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丫鬟(六)

被炮灰的丫鬟(六)

(六)

榮姝初來乍到,不服水土,待適應了本地的市場后,迅速摸到了門路,她也曾習得界線,風毛針都技巧,這在本地都是時新的花樣,很受歡迎,榮姝迅速就有了進益。尤其她那錦鯉荷花,繡的鮮活瀏亮,獲得一致好評,一副綉圖,她辛辛苦苦綉上兩個多月,一下子便有六七百兩的進益。

對門的王老闆一下子眼紅了,她一直以為綉品是個薄利多銷的生意,就賺個辛苦錢,哪裏想到能賺這麼大錢?她嘴角搓着笑,躡着腳湊到榮姝跟前。

“小榮老闆,你這繡像繡的好哇,你怎麼會這樣新奇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是什麼皇天菩薩風流人物在背後瞧瞧罩着你呢。”

榮姝沒有答言,她又道:“俗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白吃的香米飯,人家國公府把這麼好的刺繡手藝交給你,你又給了人家什麼好處?”她乜斜了眼睛,那笑容曖昧裏帶點污濁:“國公府那少爺對你不錯吧?”

她這話問得古怪,用心更加可惡,榮姝伸手一指:“王老闆抬頭看,天還沒黑呢,怎麼就說出這樣的夢話?去我勸你回家醒醒腦子,別在我這裏扯些有的沒的。”

王氏臉上的笑意愈發顯得污濁:“咱倆當門對戶的,誰還不了解誰?我都聽說了,那公府里的少爺要跟你相好,你連孩子都生了,但人家卻不要你,教你帶着孩子一起被趕出來了。現在瞧來,你是攀高枝失敗了,被人家吃干抹凈不認賬啊。”

榮姝冷冷的抬起了眼睛,這人的心竅是被糊塗脂油蒙上了么?

“你說那孩子不是你生的,我卻不信,不是你生的,你待他那樣好?像你這般的模樣人品,若不是以前被玩弄的太不堪了,至於現在沒人要嗎?”

這王氏男人不爭氣,愛喝酒賭錢,日子過得緊巴,榮姝母女的店鋪開在她對面,她便時常盯着。因着才貌運道都比不上榮姝,所以心裏有些自卑。榮姝貌美手巧,又被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她更是嘖嘖稱艷。但眼下榮姝因為固執着帶孩子,遭了冷落,她的底氣忽然便足了……

雖然我矮小不美也不算有本事,但我畢竟嫁出去了,雖然我男人喝酒濫賭,不務正業,但我也還是有男人的。

可憐榮姝……被人糟踐還生了孽種,人家還不要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榮姝一伸手指:“滾!”

“喲,別上火呀。”王氏微微一笑,伸手捏住她指頭,左手從懷裏抖落出一幅綉品。“看我這副荷花圖如何?”

榮姝詫異的看她一眼,雖說同行是冤家,但兩家各有所長,誰也不礙着誰。榮姝擅長花魚,她擅長貓雀。今天忽然抖落出這麼個東西,她是來對自己挑戰的?

榮姝早想到會有流言蜚語,所以可以不理會,但該動真格兒的時候,決不猶豫。她心當下變了臉色:“我看不如何,你這綉品,好好的白絹上留下了汗印子,繡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洗手?再者,你那綉品是眼見得不平整,定然是偷摸着省線了。綉出這樣的東西,能賣的出去才怪。”

她的眼皮很薄,眼珠是微淡的褐色,清麗中帶着幾分涼意。“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比我好到哪裏,既然有膽子來招惹我,那就得有本事擔著。且瞧着,我們兩家斗這麼久,該分個勝負出來了。”

王氏吃了一驚,她完全不明白榮姝為何還如此強勢,這種沒人要的女人,有什麼底氣跟人放狠話?

王氏憤憤而去,臉上通紅,心裏反生出一股怨恨,榮姝依仗的不過是鏈珠綉,魚鱗針,風毛針等手藝,還有她那最清新優美的配色……她若是把這兩個竅門握手裏了,到時候這整條街半個城的生意都是她的,那就不怕榮姝不低頭。

暗自思忖之後,她把自己想當然繡的作品丟到一邊,私下找人買了榮姝的綉品,自己挑燈熬夜的研究。又找到了以前在花家店裏做過的傭工,軟磨硬泡拿錢拿物的討好,求人指點,一段時間后,自覺摸索徹底,於是便放出話來,自家店子要正式售賣荷花鯉魚圖。

花大娘聽說消息立即急上了火,荷花鯉魚是她的特色,現在卻被別人仿製了,一家店若沒有自己的個性那還怎麼開下去?

榮姝卻讓她放心,如今的荷花鯉魚圖是她改良過的,沒有那麼容易被偷師。

“她不消跟我們一模一樣,只要有幾分影子就夠了。魚目混珠,以次充好,拉低了我們的檔次,她就贏了。”

她特意趕到鎮上里來看,發現王家雖然做了,但針法配色還是自己更好,但經不住對方價格低太多,還是有相當大部分客源被吸引了過去。她急得拍巴掌跺腳:“你看,就是這樣!”

榮姝笑道:“母親也太肯着急了,這又是什麼大事?”

“那咱們也得想法子呀,怎麼能這樣干看着?”

榮姝便教她放心回去,這裏的事,自有她來料理。

王氏看她母女倆爭執,昂頭笑道:“小榮妹子,你也別怪我不給面子。咱們都說手藝人,手藝人靠手吃飯,你有本事就壓過我。這荷花錦鯉不過是個名目,你繡得我綉不得?”

