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王司和貂蟬
新皇上位之後,朝中先鋒了一個司徒姓王名允,王司徒發現最近很多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奇怪。
只是自己再三詢問,卻沒有收到結果,這一天他義女貂蟬對他說:房間流傳了一本新書,據說是那位說封神演義的公子所說,裏面竟然很多當下的人其中就有他,而且戲份不少。
王司徒一愣,隱約明白了,眾人為什麼如此奇怪的看他。
作為一名地地道道的讀書人,他滿腦子都是忠君報國,如今天漢內憂外患不斷,整日裏想着如何報君恩,自然是沒有時間去青樓等地鬼混。
如今聽了義女的話,心中一動,聰慧的他總覺得此事不簡單,天漢自然也是有說書人說如今的故事,就如同那張瑞等人合力誅殺何屠的事情,就有說書人會說。
可是他雖然貴為一朝司徒,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為做過什麼,可以讓說書人說的故事。
那對方說自己就是別有所圖,當下就作文義女哪裏可以聽這三國演義。
得知后地點后,變去了監天閣。
監天閣距離了不少人,他還在其中,看見了很多熟人,都是進來看她眼神比較奇怪的人。
和眾人打了一個招呼,便許了一個角落,坐下很快,那台上的說書先生就開使說故事。
(咱們書接上回,卻說蒯良曰:“今孫堅已喪,其子皆幼。乘此虛弱之時,火速進軍,江東一鼓可得。若還屍罷兵,容其養成氣力,荊州之患也。”表曰:“吾有黃祖在彼營中,安忍棄之?”良曰:“舍一無謀黃祖而取江東,有何不可?”表曰:“吾與黃祖心腹之交,舍之不義。”遂送桓階回營,相約以孫堅屍換黃祖。
孫策換回黃祖,迎接靈柩,罷戰回江東,葬父於曲阿之原。喪事已畢,引軍居江都,招賢納士,屈己待人,四方豪傑,漸漸投之。不在話下。
卻說董卓在長安,聞孫堅已死,乃曰:“吾除卻一心腹之患也!”問:“其子年幾歲矣?”或答曰十七歲,卓遂不以為意。自此愈加驕橫,自號為“尚父”,出入僭天子儀仗;封弟董旻為左將軍、鄠侯,侄董璜為侍中,總領禁軍。董氏宗族,不問長幼,皆封列侯。離長安城二百五十里,別築郿塢,役民夫二十五萬人築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長安,內蓋宮室,倉庫屯積二十年糧食;選民間少年美女八百人實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積不知其數;家屬都住在內。卓往來長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於橫門外;卓常設帳於路,與公卿聚飲。
一日,卓出橫門,百官皆送,卓留宴,適北地招安降卒數百人到。卓即命於座前,或斷其手足,或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鍋煮之。哀號之聲震天,百官戰慄失箸,卓飲食談笑自若。
又一日,卓於省台大會百官,列坐兩行。酒至數巡,呂布逕入,向卓耳邊言不數句,卓笑曰:“原來如此。”命呂佈於筵上揪司空張溫下堂。百官失色。不多時,侍從將一紅盤,托張溫頭入獻。百官魂不附體。卓笑曰:“諸公勿驚。張溫結連袁術,欲圖害我,因使人寄書來,錯下在吾兒奉先處。故斬之。公等無故,不必驚畏。”眾官唯唯而散。
