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原配(一)

被炮灰的原配(一)

(一)

鞭炮炸響,嗩吶震天,紅妝瀲灧,遍地華彩,江南最大的商戶榮家的女兒要出嫁了,夫婿還是京城裏的侯爺,英俊瀟洒前途無量。

一大幫賓客說說笑笑滿面艷羨,哎呀商戶女也攀了高枝變鳳凰,真是叫人好眼紅。沒人知道,華堂之下,內室之中,新娘父女卻在抱頭痛哭。

“平遠侯府乃是世家列侯,按道理我們再怎麼有錢也攀不上。我已經探聽清楚了,新皇登基,整頓吏治,要清查戶部虧空,那陸家在戶部欠着五六十萬的銀子,急需錢去補窟窿。我不是什麼高門嫡妻,我是那過年時節要供給宗廟神靈的犧牲!父親,咱家那銀子沒助了我,倒害了我。”

新娘子披紅着彩,一雙眼睛含了珠淚,朦朧如一蓑江南煙雨。

榮父滿面愁雲,他子孫福薄,蹉跎半生也只得一個女兒,這些年悉心栽培,百般寵愛,原指望她一生平安富貴,那承想招陸家惦記上了。

“再落魄的王侯也畢竟是王侯,榮家萬萬開罪不起,不過你也安心進門,為父已經跟陸清遠談了個條件,如果他非要娶你,那也行,但陸侯爺從此只能有你一個妻,不得沾染別的女人。他已經答應了,只盼以後看在那百萬嫁妝的份上,能對你好。”

“好了好了,別哭了。妝都哭花了,往好的地方想,只當用錢買了個侯夫人的誥命,也算是拿財捐官了……”

榮姝從夢中醒來,伸手一摸,眼淚已打濕了金花蝴蝶軟枕,她面色蒼白,額頭微汗,腦仁一陣陣發疼。

她嫁進侯府已經三年。外人看來,她的婚姻是榮家祖墳冒青煙,原本水裏遊盪的鴨子,搖身一變成了金籠翠帷里的美孔雀。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是白玉堂,而是吃人的魔窟。

嫁進來后,她嫁妝迅速被充公,一轉眼挪去六十萬。隨後侯府又讓她管家,說是對她的信任,其實是供養了一堆吸血蟲。

一家子貴太太闊老爺只管安富尊榮,逍遙享受,上下二三百口人,全靠她一個人養,用着她的錢還看不起她。上到妯娌婆母下到丫鬟僕從,全都盯着她,好似看戲法的人盯着取樂的猴子,稍微有不順心,便扯出一大片閑話來,動輒拿她出身說事。

榮姝日日受累,處處受掣,唯一的慰藉就是陸清遠成了侯爺,平步青雲,而自己簪纓掌印,成了陸家的侯夫人。

然而前不久,她的唯一慰藉被斬斷。陸清遠在她二十歲生日宴上,提出了和離。

她這才知道,丈夫一直心有所屬。他早年曾有一個婚約對象,叫蘇子嫻。這蘇子嫻也是豪門清貴之女,只是新帝登基朝臣換血,蘇家勢敗,而陸家又急需一大筆銀子填窟窿,所以才千挑萬選弄來榮姝這隻肥羊,而陸清遠也只得忍痛割愛,為著家族,出賣自己的婚姻。

這些年他一邊穩住榮姝,一邊在外尋找蘇子嫻,找到了便剋制不住多年壓抑的感情,要跟她重續前緣。這個女人已經作為外室被他偷偷養了許久,現在都懷孕了……

榮姝使勁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挺傻的,這麼多年夫君與自己同床異夢,她還騙自己“相敬如賓”,不斷填嫁妝管家,還以為是“被信任”,現在看來她本就是一塊吃完了就被扔的瓜皮。

難道我這一生就這麼完了?

榮姝產生一種很微妙的感受,彷彿她本不該如此,本不該是這樣的人。

心裏隨後便湧起濃濃的不甘。她成婚多年,自欺欺人,壓抑不堪,現在到了為自己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一念至此,榮姝起身更衣,帶上隨從,駕上馬車直奔城西。這裏的街區雖不繁榮,卻也清雅,正是陸清遠以前用來安置蘇子嫻的溫柔鄉,粉牆黛瓦小花園,垂柳遮蔭百花香,看着還挺別緻。

榮姝聞言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她扶着丫鬟的手下車,對着緊閉的房門伸出一根指頭:“砸!”

