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宣平侯一說要把盛明歌送去鄉下莊子,便有老僕低着頭上前要帶走盛明歌。
“慢着,誰敢動手?!”侯夫人為母則剛,一聲怒喝下去,那幾個老僕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侯夫人面含威嚴,震懾老僕之後,凄凄哀哀看向宣平侯,她毫無架子地跪了下去:“侯爺,不看僧面看佛面,明歌到底是我們的女兒,她現在毀了,但是侯府里不缺她一口吃的,侯爺就當白養她一個女兒家……”
侯夫人一向尊貴體面,但該低頭屈膝的時候一點也不端着架子,她又看向老夫人:“母親,明歌千錯萬錯,都是我沒有教好她的錯……我今後好生教導她,府里管家事情繁多,我想把管家權給大嫂,我把所有時間都拿來教導明歌……”
“母親!”盛明歌見到侯夫人居然要交出管家權,心知都是自己連累了母親,剎那間泣不成聲。但是,盛明歌仍然沒有阻攔侯夫人,她真的不想去莊子,去了她就毀了。
在自己的前途和母親面前,盛明歌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老夫人見這母女深情,倒是搖搖頭。
她吃了多少年的鹽,看得出侯夫人對盛明歌的愛女之情是真的,但耍滑頭也是真的。這府里,宣平侯是男主人,侯夫人就是女主人,哪怕一時間把管家權給張氏,但是侯夫人有夫、有子、有女有娘家,之後管家權還不是會回到她手上。
老夫人道:“李氏,你不必和我這老婆子以退為進,管家的權力你想讓給張氏就讓,但明歌一定得走。”
宣平侯也點頭:“趕緊讓人把她送到莊子上去。”
盛明歌見自己的父親和祖母如此狠心,更是淚意滂沱。
可惜,她的美色和眼淚毫無作用。
宣平侯這樣的人,什麼美人沒見過,明歌只是他的漂亮女兒,僅此而已。現在,宣平侯府送走瞎出主意的盛明歌,是一個政治符號,證明自己不是存心針對太子黨羽的符號,不是侯夫人和盛明歌能迴轉的。
今日,她們母女二人就是把天給哭塌了,盛明歌也一定要走。
“侯爺……”侯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厲色,她見求情無用,便把眼淚都擦乾,整個人氣勢凜然:“侯爺,我李家的女兒溫良恭儉,只有病死的,沒有送去莊子上的。明歌身上也流着李家的血脈,她今日頂撞長輩,是為不孝,便是活活打死這樣的不孝女,也不能讓她去莊子上,丟我們的臉。”
“母親……”盛明歌一驚,她不知道母親怎麼忽然要打她,惶恐道:“母親不要啊……”
老夫人搖搖頭,要是這盛明歌有她母親的半分果敢,何至於是今天這個局面。侯夫人分明是算準了宣平侯再無情也捨不得杖殺親女。
老夫人只道:“可惜她是盛家女,你們李家那套,在我們盛家不作數。”
侯夫人眼淚已經完全乾涸:“作數不作數的,已經不重要,明歌接二連三地犯錯,打死了便是肅清家風,給我打!”
其餘人都不敢動手。
侯夫人一個眼色,身邊的婆子們聽她的號令,硬着心腸要把盛明歌拖下去打。
饒是張氏,也不禁驚訝於侯夫人的心硬,這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說打死就打死?
盛明歌什麼也不清楚,便被婆子們抄起棍棒打在身上,她身嬌肉貴,幾棍下去便連哭聲都啞了。
侯夫人面色慘白,卻一直撐着不讓人住手。倒是宣平侯先看不過去,道:“住手!”
“繼續打。”在親女兒面前,哪怕是丈夫也得靠邊站。寵愛與否,侯夫人早就看淡了。
那些婆子都是侯夫人從戶部尚書家帶來的陪嫁,聽命於侯夫人,絲毫不管宣平侯的命令。
侯夫人這是在賭,她賭的就是不管是老夫人還是宣平侯,看不看得上明歌是一回事兒,能不能眼睜睜看着親孫女、親女兒被打死又是另一回事兒。
他們一定會動惻隱之心的……不管出於親情,還是出於不敢背上打死親女的名聲。
哪怕不動惻隱之心——這些棍棒下去,明歌也會被打成重傷,必須先在宣平侯府養好傷,趁着養傷的日子這麼一拖延,明歌就不一定會去莊子上了。
不得不說,侯夫人極為心狠,做事也不折手段。今天,只要宣平侯不鬆口留下明歌,她就要人一直打明歌,總之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宣平侯真是完全拿她沒有辦法,老夫人也被氣個不輕,叫別人看着像什麼樣子。?盛明歌聲聲哀嚎,宣平侯臉上已經有不忍之色,老夫人正要吩咐人把那幾個婆子給扯開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盛如意帶着鶯兒過來,道:
“母親,二姐原本罪不至死,沒觸犯任何一條大齊法律,你要是想動用私刑殺了二姐,恐怕會惹上官司。”
盛明歌的院子裏栽了許多花草,如今紛紛揚揚的落花落到盛如意的肩膀上,說也奇怪,她的容貌沒有盛明歌那麼絕艷,但是只要一說話,就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堅定的氣質,讓人不由得被她吸引。
盛如意看着那些婆子:“戶部尚書家的女兒們是怎麼病死的,我們侯府的人不需要知道,但是我們侯府不可能觸犯任何一條大齊律法,動用私刑殺人……母親,你不為自己和二姐想想,也為大姐和六弟想想。”
“……”現在大熱的天,侯夫人卻為著這一句話而感到寒意涔涔。
盛如意的話是在提醒她,她不只有明歌這一個女兒,她還有明珠……明珠嫁給岐山王做王妃,也需要侯府的支持。盛進遠在青州做官,更需要侯府作為後盾。
她如果為了一個明歌就犯渾,那她的其餘兒子女兒怎麼辦?