司徒王允歸到府中,尋思今日席間之事,坐不安席。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後園,立於荼蘼架側,仰天垂淚。忽聞有人在牡丹亭畔,長吁短嘆。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其女自幼選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是夜允聽良久,喝曰:“賤人將有私情耶?”貂蟬驚跪答曰:“賤妾安敢有私!”允曰:“汝無所私,何夜深於此長嘆?”蟬曰:“容妾伸肺腑之言。”允曰:“汝勿隱匿,當實告我。”蟬曰:“妾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妾雖粉身碎骨,莫報萬一。近見大人兩眉愁鎖,必有國家大事,又不敢問。今晚又見行坐不安,因此長嘆。不想為大人窺見。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允以杖擊地曰:“誰想漢天下卻在汝手中耶!隨我到畫閣中來。”貂蟬跟允到閣中,允盡叱出婦妾,納貂蟬於坐,叩頭便拜。貂蟬驚伏於地曰:“大人何故如此?”允曰:“汝可憐漢天下生靈!”言訖,淚如泉湧。貂蟬曰:“適間賤妾曾言:但有使令,萬死不辭。”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賊臣董卓,將欲篡位;朝中文武,無計可施。董卓有一義兒,姓呂,名布,驍勇異常。我觀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連環計,先將汝許嫁呂布,后獻與董卓;汝於中取便,諜間他父子反顏,令布殺卓,以絕大惡。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貂蟬曰:“妾許大人萬死不辭,望即獻妾與彼。妾自有道理。”允曰:“事若泄漏,我滅門矣。”貂蟬曰:“大人勿憂。妾若不報大義,死於萬刃之下!”允拜謝。
次日,便將家藏明珠數顆,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頂,使人密送呂布。布大喜,親到王允宅致謝。允預備嘉肴美饌;候呂布至,允出門迎迓,接入後堂,延之上坐。布曰:“呂布乃相府一將,司徒是朝廷大臣,何故錯敬?”允曰:“方今天下別無英雄,惟有將軍耳。允非敬將軍之職,敬將軍之才也。”布大喜。允殷勤敬酒,口稱董太師並布之德不絕。布大笑暢飲。允叱退左右,只留侍妾數人勸酒。酒至半酣,允曰:“喚孩兒來。”少頃,二青衣引貂蟬艷妝而出。布驚問何人。允曰:“小女貂蟬也。允蒙將軍錯愛,不異至親,故令其與將軍相見。”便命貂蟬與呂布把盞。貂蟬送酒與布。兩下眉來眼去。允佯醉曰:“孩兒央及將軍痛飲幾杯。吾一家全靠着將軍哩。”布請貂蟬坐,貂蟬假意欲入。允曰:“將軍吾之至友,孩兒便坐何妨。”貂蟬便坐於允側。呂布目不轉睛的看。又飲數杯,允指蟬謂布曰:“吾欲將此女送與將軍為妾,還肯納否?”布出席謝曰:“若得如此,布當效犬馬之報!”允曰:“早晚選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無限,頻以目視貂蟬。貂蟬亦以秋波送情。少頃席散,允曰:“本欲留將軍止宿,恐太師見疑。”布再三拜謝而去。
過了數日,允在朝堂,見了董卓,趁呂布不在側,伏地拜請曰:“允欲屈太師車騎,到草舍赴宴,未審鈞意若何?”卓曰:“司徒見招,即當趨赴。”允拜謝歸家,水陸畢陳,於前廳正中設座,錦繡鋪地,內外各設幃幔。次日晌午,董卓來到。允具朝服出迎,再拜起居。卓下車,左右持戟甲士百餘,簇擁入堂,分列兩傍。允於堂下再拜,卓命扶上,賜坐於側。允曰:“太師盛德巍巍,伊、周不能及也。”卓大喜。進酒作樂,允極其致敬。天晚酒酣,允請卓入後堂。卓叱退甲士。允捧觴稱賀曰:“允自幼頗習天文,夜觀乾象,漢家氣數已盡。太師功德振於天下,若舜之受堯,禹之繼舜,正合天心人意。”卓曰:“安敢望此!”允曰:“自古有道伐無道,無德讓有德,豈過分乎!”卓笑曰:“若果天命歸我,司徒當為元勛。”允拜謝。堂中點上畫燭,止留女使進酒供食。允曰:“教坊之樂,不足供奉;偶有家伎,敢使承應。”卓曰:“甚妙。”允教放下簾櫳,笙簧繚繞,簇捧貂蟬舞於簾外。有詞贊之曰:
