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原配(四)

被炮灰的原配(四)

江寧府的知府大人剛睡醒就聽說外面有人請見,結果帶來一看是個年輕的小婦人,拿着厚禮,陪着好話,一副恭順乖巧模樣。

榮姝按常理給了些許孝敬,緊接着便講明來意,表示自己要開繭行,笑着請求大人給自己開一張“牙貼”。

知府一聽,立即拒絕了:“不行,開繭行屬於暴奪蠶民之利,不僅可能影響繅絲產量,本官的官聲也會不好聽。”

榮姝知道這是借口。

她呼啦一下打開摺扇替知府扇着風:“大人莫急,養蠶苦累,最緊要的功夫都在四五月,因為蠶只在這個時候吐絲裹繭,過了這個時候,還沒抽完,那蠶可就咬破繭子變成蛾子了。”

“一個大點的蠶戶往往會有幾百斤的繭子,而您轄下也有幾千上萬戶的繭農,這麼多人家中,總會有些人手不夠,或青黃不接,病喪婚娶等急需要錢的大事。我出錢買繭,蠶民得錢,繅出絲來,商戶盈利官家得稅,這不是三全其美?大人放心,做生意講究個買賣自願,若人家不願意賣,我自然不會強逼的。若是強行消除“繭行”,只怕平白造成不該有的損失。”

知府大人最初並不把榮姝放在眼裏,但那摺扇上四個大字迅速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的眼珠就隨着扇子揮動轉來轉去,最後還想伸手摸,但榮姝刷的一下又收了回去。

“敢問這扇面……”

“林杪寫的。”

榮姝很爽快的承認了,知府瞬間肅然起敬。這誰啊,不僅能拿到相爺的親筆字還敢直呼大人名諱。

林相書法聲名遠播,連帝王都稱讚不已,但他為人嚴謹端肅,為了防止有些人蓄意討好獻媚,在身高位重以後,一應文書寫作只用應制的館閣體,文章詩詞筆墨再無一絲泄露在外面。

正所謂奇貨可居,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珍貴。觀這書法筆墨尤新,並不是林相舊作,而是近期親筆,那這小婦人到底是何等身份,跟林相又是什麼關係,這才得他另眼相待?

“秀外慧中”這個詞也算泛泛,但畢竟是對女性的讚美和好評,若這四個字從林相嘴裏說出來,那讓人不多想都難。

知府看看這四個字再看看榮姝,看看榮姝再看看這個四個字,也不知道他腦補了些什麼,反正榮姝順利拿到了牙貼。

果兒在門外焦急的等待,兩盞茶后便看到了滿面春風走出來的主子。“夫人,怎麼樣?”

榮姝單手一揮,二指夾着一張薄紙:“完美!”

繭行立即開了起來。絲鎮的繭子價錢也是議好的,蠶民一般不賣繭子,若迫不得已要賣了,往往是得吃點虧,因為沒的選,人等得蠶等不得,干擺在那裏,過不了幾日,蛹把繭子咬破了,那就一文不值。

相對而言,榮姝價格給的很公道,所以有需要的人都樂意把繭子賣給她。這一趟她收穫頗豐,雪白的繭子在陽光下白盈盈的閃光,就像天上揉碎的雲朵。

果兒看的喜歡,恨不得跳進去滾兩圈,然而榮姝一把攔住了她。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隻雪白的繭舉起來照着太陽觀察:“小心,這裏面都是蠶寶寶。”

“蠶絲是個嬌貴物件,有肥有細,這絲質量如何,全看當初繭子的質量,上等繭子圓潤飽滿體格碩大,繅成細絲,略微差一點的繅成肥絲,最下等的就只能抽粗絲了。上織機的時候,細絲為經,肥絲為緯,織出來就是絲綢。至於粗絲,根本織不出綢子。所以絲綢質量如何,全看這繭子。”

果兒聞言立即後退了一步:“夫人,我們收的都是上好的繭子吧?”

“我多年沒接觸,眼力到底如何,有沒有下降,我也不清楚,而且繭子質量的檔次要等入水了,才能蓋棺定論。”

“入水?”

“嗯。”榮姝看看夥計們已經把大鍋水燒開了,當即命人把繭框抬過來。噼噼啪啪,嘩嘩啦啦,一堆繭子全都倒進了滾水裏。雪白的繭子就在水裏載浮載沉,載浮載沉。果兒瞠目結舌,一開始她覺得自己隱約聽到了繭子裏的□□和哭喊,後來她覺得自己聞到了大鍋里的香味。

“夫人,你說這裏面都是蠶寶寶。”

“是。”

“那你現在是要燉湯嗎?”

