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各自心思
秋雲閣已不復之前的冷清頹敗，裏面叢生的雜草被盛放的芍藥代替，原本破敗的房梁和牆壁也被重新修整，再看不出往日的落寞。
花廳內坐滿了前來弔唁的夫人們，池大夫人和池三夫人猶如花蝴蝶般流連於眾位夫人間，吹噓討好信口拈來。
“哎喲，卿姐兒你可算是來了，就等你了。”
正說得開心的池三夫人不經意瞥到站在花廳外的池雙卿，忙笑着迎了上去。牽着她的手將人拉入花廳，對着眾人道：“這位就是我那大侄女，來，卿姐兒快拜見各位夫人。”
花廳里的笑談聲逐漸低了下去，裏面的夫人們俱是看向了池三夫人手中牽着的人。驚艷之色一閃而過，轉瞬紛紛揚起和善的笑來。
錢大夫人笑笑，似是想上前拉住池雙卿另一隻手，“這位就是池大姑娘呀，可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池雙卿不着痕迹的往後退了一步，藉著行禮自然的掙開池三夫人，道：“見過各位夫人。”
“池大姑娘客氣了，快快起來。”錢大夫人似是沒察覺到對方的疏離，笑着將她虛扶起來。
“哎，真是紅顏薄命，池二夫人年紀輕輕就去了，可真是老天不長眼。”她摁着眼角，“幸好大姑娘你如今平安歸來，二夫人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就是呢，當初聽說大姑娘你被抓入大牢，我可是擔心的好幾日沒能入睡。”李二夫人擠了進來，“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如今大姑娘沉冤得雪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那當然，大姑娘額頭飽滿、雙目清明、五官大氣，一看就是身帶福氣之人，自然不會被奸人害了去。”
看着各位夫人臉上若有若無的恭維，她垂下羽睫。明明她們府上也剛辦了喪事，可她卻看不出她們絲毫的傷心，一個小小綏豐縣的夫人們尚且這般冷漠，京城的那些貴夫人們該得多可怕啊！
何知縣逃跑，帶走的還有十幾條人命。但這些人的家人卻害怕將自己牽扯了進去，不過草草的用席子裹着便下了葬，稍微有點人情的，置了副薄棺便算了事。
不欲與她們多說，池雙卿故作難受的揉了揉額頭，道：“各位夫人見諒，我突然有點兒頭疼，便不多陪各位了。”
聽她這麼說，錢大夫人忙關心的問候了半響，才讓開了道。
待到池雙卿離開，錢大夫人臉上掛着的笑意漸收，望着她俏麗的背影不知想着什麼。
日頭高漲，蟬鳴聲漸漸嘹亮起來。
前院的管事來到秋雲閣，請池雙卿前去祠堂。
原本劉氏的七七忌怎麼也不會在祠堂辦，但池老爺為了討好池雙卿，不，應該說是她身後的韓遠朝，與池大老爺一商量便決定將劉氏七七忌的地點換到祠堂。
她到時，池老爺等人都按着位置站好了。目光觸及到兩個堂妹，她很快的收回視線。
“父親，大伯，三叔。”她福了福身，站在了三人稍後一步的位置。
池老爺輕咳一下，對着前方的道長點了點頭，“開始吧。”
話音落下，置於兩旁的道童們念起了《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妙經》，褐黃色的紙錢隨着他們的念唱紛紛揚揚撒入天空。伴隨着深奧的經文，道長一邊念着祈福的咒語，一邊持劍跳動，三道青煙筆直的飄向上空。
池雙卿慢慢閉上眼，神情越發的肅穆。耳邊的經文聲好似隨着青煙遠去，眼前浮現出往日種種。
她眼眶漸漸濕潤，娘，我好想你啊！
“卿姐兒，該你了。”一道暗啞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驚醒。
她睜開眼，眸中還帶着點點水光。目光落在池老爺手中的三炷香上，抬手接過。
無視四周若有若無的交談聲，她挺直背脊入了祠堂。
在這個男人為天的時代，女子是沒有資格進入祠堂的。在沒看到文哥兒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父親的打算。
只是人心易傷，想要修補卻不是那麼容易。
刺眼的陽光穿過樹隙讓她微微閉了閉眼，迎着陽光她看不清池老爺等人的臉色，一腳踏出祠堂，原本低聲細語的幾人下意識閉上了嘴。
池老爺揚了揚手，對着眾人道：“多謝各位前來參加夫人的七七忌，我在前院備了酒水，還望各位不要嫌棄。”
“池老哥說的哪裏話。”賀老爺最先接道，“聽聞池老哥為了此次七七忌可是請了金玉樓的大廚，今日我可要吃個夠。”
“哈哈，老弟說笑了，來，這邊請。”
“劉管事你引着各位老爺先去，我與卿姐兒有話要說。”又對着賀老爺等人歉意一笑，“先失陪了。”
李二老爺眯了眯眼，“不礙事，池老弟有事先去忙便是。”
外人都走了，池老爺也卸下了臉上的笑，“你給我說清楚，韓大公子為何沒來？是不是你們......”