原是昭陽宮裏人,驚鴻宛轉掌中身,只疑飛過洞庭春。按徹《梁州》蓮步穩,好花風裊一枝新,畫堂香暖不勝春。
又詩曰:
紅牙催拍燕飛忙,一片行雲到畫堂。眉黛促成遊子恨,臉容初斷故人腸。
榆錢不買千金笑,柳帶何須百寶妝。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
舞罷,卓命近前。貂蟬轉入簾內,深深再拜。卓見貂蟬顏色美麗,便問:“此女何人?”允曰:“歌伎貂蟬也。”卓曰:“能唱否?”允命貂蟬執檀板低謳一曲。正是:
一點櫻桃啟絳唇,兩行碎玉噴陽春。丁香舌吐衠鋼劍,要斬姦邪亂國臣。
卓稱賞不已。允命貂蟬把盞。卓擎杯問曰:“青春幾何?”貂蟬曰:“賤妾年方二八。”卓笑曰:“真神仙中人也!”允起曰:“允欲將此女獻上太師,未審肯容納否?”卓曰:“如此見惠,何以報德?”允曰:“此女得侍太師,其福不淺。”卓再三稱謝。允即命備氈車,先將貂蟬送到相府。卓亦起身告辭。允親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後辭回。
乘馬而行,不到半路,只見兩行紅燈照道,呂布騎馬執戟而來,正與王允撞見,便勒住馬,一把揪住衣襟,厲聲問曰:“司徒既以貂蟬許我,今又送與太師,何相戲耶?”允急止之曰:“此非說話處,且請到草捨去。”布同允到家,下馬入後堂。敘禮畢,允曰:“將軍何故怪老夫?”布曰:“有人報我,說你把氈車送貂蟬入相府,是何意故?”允曰:“將軍原來不知!昨日太師在朝堂中,對老夫說:‘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允因此準備小宴等候。太師飲酒中間,說:‘我聞你有一女,名喚貂蟬,已許吾兒奉先。我恐你言未准,特來相求,並請一見。’老夫不敢有違,隨引貂蟬出拜公公。太師曰:‘今日良辰,吾即當取此女回去,配與奉先。’將軍試思:太師親臨,老夫焉敢推阻?”布曰:“司徒少罪。布一時錯見,來日自當負荊。”允曰:“小女頗有妝奩,待過將軍府下,便當送至。”布謝去。
次日,呂布在府中打聽,絕不聞音耗。逕入堂中,尋問諸侍妾。侍妾對曰:“夜來太師與新人共寢,至今未起。”布大怒,潛入卓卧房后窺探。時貂蟬起於窗下梳頭,忽見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極長大,頭戴束髮冠;偷眼視之,正是呂布。貂蟬故蹙雙眉,做憂愁不樂之態,復以香羅頻拭眼淚。呂布窺視良久,乃出;少頃,又入。卓己坐於中堂,見布來,問曰:“外面無事乎?”布曰:“無事。”侍立卓側。卓方食,布偷目竊望,見綉簾內一女子往來觀覷,微露半面,以目送情。布知是貂蟬,神魂飄蕩。卓見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曰:“奉先無事且退。”布怏怏而出。
董卓自納貂蟬后,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卓偶染小疾,貂蟬衣不解帶,曲意逢迎,卓心意喜。呂布入內問安,正值卓睡。貂蟬於床后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揮淚不止。布心如碎。卓朦朧雙目,見布注視床后,目不轉睛;回身一看,見貂蟬立於床后。卓大怒,叱布曰:“汝敢戲吾愛姬耶!”喚左右逐出,今後不許入堂。呂布怒恨而歸,路遇李儒,告知其故。儒急入見卓曰:“太師欲取天下,何故以小過見責溫侯?倘彼心變,大事去矣。”卓曰:“奈何?”儒曰:“來朝喚入,賜以金帛,好言慰之,自然無事。”卓依言。次日,使人喚布入堂,慰之曰:“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誤言傷汝,汝勿記心。”隨賜金十斤,錦二十匹。布謝歸,然身雖在卓左右,心實繫念貂蟬。
