腳邊嗅了嗅，抬起頭來看着他，“汪”了一聲，像是在同他打招呼。然後來到女主人刁紅紅腳邊趴在了地上。

刁紅紅拍了拍謝地的狗頭，算是對它剛才行為的讚許，眼睛卻一直盯着“岑倫”，開口說道：“把剛才你和那個唐可嫻見面的情形詳詳細細說給我聽，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提到唐可嫻，“岑倫”心裏一陣煩躁，說：“還不是和前天一樣，只會胡攪蠻纏。說了半天，什麼都沒說清楚……哎，”“岑倫”搔了搔頭，說：“那隻貓為什麼一直跟着她，可那地方人來人往的，能說什麼？”說著，“岑倫”望向刁紅紅，一臉希望她給自己拿個主意的迫切，接著說道：“那隻貓就會壞事，本來唐可嫻都已經答應到這兒來了，沒想到那隻貓突然就跑了。等唐可嫻把那隻貓追回來，突然又說她不來了，還說要去我…呃…岑倫家。”

刁紅紅突然把二郎腿放下直起了腰，謝地馬上就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情緒，也“噌”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刁紅紅也不理會它，向前探着身子，問“岑倫”道：“你說什麼？一隻貓？”

“是啊，”“岑倫”有些疲憊地道：“我記得剛才在電話里跟你提過了，一隻貓，就是前天在十字路口碰到的那隻賴皮貓。那天它不是一直跟着我和唐可嫻嗎？被我踩了尾巴也不走。後來不是按照咱們商量好的，讓小元寶去招呼她。當時我在遠處看着，沒想到那隻貓還跟着她，就在她腳旁邊一直跑。不知怎麼，唐可嫻突然就停下來，那輛渣土車就這麼過去了，唉……”——惋惜之情溢於“岑倫”的言表——“我後悔當時離得遠了點兒，沒把具體情況整明白，但肯定跟這隻貓脫不了干係。可我明明看見那隻貓在唐可嫻停下來之後就跑掉了，怎麼也沒想到今天唐可嫻居然抱着它來見我，一口一個貓的叫着。當著那麼多人，我也不好說，也不方便問。唐可嫻倒喜歡說話，可說的全是廢話，真是煩都被她煩死了……”

“岑倫”有沒有在剛才的電話里提到過一隻貓已經不重要了，刁紅紅抬眼看着面前的這個比自己的兒子鍾離凱帥氣得多也精力旺盛得多的年輕人。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很疑惑，自己到底應該把他看做自己的兒子，還是索性就把他當作岑倫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當凱凱瞞着她這個做母親直接放棄了他自己的軀體的時候，他就已經取代了母親，開始成為整件事情走向的把控者。而刁紅紅，她為兒子，不惜犧牲自己十年陽壽養了小元寶，卻連兒子一句真話都換不來。惹下了這一堆麻煩，不還是要她來一一收拾？

刁紅紅有些無奈地說：“凱凱，你可不能再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了啊？小元寶已經被抓去了一半，幸好我為了保險起見，當初養他的時候是按雙倍的供奉。即使這樣，估計他的陰魄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凱凱呀，媽媽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你可不能再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