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突圍
相繇在高崗上看着群星閃耀的夜空,盤旋的猛禽不時掠過黑色的身影,腳下則駐滿了盟軍和熊族的大軍,白色的帳篷和火把浩浩蕩蕩灑滿了半個江岸平原。
“看來,大勢已去了!”相繇喃喃道。
“主帥還有我等死士相隨,何必哀傷呢!”赤炎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
相繇回頭看着赤炎,說道:“沒想到這時候,你還能忠心於我!”
赤炎說道:“是主帥把我從修行的苦海中引領出來,沒有主帥,就沒有我的今天!”
相繇聞言不禁心中大慰,一個熟悉的面孔又浮現在眼前,那是一張久違的臉,也是自己曾經最信賴的臉,然而……
相繇發現自己走了神,說道:“易得同甘夥,難尋共苦人!若是這次能全身而退,我定不會虧待你。”
赤炎俯身拜道:“屬下願為主帥赴湯蹈火!”
相繇說道:“你今晚守在我的帳外,勿讓外人驚擾,待天亮再和他們計較!”
赤炎領命,相繇轉身回了自己的大帳。
時間到了後半夜,赤炎在不覺間已經守在帳外有近三個時辰,他不禁有些睏倦。炎城攻堅戰已經持續了數月,一直以來都沒有真正的修整過。
忽然一個黑影閃過,赤炎精神一震,問道:“誰!”
那人回道:“是我!”
赤炎定睛一看,原來是應節,問道:“這麼晚了,長老來此作甚!”
應節慾言又止,壓低聲音說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我在為主帥護法!”赤炎說道。
“不用走多遠,就在旁邊!”應節又說道。
赤炎不明所以,隨應節移步到一個僻靜之處。
“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赤炎催促道。
“將軍以為主帥為何讓你守在帳外!”應節問道。
“你什麼意思?”赤炎反問道。
“我也不賣關子,以我愚見,相繇怕是受了很重的內傷!”應節直接說道。
“主帥可是屬神!”赤炎說道。
“屬神又如何,那個憑空而現的旋渦,能把海量的混沌元氣全部吸走,卻不顯任何異動,想來也不簡單!”應節說道。
此話一出,在赤炎腦海中激起了一道靈光,他忽然覺得那吸走混沌元氣的東西似曾相識。
“現在炎城的援軍越來越多,已經逐漸佔了上風,而我們不但損失慘重,更失去了混沌獄界對帝都的封鎖,那巫師們有了施祭的依憑,一旦通靈了大神,我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應節見赤炎不說話,便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
“長老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危言聳聽的話來,難不成是生了異心,欲背叛主帥不成!”赤炎質問道。
“將軍太看得起我了,就目前我所做的那些事,投降就是死路一條!”應節說道。
“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你我手上沾滿了同族的鮮血,早已經不能回頭了!”赤炎說道。
“不做叛徒,可以做逃兵!”應節接著說道。
“逃兵?若我們在危急關頭自顧逃命,以後主帥追究起來,恐怕……”赤炎說道。
“依我看,相繇恐怕是逃不出去了!”應節打斷他說道。
“你怎麼這麼肯定?”赤炎質疑道。
“我這個人修為一般,這些年之所以能在公孫氏混口飯吃,全憑審時度勢的眼光和一點兒權謀!”應節說道。
“你既有眼光,逃便是了,怎會大發善心來知會我!”赤炎問道。
“兄是明白人,我也不說假話,一來你我同為人類,自然要比那些獸兵親近些;二來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我的巫術只是一些粗淺功夫,而今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下,憑一己之力恐難以脫身!”應節說道。
“要是你的判斷失誤了呢?”赤炎問道,“我又為什麼要同你趟這灘渾水?”
“自然不會讓你白白幫忙!”應節說道,“我可為你謀一條好出路!”
“什麼出路?”赤炎問道。
“這些年我擔任要職,自然有些交往,你今助我一臂之力,我可在南地為你引薦一個去處。”應節詭笑着回道。
“南地有什麼好?蠻民荒域,崇邪尚惡而已!”赤炎不屑地說道。
“兄此言差矣!正因為南地久處蠻荒、民智未開,兄若是到了那裏,定可開山立派、大有作為,百年之後,或成一派祖師也未可知,不失為一番事業!”應節說道。
應節和赤炎正在密談,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喊殺聲,原來是帝都的大軍趁夜來襲。
“我就知道,榆罔那小子不好對付,他白天的話顯然是說給我們聽的!”應節恨恨地說道。
赤炎急匆匆欲轉回大帳前,卻被應節一把拉住,說道:“都這時候了,你還要愚忠相繇嗎?此刻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赤炎沉默不語,應節又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當初投靠相繇,難道不是想借力實現一番偉業嗎?如果今晚把命丟在這,以前的努力豈不是付之東流?”