卓疾既愈,入朝議事。布執戟相隨,見卓與獻帝共談,便乘間提戟出內門,上馬徑投相府來;系馬府前,提戟入後堂,尋見貂蟬。蟬曰:“汝可去後園中鳳儀亭邊等我。”布提戟逕往,立於亭下曲欄之傍。良久,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泣謂布曰:“我雖非王司徒親女,然待之如已出。自見將軍,許侍箕帚。妾已生平願足。誰想太師起不良之心,將妾淫污,妾恨不即死;止因未與將軍一訣,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見,妾願畢矣!此身已污,不得復事英雄;願死於君前,以明妾志!”言訖,手攀曲欄,望荷花池便跳。呂布慌忙抱住,泣曰:“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語!”貂蟬手扯布曰:“妾今生不能與君為妻,願相期於來世。”布曰:“我今生不能以汝為妻,非英雄也!”蟬曰:“妾度日如年,願君憐而救之。”布曰:“我今愉空而來,恐老賊見疑,必當速去。”蟬牽其衣曰:“君如此懼怕老賊,妾身無見天日之期矣!”布立住曰:“容我徐圖良策。”語罷,提戟欲去。貂蟬曰:“妾在深閨,聞將軍之名,如雷灌耳,以為當世一人而已;誰想反受他人之制乎!”言訖,淚下如雨。布羞慚滿面,重複倚戟,回身摟抱貂蟬,用好言安慰。兩個偎偎倚倚,不忍相離。
卻說董卓在殿上,回頭不見呂布,心中懷疑,連忙辭了獻帝,登車回府;見布馬繫於府前;問門吏,吏答曰:“溫侯入後堂去了。”卓叱退左右,逕入後堂中,尋覓不見;喚貂蟬,蟬亦不見。急問侍妾,侍妾曰:“貂蟬在後園看花。”卓尋入後園,正見呂布和貂蟬在鳳儀亭下共語,畫戟倚在一邊。卓怒,大喝一聲。布見卓至,大驚,回身便走。卓搶了畫戟,挺着趕來。呂布走得快,卓肥胖趕不上,擲戟刺布。布打戟落地。卓拾戟再趕,布已走遠。卓趕出園門,一人飛奔前來,與卓胸膛相撞,卓倒於地。正是:
衝天怒氣高千丈,仆地肥軀做一堆。
卻說那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當下李儒扶起董卓,至書院中坐定,卓曰:“汝為何來此?”儒曰:“儒適至府門,知太師怒入後園,尋問呂布。因急走來,正遇呂布奔走,云:‘太師殺我!’儒慌趕入園中勸解,不意誤撞恩相。死罪!死罪!”卓曰:“叵耐逆賊!戲吾愛姬,誓必殺之!”儒曰:“恩相差矣。昔楚莊王絕纓之會,不究戲愛姬之蔣雄,後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今貂蟬不過一女子,而呂布乃太師心腹猛將也。太師若就此機會,以蟬賜布,布感大恩,必以死報太師。太師請自三思。”卓沈吟良久曰:“汝言亦是,我當思之。”儒謝而出。
卓入後堂,喚貂蟬問曰:“汝何與呂布私通耶?”蟬泣曰:“妾在後園看花,呂布突至。妾方驚避,布曰:‘我乃太師之子,何必相避?’提戟趕妾至鳳儀亭。妾見其心不良,恐為所逼,欲投荷池自盡,卻被這廝抱住。正在生死之間,得太師來,救了性命。”董卓曰:“我今將汝賜與呂布,何如?”貂蟬大驚,哭曰:“妾身已事貴人,今忽欲下賜家奴,妾寧死不辱!”遂掣壁間寶劍欲自刎。卓慌奪劍擁抱曰:“吾戲汝!”貂蟬倒於卓懷,掩面大哭曰:“此必李儒之計也!儒與布交厚,故設此計;卻不顧惜太師體面與賤妾性命。妾當生噬其肉!”卓曰:“吾安忍舍汝耶?”蟬曰:“雖蒙太師憐愛,但恐此處不宜久居,必被呂布所害。”卓曰:“吾明日和你歸郿塢去,同受快樂,慎勿憂疑。”蟬方收淚拜謝。
