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婷婷這一等就是六年,然而,至今她在家中的地位也沒取得啥大的突破,仍舊還是個吃得少、幹得多、不值錢的女娃。
尤其是隨着她年齡的一點點增大,眼見着隔房的堂姐不過只比她大兩歲,近些日子媒婆已經頻頻上門給說媒了,這叫一直以來心中都帶有優越感的婷婷心慌了。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暗自罵了一句,婷婷繼續手上的動作,握着石刀在木板上“砰砰砰”地使勁兒地剁着豬草,切得細細碎碎的,手起刀落,熟練得很。
見着大伯母王氏滿臉喜意地送媒婆出了院子,婷婷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略微歇息了會兒。這媒婆近來來得次數有些多,幾乎算是隔幾天就來一次,看着大伯母臉上的喜意,只怕是這回堂姐的婚事訂下了。
還真是這樣,魏棗的婚事算是訂下了,只等過兩日媒婆就會帶着男方過來相看,吃一頓飯,沒有問題的話就算是訂下了。
王氏心裏喜滋滋的,扭過頭就見二房這個侄女在偷懶,張嘴要罵,婷婷漫不經心地瞥了王氏一眼,又握起了刀,這回,使的力氣更大,刀一下揮下去彷彿要拔不出來般,就連婷婷臉上的表情也是惡狠狠的。
王氏心一慫,住了嘴,這二房的閨女不是個好惹的,大好日子就饒她一回。王氏又叫小兒子魏山去請他三叔一家來老宅一趟,說是他爺奶叫喊的。
魏虎早跟小夥伴約好了要去爬樹掏鳥窩的,心裏就不樂意。
倒是婷婷聽說是去三叔家,當即便放下了手裏的活計,說她去喊。而後先回屋把屋裏自己藏着的毛桃拿了三個,這才往魏三家去。
*
到了魏家,婷婷親親熱熱地對着魏三和米氏喊三叔三嬸,又把手裏拿的桃子遞給錦歡的弟弟魏旭,而後貼着米氏旁邊坐下,說明來意,說是爺奶叫他們一家都去老宅。
魏旭不過五歲,見着好吃的就饞嘴,婷婷給了他也就接下了,丁點兒沒看到她娘按捺不住地想要揍他的心思,咔嚓咔嚓地就啃上了桃。
米氏卻不着痕迹地往旁邊挪了挪,這才對着婷婷說:“知道了,不過這可真是不巧,歡歡這會兒不在家裏,出去挖野菜了,許是要晚些過去。”
婷婷撇了撇嘴巴,一點兒沒相信。
騙鬼呢?誰還不知道誰啊,自己這個小堂妹將三叔三嬸的一身的壞毛病全給繼承了,不過就比自己小一歲,自己如今天天燒火洗碗,打豬草,洗一家子的衣服,忙得腳不沾地,偏她就可以每天吃吃喝喝的到處瘋玩,還有做爹娘的怕姑娘家名聲不好不好說人家幫着描補。
人比人可真是氣死人。
婷婷哪怕沒見着錦歡,心裏也是一肚子氣,也沒啥心思討好三叔三嬸了,擱下碗說了聲“那三叔三嬸你們等歡歡回來快點兒來啊”就回去了。
要說婷婷這麼積極來魏三家不是沒原因的。早前,她是頂頂看不上這一家子好吃懶做的,可是,偏偏就是這麼一家子這幾年日子越過越好,家裏買了牛、蓋了房,日子好過的緊。
三房能有這些好日子一來是魏家的地年年都種的好,二來便是魏三額外的收入好。
要說魏三也沒正經學過打獵,誰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靠賣野味把房子都蓋了起來,實在是叫人很難置信。
魏三他有那麼大能耐??
甭管信不信,反正魏三確實經常能有野味提到鎮上賣,這幾年已經形成了穩定的出貨渠道了。
而婷婷想着討好魏三和米氏就是奔着魏三鎮子上的人際關係去的,她還是沒放棄做生意的打算。
可惜,誰也不是傻的,能白白叫她佔了便宜去。米氏待她客氣有餘、親近不足也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所以,婷婷這邊遲遲沒得手。
*
不提婷婷這邊糟糕的心情,錦歡這邊也的確如婷婷猜想的那樣壓根就沒有去挖啥野菜,她這會子正蹲在大榕樹下百無聊賴地在地頭數螞蟻呢!
便是螞蟻也懶怠搭理她,一隻只的身上還背着糧食的連吃食也不要的,急匆匆地成群結隊地跑……
錦歡壞壞地拿着一片葉子時不時戳人家一下,尤其是人家剛跑了一大段路,正累得哼哧哼哧的,錦歡一個秋風掃落葉又把人家送回了原地打轉。
小姑娘家家的,壞的很,螞蟻都要叫她氣哭了!