榮姝不作理會,她貼出告示,招聘綉娘學徒。

她自有繡花鳥蟲魚的獨特針法,但人微言輕,勢單力薄,所以乾脆傳授給大家。至於報酬嘛,可以選擇一次付清,也可以日後再付,若是日後再付,那但凡日後用榮姝所授針法賣出的綉品,她都得半成到一成不等的利。

榮姝想得很明白,既然秘技已不再是秘技,倒不如讓它發揮餘熱。

這個告示一貼出來,立即在小鎮瘋傳開,不少姑娘上門求教。手藝這行有個說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有絕招的師傅都藏着掖着,即便要傳也只傳給自家人,若是自家沒有合適的,那寧願帶進棺材裏。

傳徒弟,那要求更苛刻,徒弟要像兒子一樣孝順師父,像奴婢一樣伺候師父,而自己到底能學到多少真東西,也得看師父心情。榮姝這麼做,她家的秘技不就爛大街了?那這還能叫秘技嗎?

王老闆有點傻眼,她蠅營狗苟,心機耗盡,才從別人嘴裏得到隻言片語,結果現在榮姝就這麼輕易的把秘技公之於眾。這樣做到底是想幹什麼?拿着家傳寶貝不當寶貝……

泄露秘技風險太大,況且你簽了契讓人家分你利,人家就分你嗎?這年紀輕輕瞎胡來,坐等你干不下去,關門大吉。

然而榮姝拿定了主意,便做的一絲不苟,對上門者,坦誠以待。

“這種針法叫施鱗針,非常適合用來綉錦鯉,勾勒出輪廓后,先用稀針打底,這個時候不必強求線條的整齊,同時每綉一針,就空開兩針。注意,多色絲線的套針,分出明暗面,然後再施加鱗片,分出鱗片的層次感……”

榮姝一邊講解一邊做示範,身前身後圍着一堆人看,她們家的魚乃是一絕,一件好的成品,那魚兒彷彿可以在綉布上遊動起來,搖曳多姿,無水而有水意。

“……像這樣的綉品,因為後期線條長短參差,線條間的距離要根據需要靈活掌握,一般間隔兩針。如果用到的色彩比較複雜,需綉出多層,那就要排稀,這樣方便後期加色”

“嘴上說著似乎挺簡單,關鍵在功夫要下到,要細,要活,綉魚的時候,一定要把把絲線劈開,劈到多少呢?劈成二百份而只用一份,若尋常絲線如馬鬃,那這個絲線就像牛毛或細雨,放在手裏一看,像蠶剛吐出來的模樣,柔軟,飄逸,剔透。”

眾人微微瞠目:難怪榮姝繡的魚鱗片閃光,魚尾飄逸,如霧綃,似輕煙,原來費了這老鼻子勁兒。她如今就把訣竅公之於眾,也是心裏有底氣。因為這法子聽着容易做着難,若真下到功夫做出成品,那說明這人心細如髮能忍善耐,值得交往合作。

王老闆冷眼瞧着,榮姝收徒后,生意反而買的比以前更多了。

奇怪,會繡的人多了,特意來榮姝這裏買的人就少了,她的生意不就不如以前了嗎?

後來她才知道,榮姝提了個要求,來學手藝的,來一次,就要買一件東西。按道理這要求不算過分,畢竟學到了針法,也得有樣品輔助才能落到實處。所以大家都樂意購買,而且買的人還都感恩戴德,真是既得了利益又得人情。

這點小利還不算什麼。隨着榮姝家所謂秘技廣為流傳,終於有一天,人們赫然發現,大街上的綉鋪,十家有九家都在販售榮姝的刺繡,大街上隨便拉個綉娘,或多或少都會榮姝的針法。她早年傳授出的技藝就像一顆顆種子,春雨過後,綠色遍野,有的長成了草有的卻長成了樹,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榮針”。

一時間,市面上隨處可見,皆是榮針,各家店鋪,常人所用都少不了榮針,榮針並未強勢崛起,卻已無處不在。誰身上沒一兩件榮針的綉品就跟不趕趟兒似的。

王老闆這才慌了,在她還不明所以的時候,榮姝已經鋪開了戰線,而現在榮姝已成長為與她根本不在一個量級的龐然大物,而她才如夢初醒……

至於她前期擔心的“簽了契約也不分錢”的問題,那根本就不成問題。因為這些人的綉品要掛“榮針”的名號賣出去,非得拿過來,由榮姝驗過,榮姝親自用平針界線綉上自家的“榮”字,這才算得到認可。大家都知道有“榮”的才是真的,才賣的上價,因此再沒有人脫逃。而她自家先做大了,名氣就打出去了,利錢自然就多了。榮姝每日也不消做別的,但靠綉“榮”字就能吃香喝辣。

王氏不知道榮姝這樣的想法是哪裏來的,只覺得匪夷所思,但看榮姝的“榮針”愈發風行,心裏難免還是唏噓艷羨,怏着臉子說些酸話。

“你現在還真是飛黃騰達啊,小小一間鋪面竟然也日進斗金,我就只能跟在你後面吃零碎的了。”

榮姝聞言,從綉架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斷了一個線頭,她說:“你罵我的話我還記着呢。”

我這個人心眼並不大,所以,我連零碎的都不想讓你吃。

事情發展到現在,榮姝的戰略已初步宣告勝利,收拾這姓王的不過隨手的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炮灰改命了(快穿)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炮灰改命了(快穿)
上一章下一章

被炮灰的丫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