赤炎猛然一怔,咬牙說道:“好吧!”然後,帶着應節來到自己帳前,翻身上了窮奇,那窮奇向前一躍,展雙翼飛上了夜空。
俯瞰下方,帝都的大軍舉着火把像海浪一樣從四面湧來,整個大營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鷹鸇部落的猛禽看到一個黑影從敵營中掠起,馬上圍攏過來。
赤炎一邊指揮窮奇在猛禽間躲閃穿插,一邊激起離火應戰,條條火龍在空中閃現,照亮了整個戰場。
赤炎趁機衝出了包圍,他正欲驅坐騎朝着南面脫離戰場,忽瞥見火光中,有一個被十幾隻酸與鳥團團包圍的年輕修士,復又驅窮奇俯衝而下,順勢發出數道離火,直把酸與燒得“哇哇”亂叫。
應節感到奇怪,問道:“那年輕人是誰?”
“白天截擊主帥的修士,應該是白天受了傷,否則以他的實力,怎麼會被一群妖獸困住!”赤炎回道。
“那你為什麼要助他?”應節又問道。
“我欠他的!”赤炎回道。
應節沒有再追問,他忽覺得赤炎和那個年輕人關係不簡單,而且不願意和他多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命,應節可不希望中間出什麼岔子,至於那個年輕修士是誰,與他也沒什麼相干的!
說話間,赤炎已經驅窮奇復又飛上了高空,朝着南方的蠻荒黑暗中飛去,從而開啟了另一段傳說。
相繇正盤膝而坐、閉目調息,在營帳中療傷,忽聽帳外鼓聲大作,嘈雜的喊殺聲由遠及近,他連忙收住遊走的氣息,守牢心神,吃力地站了起來,喊道:“赤炎何在?”
外面沒有人應聲,相繇正欲再喊,忽聞角落裏有人說道:“不用喊了,外面沒人!”
相繇聞言一驚,猛得轉頭觀看,見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閃了出來,卻是思幽。
“思幽,你……”相繇對思幽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
“我是來助您突圍的!”思幽說道。
“我還有幾十萬大軍以及修為深厚的死士,用不着突圍!”相繇說道。
“您太自信了,您或許還不知道,赤炎將軍和應節已經逃走了,您的大軍正在節節敗退,敵人很快便會包圍這座營帳!”思幽平靜地說道。
相繇聞言不禁氣息大亂,忽感心口一陣絞痛,噴出一口鮮血。
他捂着胸口,咬牙切齒地說道:“赤炎!應節!你們這些叛徒,我早該想到人類慣於背信棄義,不該對你們如此信任!”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突圍要緊!”思幽扶住虛弱的相繇說道。
“突圍?怎麼突圍?我現在傷勢未愈,憑你的力量如何突破高手雲集的包圍圈?”相繇說道。
“我自有辦法!”思幽說著,扶相繇走到了自己剛才藏身的黑暗中,一層黑色的光暈立刻籠罩下來,把他們包裹在裏面。
“這是……”相繇不解地問道。
“這是玄珠,可以讓使用者在黑暗中藏身,正好助我們趁夜色突圍!”思幽說道。
相繇和思幽在玄珠的掩護下,逃出了盟軍的包圍圈,一直逃到九泉大澤旁的山林里。
眼見着晨光初現,把第一縷柔芒投灑下來,思幽收起了玄珠,扶着相繇坐在一棵高大的檀樹下。
“哼哼哼……”相繇一陣苦笑,而後自語道,“想不到我相繇處心積慮這麼多年,竟會落得如此落魄,惶惶焉如喪家之犬!”
“那是因為您多行不義、罪有應得!”思幽說道。
“什麼?我罪有應得?既如此,你為什麼又要救我!”相繇怒道。
“那是因為您是我師父!”思幽也悲憤地反詰道,“雖然我真希望自己從來就不認識你,可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相繇一愣,是啊!如果不是當初一時心軟,救下這個女孩,說不定今天自己就要命喪於此了!
於是,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屬神慨嘆道:“想不到我一世為惡,卻因為偶做一件善事而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這個世界還當真是善惡有報呢!”
“請您不要再殘害無辜,隨我一起回天櫃山,好嗎?”思幽含淚問道。
“不可能!”相繇搖着頭緩緩說道。
“師父!”思幽跪倒在地,任淚水無聲流下。
相繇屈身下去,輕輕為思幽擦乾了淚痕,說道:“你還能叫我一聲師父,我十分欣慰,但我的大仇卻是非報不可的!”
“師父,我是棄嬰,您在我的心目中,就像父親一般,您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相繇聞言一聲嘆息,問道:“你可知在姜氏之前,曾經有一個非常強大的部族,甚至曾一度統領海內?”
“徒兒未曾聽過!”思幽搖頭道。
“是風氏!”相繇說道,“我的恩怨情仇都是伴着風氏的崛起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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