不遠處,真正在挖野菜的荷花見着錦歡蹲在大榕樹下玩耍,身上穿着嶄新的花布小襖兒,烏黑的頭髮被兩根紅頭繩整整齊齊地束縛在兩邊,一抹陽光打過去,映着她瓷□□嫩的小臉兒,好似渡了一層瑩潤的光。
尤其小姑娘似是戳螞蟻開心了,不時笑出聲來,秀氣的嘴巴微咧着,纖長捲曲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閃着光。
真比那六月里粉嫩嫩的合歡花還要好看。
荷花再低下頭看看自己,衣裳到處都是補丁,因着經常在外面幹活,膚色也比較黑,尤其是放在一塊兒跟錦歡比,更加襯得自己像塊碳了。
荷花難堪地抬起頭,看向錦歡的眼裏實實在在地多了一抹嫉妒。
但荷花還是喜歡跟着錦歡一塊兒玩。
她家窮,她娘又特別潑辣,村裏的孩子都不愛跟她一起,再加上錦歡手裏好吃的多,荷花還是經常纏着錦歡一處。
這會兒見着籃子裏的野菜挖的也差不多了,荷花高聲喊着:“錦歡,我好了,我們去河邊捉魚去吧。”
錦歡其實不大想跟她去河邊,只是,小弟前兒纏着爹說想喝魚湯,爹這幾日也懶得動彈,再加上荷花一直糾纏着,也就一起去了。
荷花把盛放野菜的背簍背在身上,背簍有些沉,卻也止不住她的話,暗搓搓地打聽:“錦歡,咋你的臉就一直這麼白,白的發光一樣?有什麼好法子嗎?”
錦歡下意識地隔着衣服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流光珠,珠子的顏色早在兩年前已經變成了橙色,旁人看不出來她自己卻是知道的,丁點兒變化她都能感知到。
村裏的小姑娘大都需要出來幹活,挖野菜、打豬草、送飯,有的甚至需要下地,所以村裏的姑娘不說黑,肯定不白就是了。
但是她不一樣,不論她曬多少太陽,皮膚永遠瑩白透亮,蓋因她脖子上掛的流光珠極喜歡日月光華,曬多少太陽都會被它搶了去,來者不拒。
打從珠子變了橙色,錦歡就敏感地發現爹娘的身體也好了很多,比一般同齡的莊戶人家都顯得年輕。
錦歡知道,要是能夠吸收更多的能量,珠子的顏色還會變化,又會帶來哪些好處錦歡暫且沒夢見過,左右她現在每天都很開心,爹娘身體也康健,錦歡便也不會刻意去強求,很隨意了。
倒是因着她總曬不黑,再加上吃的好穿的好,長得也可愛,可以說是村裡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不知道惹了多少村裡姑娘的嫉妒羨慕。
荷花自然也是。
只是,錦歡也不會把流光珠說給荷花聽,珠子的事情自己都說不清,怎麼可能告訴別人。
錦歡摸了摸自己滑溜溜的小臉蛋,很是不要臉地回了荷花一句“許是人家說的天生麗質吧!”
荷花:……我可去你的天生麗質吧!
荷花不信,一路上嘴巴就沒停下,一直嘚吧嘚吧地在問錦歡臉咋這麼白嫩,非得錦歡說出具體的原因,好像在逼着錦歡自己推翻那“天生麗質”的說法,把錦歡給煩得呦,只好隨便想了個理由敷衍她,說是爹爹給買的雪花膏好用。
荷花這才算是滿意,不再煩錦歡,這麼會兒功夫,兩人也到了河邊。
*
剛好就見一個穿着長衫的少年郎從小船上下來,一身藍底白色纏枝的細棉長衫,襯得氣質清雅,溫和。
瞧着十二三的模樣,身長玉立,五官輪廓分明,精緻立體。背脊挺直,嘴邊還帶着清淺的笑,在跟撐船的人道謝。
眉目如畫,氣質清朗。
錦歡看着美人一時就看入了迷。
這時候,彷彿感受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少年敏銳地轉眼朝着錦歡這個方向看過來。
一旁的荷花還以為少年是在看她,羞澀地低下了頭,倒是錦歡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錯眼地瞧着人家,還笑着朝少年招手。
哪怕農家並不如何講究,少年仍舊謹守君子之道,非禮勿視,略微一頷首示意,便往旁邊的竹林小道上去了。
手裏頭還抱着本書,衣角被飄蕩的春風吹得翩然翻轉。
端的翩翩君子、如玉美人。
錦歡卻分明見着那人耳朵尖兒刷的一下紅了。
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看,就是身子單薄了些。
錦歡五感敏銳,自然也沒錯過少年行走見微微的喘息聲。這麼好看的少年,比自家爹爹還要好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
錦歡摸了摸下巴,很是好奇。卻沒看到她身旁的荷花簡直要氣炸了。
她裝作不好意思地低頭,哪裏知道錦歡這個沒臉沒皮的居然還朝人家公子笑得那麼燦爛,還朝人家招手,勾搭人家。
最可氣的是那少年還回應她了,荷花簡直要氣炸了。
惡從膽邊生,見着錦歡剛好站在河邊,手就悄悄地往前一使勁兒地推了上去。
錦歡卻是剛好一個轉身,往剛剛少年走過的竹林小道上追過去了。
身後“撲通”一聲,錦歡跑得急,一心只想趕緊追上,擔心剛剛的少年走遠了,自然也沒聽見後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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