次日,李儒入見曰:“今日良辰,可將貂蟬送與呂布。”卓曰:“布與我有父子之分,不便賜與。我只不究其罪。汝傳我意,以好言慰之可也。”儒曰:“太師不可為婦人所惑。”卓變色曰:“汝之妻肯與呂布否?貂蟬之事,再勿多言;言則必斬!”李儒出,仰天嘆曰:“吾等皆死於婦人之手矣!”後人讀書至此。有詩嘆之曰:
司徒妙算托紅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戰虎牢徒費力,凱歌卻奏鳳儀亭。
董卓即日下令還郿塢,百官俱拜送。貂蟬在車上,遙見呂佈於稠人之內,眼望車中。貂蟬虛掩其面,如痛哭之狀。車已去運,布緩轡於土岡之上,眼望車塵,嘆惜痛恨。忽聞背後一人問曰:“溫侯何不從太師去,乃在此遙望而發嘆?”布視之,乃司徒王允也。
相見畢,允曰:“老夫日來因染微恙,閉門不出,故久未得與將軍一見。今日太師駕歸郿塢,只得扶病出送,卻喜得晤將軍。請問將軍,為何在此長嘆?”布曰:“正為公女耳。”允佯驚曰:“許多時尚未與將軍耶?”布曰:“老賊自寵幸久矣!”允佯大驚曰:“不信有此事!”布將前事一一告允。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語;良久,乃言曰:“不意太師作此禽獸之行!”因挽布手曰:“且到寒舍商議。”布隨允歸。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布又將鳳儀亭相遇之事,細述一遍。允曰:“太師淫吾之女,奪將軍之妻,誠為天下恥笑。非笑太師,笑允與將軍耳!然允老邁無能之輩,不足為道;可惜將軍蓋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布怒氣衝天,拍案大叫。允急曰:“老夫失語,將軍息怒。”布曰:“誓當殺此老賊,以雪吾恥!”允急掩其口曰:“將軍勿言,恐累及老夫。”布曰:“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允曰:“以將軍之才,誠非董太師所可限制。”布曰:“吾欲殺此老賊,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後人議論。”允微笑曰:“將軍自姓呂,太師自姓董。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耶?”布奮然曰:“非司徒言,布幾自誤!”允見其意已決,便說之曰:“將軍若扶漢室,乃忠臣也,青史傳名,流芳百世;將軍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載之史筆,遺臭萬年。”布避席下拜曰:“布意已決,司徒勿疑。”允曰:“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禍。”布拔帶刀,刺臂出血為誓。允跪謝曰:“漢祀不斬,皆出將軍之賜也。切勿泄漏!臨期有計,自當相報。”布慨諾而去。
允即請僕射士孫瑞、司隸校尉黃琬商議。瑞曰:“方今主上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之人,往郿塢請卓議事;一面以天子密詔付呂布,使伏甲兵於朝門之內,引卓入誅之:此上策也。”琬曰:“何人敢去?”瑞曰:“呂布同郡騎都尉李肅,以董卓不遷其官,甚是懷怨。若令此人去,卓必不疑。”允曰:“善。”請呂布共議。布曰:“昔日勸吾殺丁建陽,亦此人也。今若不去,吾先斬之。”使人密請肅至。布曰:“昔日公說布使殺丁建陽而投董卓;今卓上欺天子,下虐生靈,罪惡貫盈,人神共憤。公可傳天子詔往郿塢,宣卓入朝,伏兵誅之,力扶漢室,共作忠臣。尊意若何?”肅曰:“我亦欲除此賊久矣,恨無同心者耳。今將軍若此,是天賜也,肅豈敢有二心!”遂折箭為誓。允曰:“公若能幹此事,何患不得顯官。”
