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民變
祁昆悄悄走進聖火堂的大廳,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聖火的樣子,感到十分溫暖。雖然平時他經常來找巫師,但聖火卻不是誰都可以隨便接近的,只有看護它的巫師才可以走到近前檢視。
“聖火”在青銅祭壇中熊熊地燃燒着,縈繞在一片祥和的光輝中。
祭壇的四面都雕刻着複雜的紋理,東面是流雲紋掩映着一條騰空而起的青龍,南面是烈焰紋環抱着一隻展翅欲飛的朱雀,西面是山石紋承托着一隻登高長嘯的白虎,北面是波濤紋襯托着一隻乘波踏浪的玄武。
祁昆想起巫師曾經跟自己說過,這便是“四方四象”,也是守護四方的靈獸。他正看得出神,忽聽隔壁傳出說話的聲音,於是把耳朵貼近在牆壁上仔細探聽。
“長老,這瘟疫的規模這麼大,看來我們是阻止不了它的蔓延了,下一步該怎們辦?”一個公鴨嗓問道。
原來是應節長老和他的僕人在談論如何控制疫情。
“而且我們禁止患病人員的家屬到隔離區去探望,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現在之所以還相安無事,只是因為沒有人敢出這個頭,一旦有人鬧事,恐怕局面不好收拾。”應節長老補充說道。
“是啊!倘若災民鬧事,我們的人手也不夠呀!”公鴨嗓繼續說道。
“這樣吧!你馬上派人到氏族長老會去搬兵,以備不時之需!”應節長老指示道。
“那患病的災民怎麼辦?看這瘟疫來勢兇猛,說不定會威脅到整個公孫氏族啊!”公鴨嗓又問道。
“看形勢吧,只要搬來援兵,一切都好辦!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斬草除根了!”應節長老咬牙切齒地答道。
“長老所言極是,用幾條賤民的性命,換取整個氏族的安定,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公鴨嗓恭維道。
“胡說,都是公孫氏的子孫,何來貴賤之分,這是捨生取義、捨己為公!跟着我這許多年了,還是這麼口無遮攔!”應節長老訓斥了幾聲。
“是、是……,長老見教得是!”公鴨嗓卑下地搭着腔。
應節接著說道:“倘若真到了這一步,也不能明來,你去暗中準備引火之物,那隔離區都是些茅草棚子,一旦天火降臨,救無可救,明白嗎?”
在隔壁窺聽到應節和僕人的一番對話,祁昆直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恨不得馬上衝到屋裏和他們對峙,但剛走到門前,他又止住了腳步,平息怒氣冷靜下來。
如果應節不承認剛才所說的話,怎麼辦?氏族長老是族裏領袖,沒有切實的證據,誰又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呢?
想到時機還不成熟,而這個殘忍的計劃也還沒有真正實施,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陷入被動,祁昆決定先回家和老爹商量對策。
還沒到家門口,祁昆就見老爹拄着拐杖站在門前,正在翹首張望,連忙趕上去扶老爹進屋,女孩端來了熱湯,為大家驅寒。
祁昆早已顧不得這許多,把自己和巫師如何進山,如何與妖獸搏鬥以及巫師對時局的推測,應節長老的殘忍計劃等等,火急火燎地向老爹和女孩全盤托出。
老爹一邊聽一邊皺眉,在祁昆說完所有的事情后,表情沉重地說道:“天災雖厲,尚能倖存;人禍之害,殃及萬民啊!祁昆,值此大難之際,我們要為家鄉父老盡一份力呀!”
祁昆說道:“這是自然,所以想和爹爹商量對策!”
老爹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我公孫家世代生活在這個小山村,雖人丁稀落,還是有幾家摯友的,可以與他們先行聯絡,特別是有家人被關在隔離區的,爭取他們的信任和支持,然後暗中觀察、伺機行事!”
“恩,孩兒今天就去辦!”祁昆說道。
接着,老爹把可以聯絡的人員一一向祁昆說明,並囑咐他一定要隱秘行事,不能走漏風聲。
祁昆悄悄地聯絡可以信任的村民,一直忙到太陽放出明亮的光輝,鳥雀開始飛出去覓食,才回到家中。
祁昆一回到家裏就緊閉門戶,低聲和老爹說道:“爹爹,我已經和大家都聯繫過了!”
“怎麼樣?”老爹問道。
“雖然個別人還有些疑慮,不大相信氏族長老會做這麼殘忍的事,但大家還是支持我們的,願意和我們站在一起!大家已經約定,輪流在隔離區旁隱蔽守夜,如有情況,以哨音為號。”祁昆回答道。
“好,從今天起,一切都要小心!”老爹吩咐道。
接下來的幾天是平靜的,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就在大家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形勢又緊張起來。
這天早晨,祁昆起床開門一看。一夜之間,村子裏的各個路口都戒了嚴,把守的士兵一個個嚴陣以待,把整個村莊圍得像鐵桶一樣,風雨不透。
祁昆心想:“長老會的援兵終於到了!”