“……這個工序要浴蠶,可以把低劣的繭子挑出來。”

談笑容易,活卻難干,抽絲是個辛苦差事,人要站在燒滾水的大鍋邊,片刻也離不得,幾升的繭子倒下去,浸潤了水比衣服還厚重,若是沒有足夠的臂力根本攪不動。而且這水又是滾燙的,哪怕戴了護手袖套,依然被蒸的雙臂火熱。

榮姝給的工價高,所以沒有人偷懶。雖有幹活的覺得主家臉嫩,想欺生,但磨了兩次,發現榮姝並不好糊弄便也收了心。

繅絲這活沒有力氣不行,只有力氣卻也干不得,它還需要巧勁兒。通過竹管把絲線從小紡車繞到大紡車上,如果力道控制不好,把線頭給扯斷了,那就得重新扯起,而斷頭太多的絲影響織機的效率,織不出好的絲綢來。

榮姝招呼着人在沸水鍋上架了絲車,從東方微亮一直忙到繁星滿天。到了晚上,紅燭高燒,夜宵齊備,這年輕的女老闆顯然是打算讓大家加夜班了。

這個步驟確實枯燥又無聊,等眾人疲敝時,榮姝就親自下場,鼓舞士氣,一天下來,臉蛋被水蒸氣薰的通紅,兩條手臂更是酸的提不起來。但她看着那一偏偏雪白柔軟的絲,心裏卻滿滿都是成就感。

困在侯府時,為著“商戶低賤”的惡聲,她處處縮手縮腳,雖然錦衣玉食,卻精神苦悶,現在重回本行,反而有種渾身輕鬆,如魚得水的感受。勞作一天,躺在床上,盤算着收入和開支,心裏特別踏實。

果兒原本也算有些頭臉的丫鬟,沒有做過這樣的體力活,所以才幹了一晌子就受不了了,這可比在侯府洗衣裳端盤子辛苦太多了,站在滾滾熱浪里,兩手跟鳧水的鵝掌似的,通紅而又忙碌,再加上蠶蛹的屍體味兒——簡直讓人□□。

但看榮姝還在堅持,便會重新鼓起幹勁兒,夫人都在硬抗,她怎麼能先打退堂鼓呢?

可她畢竟不是熟手,越急越亂,連着抓住幾個繭子都死活抽不出絲,眼瞧着她都快急哭了,榮姝便一把將那些繭子撈出去扔了。

“夫人,這是……”

“這是繭子養護的時候,沖了濕氣,受潮犯軟,這種攪了半天,抽不出頭的,就叫‘水繭’,只能白丟。”

果兒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夫人說繭子的好壞要等最終下鍋才知曉,原來是這樣。她不由得更加專註,同時心裏也提着一口氣,擺脫千萬別出現水繭了,那可都是錢啊……幸而榮姝對自己的眼力還是謙虛了,水繭現象只是個別。

等到這匹繭子繅絲完畢,榮姝給短工結了錢,又讓果兒休息兩天,很快專門收購蠶絲的“絲客人”就到了。

這種人身攜巨款,交易利落,是最受歡迎的交易對象。

榮姝口才又好,人又機靈,迅速覓到了價格公道出資爽快的“絲客人”。

“您瞧着,我這絲質量都不賴,最適合織綢子,到時候往織機上面一搭,保准經線筆直緯線橫貫。”

這她倒是一點都沒有虛誇,雪白銀亮的絲一包一包堆成了山,對方若是需要,她可以隨便驗貨。

絲客人看了一圈讚不絕口,待看到她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剿絲工事又有些好奇。“榮老闆,女人家經商不容易,一般男子都不願意買繭抽絲,怎麼你倒擔了這麼苦的活計?”

榮姝把所有辛苦避過不談,只笑道:“就是因為不容易,所以才要更努力呀。您給個好價,我結個善緣,等明年我們再合作。”

“哈哈,榮老闆倒是個爽快人。你這批貨滿打滿算價值四十萬兩有餘,我可以全部接收。不過你得格外挑出一部分極好的給我,我專得留出來專門賣給京城的貴人,他們眼界寬眼又挑,不是上好的都不要,但又都是大客戶比如東昌伯府定國公府……哦對,以前還有平遠侯府,但眼下估計不行了,平原侯最近到處借當頭呢,都說這陸家要復起了,結果光景剛好了又跟幾年前一樣了,嘖嘖世事難料”

榮姝聞言,輕輕挑眉:“是啊是啊,世事難料”

口吻唏噓神態平淡,彷彿這事兒跟她無關。

蠶絲的價錢是蠶繭的五到六倍,榮姝買了七萬兩銀子的繭子,毛潤四十二萬,拋開成本,打點的花銷,場地工事的費用,收購的讓利,小工的薪水,凈賺三十萬。

三十萬雪花般的馬蹄銀堆在櫃枱上跟夏天落霜似的清涼。

看到銀子的剎那,果兒震驚的嘴巴都張大了。

“啊啊啊,我們有錢了!”她原地愣了半刻,忽然腳底踩了彈簧似的一蹦三尺高,像只土撥鼠似的尖叫。“我要買衣服,買成衣店最貴的那種,我要吃糖葫蘆,買一百串糖葫蘆,像掃帚似的擺滿一院子,夫人,我晚上要躺在銀子堆上睡覺。”

榮姝輕輕拍了拍她肩膀:“開心吧。”

“開心!”果兒拿着幾錠銀子抱在懷裏使勁兒蹭,一瞬間所有辛酸疲憊一掃而空,“賺錢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那肯定比到處借當頭的感覺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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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改命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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