次日,李肅引十數騎,前到郿塢。人報天子有詔,卓教喚入。李肅入拜。卓曰:“天子有何詔?”肅曰:“天子病體新痊,欲會文武於未央殿,議將禪位於太師,故有此詔。”卓曰:“王允之意若何?”肅曰:“王司徒已命人築受禪台,只等主公到來。”卓大喜曰:“吾夜夢一龍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時哉不可失!”便命心腹將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四人領飛熊軍三千守郿塢,自己即日排駕回京;顧謂李肅曰:“吾為帝,汝當為執金吾。”肅拜謝稱臣。卓入辭其母。母時年九十餘矣,問曰:“吾兒何往?”卓曰:“兒將往受漢禪,母親早晚為太后也!”母曰:“吾近日肉顫心驚,恐非吉兆。”卓曰:“將為國母,豈不預有驚報!”遂辭母而行。臨行,謂貂蟬曰:“吾為天子,當立汝為貴妃。”貂蟬已明知就裏,假作歡喜拜謝。
卓出塢上車,前遮后擁,望長安來。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車,忽折一輪,卓下車乘馬。又行不到十里,那馬咆哮嘶喊,掣斷轡頭。卓問肅曰:“車折輪,馬斷轡,其兆若何?”肅曰:“乃太師應紹漢禪,棄舊換新,將乘玉輦金鞍之兆也。”卓喜而信其言。次日,正行間,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卓問肅曰:“此何祥也?”肅曰:“主公登龍位,必有紅光紫霧,以壯天威耳。”卓又喜而不疑。既至城外,百官俱出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能出迎。卓進至相府,呂布入賀。卓曰:“吾登九五,汝當總督天下兵馬。”布拜謝,就帳前歇宿。是夜有十數小兒於郊外作歌,風吹歌聲入帳。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歌聲悲切。卓問李肅曰:“童謠主何吉凶?”肅曰:“亦只是言劉氏滅、董氏興之意。”
次日侵晨,董卓擺列儀從入朝,忽見一道人,青袍白巾,手執長竿,上縛布一丈,兩頭各書一“口”字。卓問肅曰:“此道人何意?”肅曰:“乃心恙之人也。”呼將士驅去。卓進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謁於道。李肅手執寶劍扶車而行。到北掖門,軍兵盡擋在門外,獨有御車二十餘人同入。董卓遙見王允等各執寶劍立於殿門,驚問肅曰:“持劍是何意?”肅不應,推車直入。王允大呼曰:“反賊至此,武士何在?”兩旁轉出百餘人,持戟挺槊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墜車,大呼曰:“吾兒奉先何在?”呂布從車后厲聲出曰:“有詔討賊!”一戟直刺咽喉,李肅早割頭在手。呂布左手持戟,右手懷中取詔,大呼曰:“奉詔討賊臣董卓,其餘不問!”將吏皆呼萬歲。後人有詩嘆董卓曰:
霸業成時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誰知天意無私曲,郿塢方成已滅亡。