他一邊思想着,一邊又提高了警惕。
一天無話,單說這天夜裏,祁昆正在熟睡中,突然一聲尖銳的口哨劃破了長空。
祁昆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隔離區一片火光,他急忙下床,匆匆地朝火場趕去。
說也奇怪,路上怎麼都不見了那些兵丁。
祁昆顧不得多想,迅速趕到現場,眼前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患病的村民在烈焰中哀嚎,活脫就是一座人間地獄的景象。
應節長老站在不遠的祭台上,面色冷峻,一旁的公鴨嗓透露着得意的笑容。
應節長老向著怔怔站立的祁昆,冷冷說道:“怎麼樣!小子,還想和我作對!叫你知道什麼叫自不量力,你看那是誰?”
祁昆隨聲望去,見老爹和女孩被兩個士兵綁縛在祭台旁邊的木樁上,俱都是蓬頭垢面、奄奄一息。
劊子手已經舉起了明晃晃的大刀,隨着應節一聲號令,刀鋒帶着呼呼的風聲一揮而下……
祁昆“啊!”的一聲,從夢中醒來,身上早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被噩夢驚醒,祁昆再也睡不着了。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悄悄起身來到老爹的門前,裏面傳來均勻的鼾聲,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祁昆正要回屋,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仔細一想,才發現路口的士兵竟然都不見了蹤影。他猛然覺得不好,恐怕今晚真要出什麼大事!
於是,祁昆順手抄起打獵時的武器,悄悄來到外面,順着小路朝隔離區摸去。
很快,祁昆就來到隔離區后的山岩間,藉著月色向下望去,山腳下的茅草棚像是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不時傳來病人痛苦的□□聲。
祭壇靜靜地佇立在廣場的中央,聖火在台上熊熊燃燒着。
突然,從遠處來了一隊人影,都攜帶着成捆的柴薪,一邊還有人低聲地說著:“輕一點兒,不要驚動了村民!”
祁昆的熱血一下撞到了腦頂門,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絕不能任人宰割、逆來順受。
只感到眼前一陣人影忙亂,來人已經把引火的物什擺好,接着就有人走上祭台,用聖火引燃了火把,甩手向成堆的柴草擲去。
祁昆引弓搭箭,一支響箭攜着風聲呼嘯而至,正好射中半空中的火把,火把被這一擊偏離了方向,掉到廣場的空地上,火星散落了一地。
一聲響亮的口哨從山腳傳來,緊接着一個人影三縱四縱從遠處來到廣場中央,正是祁昆。
那些放火的士兵見從隔離區後面的山石后竄出一個人來,先是一愣,但馬上就反應過來,手持武器把祁昆包圍在中間。
祁昆毫不懼色,大聲說道:“怕死不是好漢,怎麼樣?是單打獨鬥還是一起上!”
“好小子,有種!”一聲獨特的公鴨嗓喊道。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應節手下的矮胖子踱了進來,上下打量着祁昆,繼續說道:“不過就算你視死如歸,也得想一想老父和自己的女人吧!”
說著,公鴨嗓打了一個響指,老爹和女孩被綁縛着從人群外押了進來。
“多虧本大人神機妙算!”公鴨嗓得意地說道,“你以為自己這幾天在村子裏亂竄,我就不知道嗎?”
祁昆一見家人被抓,一時沒了主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區區一個山間小民,還敢挑戰氏族長老會的權威,識趣的趕緊放下武器!”公鴨嗓命令道。
“他不是一個山間小民,而是代表我們整個村子!”
隨着一聲響亮的回答,一群手持着農具、弓箭或短刀的歷兒山村民由遠而近,一窩蜂地包圍了過來。
“趕緊放人,不然就把你們趕出村子!”
“對,趕出村子……”
村民七嘴八舌地嚷道。
“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公鴨嗓高呼道。
“都不讓人活了,還怕什麼!”村民氣憤地說道。
“好、好、好,看誰敢動,格殺勿論!”公鴨嗓氣急敗壞地嚷道。
雙方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誰要在這裏鬧事啊!”遠處傳來應節長老的聲音,雙方見勢都收起了鋒芒,應節長老在一隊人馬的簇擁下來到了現場。
應節上下打量着祁昆,又看了一眼公鴨嗓,哼了一聲,說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不退下!”
公鴨嗓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應節長老來到祭壇的前面,大聲說道:“各位公孫氏的子孫,今晚之事都是老朽律下不嚴,致使手下生出如此禍事,我代表氏族長老向大家表示歉意,回去之後我一定不會護短,將嚴懲不貸!”
應節一番場面話,平息了村民的怒氣。
“請大家放心,神諭即將明示,長老會一定能帶大家一道走出瘟疫的陰霾!都散了吧。”應節又適時說道。
說完之後,應節親自為公孫老爹鬆了綁,祁昆趕緊上前攙扶。
在為女孩鬆綁時,應節愣了一下,向旁邊的人問道:“她不是本地人吧!”旁邊的人點頭稱是。
村民見長老發話,至情至理,也都收了武器,紛紛回家。
見村民從廣場上漸行漸遠,應節長老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一條歹毒的計策在他心中正在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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