“我們什麼？父親是想說韓大公子不看重我？”她淡淡道，“父親不是已經有決定了么。”
她目光從兩位堂妹身上滑過，低垂的眼讓人看不清神色。
“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池老爺沉着臉，“我是對不起你娘，可你娘呢，她就對得起我嗎？”
“是她先騙我的，她明明告訴我她父母最看重她，不會對她不管不顧。可我娶了她之後呢？你外祖家看不起我，她也騙我，我憑什麼還要對她好？是她先騙我的，她活該！！！”
“我是想攀上靠山，可你外祖家是怎麼對我的，他們自個兒嫌女兒丟人，就要將我趕出京城。是他們自己教養不好子女，管我屁事！”
說到這兒池老爺眼睛都氣紅了，若不是娶了劉氏，又被劉家暗中打壓，他怎麼會灰溜溜的逃回綏豐縣，也許如今他已經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老爺了。
聽到池老爺這般無恥的話，池雙卿表情都沒變一下。池老爺是什麼人她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可惜娘親看上了這等自私虛偽的小人。
她抬起頭，直視對方，“父親怎麼不說是你先招惹娘親的呢。”她吸口氣不待池老爺反駁，直接道：“我娘已經去了，我不想再和你討論這些。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站住！”池老爺吼道，“好，我們不說你娘的事。”他深吸口氣，讓自己語氣平緩下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爹，心裏還是希望你好。”
他雙手背在身後細細琢磨着出口的話，“那位韓大公子身份高貴，縱使如今看上了你，但我也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我最懂。”
“如今他對你新鮮自然是這好那也好，但待到感情淡去，到時你在他身邊可還有立足之處？”
“更別說如今你還有孝在身，三年後怕是韓大公子早就忘了你了。”說到這兒他微微嘆氣，他這兩個女兒的運道似乎都不怎麼好。“我與你大伯他們幫你想了個辦法，你將你兩個堂妹帶上，到時有她們在韓大公子身邊提醒着，韓大公子也不至於將你忘到腦後。”
這一番話說的頗為語重心長，池老爺也自覺他是真心為這個女兒打算的。
“卿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和你爭寵的。”池老爺話才落下，池雙夢便急急道，急切之情溢於言表。
池大夫人也不甘落後，對着池雙卿認真的福了一禮，“之前是大伯母相差了，差點害了你，大伯母給你道歉。”
“可夢姐兒是真心想幫你的，那位韓大公子身份高貴，必定不止一個女人。待他娶了出身高門的妻子，若沒人幫你你可有信心能應付？”
“你們三姐妹同氣連枝，有夢姐兒和瀾姐兒兩人在，你才能站得住腳。男人的心可是靠不住的，還是得靠娘家。”
是的，直到現在他們還是認為韓遠朝是要納池雙卿為妾，而不是娶她為妻。
“大伯母是說的你自己嗎？”池雙卿淺淺一笑，也不解釋，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我聽說大伯母你娘家還是靠着我們池府才沒滾回村裡種地的呢。”
被掀了老底，池大夫人有一瞬的僵硬，那淳淳教導的模樣也裝不下去了。
池三夫人噗呲一笑，笑完才想起她現在可是和池大夫人一邊的。忙斂了斂神色，正準備開口就見劉管事激動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