卻說當下呂布大呼曰:“助卓為虐者,皆李儒也!誰可擒之?”李肅應聲願往。忽聽朝門外發喊,人報李儒家奴已將李儒綁縛來獻。王允命縛赴市曹斬之;又將董卓屍首,號令通衢。卓屍肥胖,看屍軍士以火置其臍中為燈,膏流滿地。百姓過者,莫不手擲其頭,足踐其屍。王允又命呂布同皇甫嵩、李肅領兵五萬,至郿塢抄籍董卓家產、人口。
卻說李傕、郭汜、張濟、樊稠聞董卓已死,呂布將至,便引了飛熊軍連夜奔涼州去了。呂布至郿塢,先取了貂蟬。皇甫嵩命將塢中所藏良家子女,盡行釋放。但系董卓親屬,不分老幼,悉皆誅戮。卓母亦被殺。卓弟董旻、侄董璜皆斬首號令。收籍塢中所蓄,黃金數十萬,白金數百萬,綺羅、珠寶、器皿、糧食,不計其數。回報王允。允乃大犒軍士,設宴於都堂,召集眾官,酌酒稱慶。
正飲宴間,忽人報曰:“董卓暴屍於市,忽有一人伏其屍而大哭。”允怒曰:“董卓伏誅,士民莫不稱賀;此何人,獨敢哭耶!”遂喚武士:“與吾擒來!”須臾擒至。眾官見之,無不驚駭:原來那人不是別人,乃侍中蔡邕也,允叱曰:“董卓逆賊,今日伏誅,國之大幸。汝為漢臣,乃不為國慶,反為賊哭,何也?”邕伏罪曰:“邕雖不才,亦知大義,豈肯背國而向卓?只因一時知遇之感,不覺為之一哭,自知罪大。願公見原:倘得黥首刖足,使續成漢史,以贖其辜,邕之幸也。”眾官惜邕之才,皆力救之。太傅馬日磾亦密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若使續成漢史,誠為盛事。且其孝行素著,若遽殺之,恐失人望。”允曰:“昔孝武不殺司馬遷,后使作史,遂致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運衰微,朝政錯亂,不可令佞臣執筆於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訕議也。”日磾無言而退,私謂眾官曰:“王允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製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豈能久乎?”當下王允不聽馬日磾之言,命將蔡邕下獄中縊死。一時士大夫聞者,盡為流涕。後人論蔡邕之哭董卓,固自不是;允之殺之,亦為已甚。有詩嘆曰:
董卓專權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當時諸葛隆中卧,安肯輕身事亂臣。
且說李傕、郭汜、張濟、樊稠逃居陝西,使人至長安上表求赦。王允曰:“卓之跋扈,皆此四人助之;今雖大赦天下,獨不赦此四人。”使者回報李傕。傕曰:“求赦不得,各自逃生可也。”謀士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縛君矣。不若誘集陝人並本部軍馬,殺入長安與董卓報仇。事濟,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勝,走亦未遲。”傕等然其說,遂流言於西涼州曰:“王允將欲洗盪此方之人矣!”眾皆驚惶。乃復揚言曰:“徒死無益,能從我反乎?”眾皆願從。於是聚眾十餘萬,分作四路,殺奔長安來。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將牛輔,引軍五千人,欲去與丈人報仇,李傕便與合兵,使為前驅。四人陸續進發。