直到現在,盛如意這句話才真正拿住了侯夫人的死穴——侯夫人身為正妻,娘家強大,她什麼也不怕……她的子女反哺她成為她的榮耀,但同時,也是牽制她的掣肘。
侯夫人一下像失了所有力道,道:“……停手……”
婆子們停下責打盛明歌的手,盛明歌還為著自己不用再挨打了而慶幸,她不知道的是,這下,她真真要去莊子上了。
宣平侯略帶讚許地看了眼盛如意,才上前看着侯夫人,低聲給她說了朝廷上發生的事情,侯夫人身子一顫,她想着盛明珠和盛進,終究暫時放棄了盛明歌:“……那好。”
她除了答應之外別無退路。
哭泣哀求沒有用,強硬耍渾也不成,所有的路都被盛如意堵死了。侯夫人深深閉上眼,她的明歌……她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女兒……都怪盛如意!
盛明歌沒從痛中回過神來,便見到自己母親放棄了自己,她驚恐之下看到盛如意,比起她現在的狼狽,盛如意這個庶女反而衣衫得體。
一瞬間,強烈的恨意和妒意佔據了盛明歌的大腦。
盛明歌道:“母親,父親……都是她,那個計策是盛如意要獻給臨安王的,臨安王許諾娶她做正妃……”
“夠了,把二小姐帶下去!再堵住她的嘴!”老夫人沉着臉讓人把盛明歌帶下去,這一次,就連侯夫人都沒幹預。
盛如意更是置若罔聞,半點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她一介和離之身,臨安王會許諾娶她做正妃?沒人會相信。
同時,侯府和太子風璟的關係都已經不明朗,現在如果盛明歌再胡言亂語得罪臨安王,侯府之後可怎麼辦?
盛如意仰頭,她頭上是枝繁葉茂的花樹,紅色的落花吹落到院子裏,沾了一片在她頭上。
盛明歌被堵住嘴帶走,或許到現在她還想不通,自己的身份那麼尊貴,人又長得美麗,母親也很厲害,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其實,老夫人有一句話,正巧說在了點上,她問盛明歌,你尊貴在哪裏?
問題就出在這兒,盛明歌總說她尊貴到無以復加,可她手上一點權勢都沒有,她擁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她是宣平侯的女兒……所以,只要宣平侯放棄了她,她就什麼也不是了。
一個附庸別人的人,能有什麼尊貴的?
盛如意見塵埃落定,朝老夫人等行禮后離開。
她離開時,侯夫人冷冷地看着她,雙目宛如毒蛇——到了這個份兒上,侯夫人連裝也不願意裝了。
明歌是她的親生女兒,這個仇,她一定要報。如果說之前侯夫人對付盛如意是為了給盛明歌出氣,那麼現在,二人便徹底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夏日日頭正盛,一切的暗流都隱藏在水底下,宣平侯府景緻嫣然,屋舍繁多。
一個破敗的小院裏,一名頭髮亂糟糟的婦人抱着一個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襁褓,一直搖着盪着。
她雙目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精神:“孩子,我的孩子……”
她輕輕把臉湊近襁褓,襁褓里只有一堆棉絮。這婦人深情地看着這堆棉絮,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婦人的手撫摸棉絮,愛憐一般低語:“夫人害了你……娘會為你報仇的……娘也要她親手殺掉自己的女兒……娘要她一輩子活在痛苦悔恨之中……”
“讓她和盛如意斗吧,誰死了都好……哈哈哈……”
她說著笑着,笑聲盡頭又滿是失去孩子的淚水,整個人極盡癲狂。
天空中猛地閃過一道驚雷,夏季暴雨忽至,滂沱大魚掩蓋下曾經那場偷龍轉鳳的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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