霎時間雞飛狗跳。

一個紫衣如霞的女人尖叫着闖了出來,她烏髮如雲,香腮似玉,舉動間都是花嬌柳媚的好風情,倒真是個嬌滴滴的可人。

她看着榮姝,面上神色驚疑不定。繼而彷彿想起什麼似的,一撫掌做出迎接姿態:“姐姐為何這樣凶?可是怨妹妹未能出門來迎?我聽說你病了,原本是要特意去看看你的,想着你卧床無聊,我還帶了一本詩集給你解悶兒。可臨行前又想起姐姐是只看賬本不看詩書的,於是只好作罷了……”

她說罷掩唇嬌笑,也許是覺得自己幽默。

榮姝長長的睫毛微微煽動了一下:“蘇子嫻,我聽說你家覆滅以後,輾轉飄零,混過漕幫還當過歌姬?這可真是本色當行,說的比唱的好聽。”

她緩步走上來,清凌凌的目光如水似的,從蘇子嫻全身淌過:“你倒是飽讀詩書,可一點禮義廉恥都沒學會,反而學會了下三路子狐媚,勾引有婦之夫,我看這詩書不讀也罷。”

蘇子嫻頓時俏臉彤紅,她最恨人揭她的短了,當即怒道:“若不是天意弄人,我和陸侯爺孩子都生一堆了,他娶你榮姝只不過是面對家裏催婚逼迫,無可奈何的妥協之舉。是我出了事,你才有機會趁虛而入!不是我要插足你的家庭,是你在我和陸公子之間礙事……”

哦,原來這是個破鏡重圓的感人愛情故事,而她這個陸清遠被迫娶的“夫人”,則是一顆擱在兩塊破鏡之間,阻礙了重圓大業的沙礫。

榮姝話不多說,走上前來,啪的一下給了她一巴掌。

蘇子嫻被打懵了,她的臉扭在一邊,半晌才轉過來,“你敢打我?”

“我不僅打你,我還要把你趕出去。”

說罷一揮手,幾個隨從一擁而上。

嘩啦啦是瓷器碎裂的聲音,嘶啦啦是幔帳撕扯的聲音,花折柳殘,壺沉簪斷。蘇子嫻心都在滴血,淪落多年,她好容易又過上金尊玉貴,呼奴使婢的生活,又有了滿堂錦繡,錦衣玉食的安樂窩可現在都被毀了。

榮姝冷眼旁觀,長條大案大理石心,長柄飛鶴獸首香爐,還有紫檀木雙面繡的大屏風,雕花嵌寶石,陳列滿滿的博古架……好,全部搬走!

“夫人,這都運回您的倉庫嗎?”

“運什麼?白髒了我的地兒,都送到當鋪去,換了錢施捨乞丐!”

“住手!你給我住手!”蘇子嫻再顧不得端莊優雅的形象,上前與奴僕爭搶,試圖挽救損失。

榮姝輕笑:“你還真沒資格喊住手。陸清遠沒告訴你他是靠我養的?”

她命人把能搬的東西全部裝車上搬走,搬不走的就地毀掉,一根完整的線都不許留,隨後重新駕車揚長而去,臨行前留下一句話:“你可以去哭給陸清遠看,讓他來找我。”

拿着我的錢養別的女人,多大臉呢?

——

很快,平遠侯夫人暴打外室女的消息傳遍了京城。陸清遠打馬而回,聽着眾人的議論,臉色比鍋底還黑。

平遠侯府算不得一等世家,卻也有頭有臉。當年皇權更迭不少貴族都是遭了難的,陸家當時也面臨抄家的風險,但硬是被新娘子的百萬嫁妝給救回來了。大家一邊眼紅一邊打趣“什麼叫賣身求“榮”,這就叫賣身求榮。陸侯爺好福氣,娶來個自帶金山的老婆。”

他本就是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對這些言論自然不以為榮反以為恥,陸家度過危機后,他拚命的努力,找路子爭表現,想要重振家業,幾年辛苦下來,終於有了起色。但大家卻彷彿看不到他的辛苦和拼搏一樣,開口還是“啊,娶了有錢的老婆就是不一樣”

陸清遠氣得錘牆,榮姝這個夫人,就像是那名貴衣衫上的一塊補丁,雖然手工精湛質量上乘,把華服彌補的嚴絲合縫,但任誰看見了,還是會知道“哦,你這衣服是破的,曾經補過”。

人生漫漫,難道他的一輩子就要跟這個滿身銅臭,算盤成精的女人綁定?

終於,上天見憐,讓他找到了蘇子嫻。

娶榮姝,那是被逼無奈,他娘他奶奶跪在地上求他,他作為長子長孫有責任振興家業。可蘇子嫻呢?那是他心中的“童年美好”“青春蜜糖”,承包了他從總角之歡到青梅之戀的所有歲月,那才是他發誓要照顧一輩子的女人!

他一開始並沒有想拋棄榮姝,他只是想幫蘇子嫻一把,蘇家完了,蘇子嫻這幾年漂泊淪落吃了太多的苦。

蘇子嫻還是那麼的美麗聰明,富有才情,不僅不責怪他失信背約,反而體貼他的難處,懂他的情非得已,她的理解和大度讓他汗顏不已,愈發覺得她可憐可愛。

兩人花下漫步,月下彈琴,雨天品茗,晴日讀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失落的靈魂都重新回歸了。

終於,某日海棠樹下,薄酒微醺,蘇子嫻三分醉態兩分嬌姿混合出十分柔情蜜意,“侯爺,這麼多年,我心裏一直想着你。”

陸清遠終於把持不住,終於做了早該做卻被迫延期三年的事……

他對蘇子嫻有愧有愛有憐,恨自己不能給她光明正大的婚禮,也是從那時,榮姝變得礙事起來。

莫說他當年答應了榮父不得納小,便是能,他也不會讓蘇子嫻當妾.

這婚他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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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改命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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