王允聽知西涼兵來,與呂布商議。布曰:“司徒放心。量此鼠輩,何足數也!”遂引李肅將兵出敵。肅當先迎戰,正與牛輔相遇,大殺一陣。牛輔抵敵不過,敗陣而去。不想是夜二更,牛輔乘肅不備,竟來劫寨。肅軍亂竄,敗走三十餘里,折軍大半,來見呂布,布大怒曰:“汝何挫吾銳氣!”遂斬李肅,懸頭軍門。次日呂布進兵與牛輔對敵。量牛輔如何敵得呂布,仍復大敗而走。是夜牛輔喚心腹人胡赤兒商議曰:“呂布驍勇,萬不能敵;不如瞞了李傕等四人,暗藏金珠,與親隨三五人棄軍而去。”胡赤兒應允。是夜收拾金珠,棄營而走,隨行者三四人。將渡一河,赤兒欲謀取金珠,竟殺死牛輔,將頭來獻呂布。布問起情由,從人出首:“胡赤兒謀殺牛輔,奪其金寶。”布怒,即將赤兒誅殺。領軍前進,正迎着李傕軍馬。呂布不等他列陣,便挺戟躍馬,麾軍直衝過來。傕軍不能抵當,退走五十餘里,依山下寨,請郭汜、張濟、樊稠共議,曰:“呂布雖勇,然而無謀,不足為慮。我引軍守住谷口,每日誘他廝殺,郭將軍可領軍抄擊其後,效彭越撓楚之法,鳴金進兵,擂鼓收兵。張、樊二公,卻分兵兩路,逕取長安。彼首尾不能救應,必然大敗。”眾用其計。
卻說呂布勒兵到山下,李傕引軍搦戰。布忿怒衝殺過去,傕退走上山。山上矢石如雨,布軍不能進。忽報郭汜在陣后殺來,布急回戰。只聞鼓聲大震,汜軍已退。布方欲收軍,鑼聲響處,傕軍又來。未及對敵,背後郭汜又領軍殺到。及至呂布來時,卻又擂鼓收軍去了。激得呂布怒氣填胸。一連如此幾日,欲戰不得,欲止不得。正在惱怒,忽然飛馬報來,說張濟、樊稠兩路軍馬,竟犯長安,京城危急。布急領軍回,背後李傕、郭汜殺來。布無心戀戰,只顧奔走,折了好些人馬。比及到長安城下。賊兵雲屯雨集,圍定城池,布軍與戰不利。軍士畏呂布暴厲,多有降賊者,布心甚憂。
數日之後,董卓餘黨李蒙、王方在城中為賊內應,偷開城門,四路賊軍一齊擁入。呂布左衝右突,攔擋不住,引數百騎往青瑣門外,呼王允曰:“勢急矣!請司徒上馬,同出關去,別圖良策。”允曰:“若蒙社稷之靈,得安國家,吾之願也;若不獲已,則允奉身以死。臨難苟免,吾不為也。為我謝關東諸公,努力以國家為念!”呂布再三相勸,王允只是不肯去。不一時,各門火焰竟天,呂布只得棄卻家小,引百餘騎飛奔出關,投袁術去了。
李傕、郭汜縱兵大掠。太常卿種拂、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皆死於國難。賊兵圍繞內庭至急,侍臣請天子上宣平門止亂。李傕等望見黃蓋,約住軍士,口呼“萬歲”。獻帝倚樓問曰:“卿不候奏請,輒入長安,意欲何為?”李傕、郭汜仰面奏曰:“董太師乃陛下社稷之臣,無端被王允謀殺,臣等特來報仇,非敢造反。但見王允,臣便退兵。”王允時在帝側,聞知此言,奏曰:“臣本為社稷計。事已至此,陛下不可惜臣,以誤國家。臣請下見二賊。”帝徘徊不忍。允自宣平門樓上跳下樓去,大呼曰:“王允在此!”李傕、郭汜拔劍叱曰:“董太師何罪而見殺?”允曰:“董賊之罪,彌天亘地,不可勝言!受誅之日。長安士民,皆相慶賀,汝獨不聞乎?”傕、汜曰:“太師有罪;我等何罪,不肯相赦?”王允大罵:“逆賊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有死而已!”二賊手起,把王允殺於樓下。史官有詩讚曰:
王允運機籌,奸臣董卓休。心懷家國恨,眉鎖廟堂憂。
英氣連霄漢,忠誠貫鬥牛。至今魂與魄,猶繞鳳凰樓。
眾賊殺了王允,一面又差人將王允宗族老幼,盡行殺害。士民無不下淚。當下李傕、郭汜尋思曰:“既到這裏,不殺天子謀大事,更待何時?”便持劍大呼,殺入內來。正是:
巨魁伏罪災方息,從賊縱橫禍又來。
未知獻帝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這故事說的甚是精彩,不愧是曾經說了封神演義的那位小先生所說,王司徒聽得十分認真,也十分痴迷。
同時忍不住大驚,自己從未與他人說過,自己義女之事,為何這書中指導的如此清晰?還有那董卓,天漢確有此人,只不過雖是一方領兵,還沒有做到書中所說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