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后閑的很8
周茗在長樂宮嘆着無聊,朝陽宮裏的氣氛卻還是沉重無比的,短短一天,二皇子整個人都瘦脫相了,簡若珺的眼淚不知流了多少,只恨不得以身替之,得知下毒之人已經查到,她看着神色陰鬱的祁毓寧,聲音輕飄飄地道:“是誰……”
可在聽到那人的名字時,簡若珺瞬間產生強烈的不真實感,她輕聲道:“為了報復我,她連三皇子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了?”
沈順儀的瘋言瘋語祁毓寧自然不會說給簡若珺聽,即使如此簡若珺也猜出了大概,語氣中充滿後悔:“當年是我當她失去孩兒,她要如此報復我,也是應當,應當啊……”說著,簡若珺眼前一黑,昏死過去,幸而讓祁毓寧接住才不至於摔倒。
二皇子中毒,皇后傷心過度昏厥,后宮裏頓時風聲鶴唳起來,查出兩個皇子中毒與周茗無關,祁毓寧思慮良久,將宮務一分為二,交由賢妃和容淑妃打理。
竟連周茗管理長樂宮失職之罪也未做處罰。
黎名姝頗多不滿,祁毓寧因為查到那個穢亂後宮的武姓侍衛與安遠侯有舊,對黎名姝也冷了態度。
分派宮務,祁毓寧快刀斬亂麻的又清理了後宮那些身份存疑的人,要說上一次只是震懾為主,這一回,可真箇是連根拔起,凡與謀害皇子相關的宮人,最輕的都是杖斃。
如此鐵血手段,整個後宮都為之一肅。
簡若珺這一病便纏綿病榻,祁毓寧又想起與她相識之初,想要修復關係的祁毓寧面對的是懊悔的簡若珺,她一心撲在二皇子身上。
硃砂中毒后的後遺症成年人都承受不了,更何況是幼兒,懌兒啞着嗓子喊着“母后好疼”,就像成千上萬把刀子在割簡若珺的心一般,可她除了陪着懌兒,什麼都做不了。
儘管御醫每日診脈調整藥方,二皇子的身體也一日差過一日,宮中因着二皇子,除夕宴席都沒有開,渡過寒冷的冬日,迎來暖春,二皇子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母后,兒臣好久好久沒有出去玩了……”硃砂傷了他的嗓子,祁梓懌的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簡若珺握着他的小手,道:“等天氣好了,花兒都開了,蝴蝶也出來了,母后便帶你去曬太陽,賞花撲蝶好不好。”
“兒臣是男孩,才不要撲蝶呢。”祁梓懌皺着小鼻子,又道:“到時候,兒臣要和三弟、大妹妹,還有大哥一同玩……”
“好,好。”簡若珺連連答應着,眼淚一滴滴滑落。
“我再也不要吃苦藥了。”祁梓懌說完停了一下,然後用手輕輕擦掉簡若珺腮邊的淚,小聲道:“懌兒捨不得母后,可懌兒太疼了。”
簡若珺再忍不住,張開嘴卻哭不出聲,唯有眼淚肆意倘下,小小的手抹不凈她臉上的淚,祁梓懌小聲道:“別哭,母后,別哭……”
聲音漸漸低下去,終不可聞。
“懌兒……”簡若珺輕輕喚着,可懷裏的小孩兒已經沒了聲息,她有一瞬間的茫然,人處在不能接收和不得不接收兩種情緒里,巨大的悲痛洶湧而來,她一時之間根本處理不了這麼多情緒,整個人都傻住了。
宮人進來見皇后抱着二皇子一動不動,喚了一聲,簡若珺才猛然醒過神來,低頭看着像是睡着的孩子,簡若珺想到臨去時懌兒還喊着痛,懊悔、自責裹挾着悲痛充斥她的胸腔,教她喘不過氣來般的難受。
明知道每一天對懌兒都是折魔,可她仍捨不得懌兒就此離去,懌兒中毒是因她之故,痛苦也是因為她,她將懌兒帶到這個世界上,既不能保他護他不受傷害,又不能讓他平安一世,何苦要生他……
簡若珺終於哭出聲來,哭得撕心裂肺,悔恨交加。
哭聲引來御醫,他們才知道,二皇子已經歿了。
二皇子因是夭歿,不能入皇陵,祁毓寧要破例,被百官勸誡,簡若珺自二皇子夭折,精氣神也陡然散了,昏昏沉沉,一日倒有六個時辰昏睡。
祁毓寧抗住壓力讓二皇子入了皇陵,還極盡哀榮地追封他為太子,享後世香火。
縱使如此,也未能讓簡若珺展顏。
後宮難得的平靜里,時間來到秋日,蕭詩慧和鄧惜蔓前後誕下孩兒,前者是個公主,後者是個皇子,祁毓寧甚至提議讓簡若珺將鄧婕妤的孩子抱來朝陽宮中撫養,卻被簡若珺拒絕。
離冬天越近,簡若珺的病就越重,就算是太後娘娘前來開導,也收效甚微,二皇子臨死前“好疼”已經成了她的夢魘,揮之不去,在冬日最冷的一個夜晚,簡若珺避開眾人,甩開宮女,追着一個小小的人影離了朝陽宮,等宮女追上她,她已經昏迷在雪地里。
傷心過度,又外邪入體,簡若珺發起高熱,祁毓寧大怒,朝陽宮中失職的宮人都受了處罰,搶救了一日一夜,簡若珺終於清醒過來,臉上是奇異的紅潮,她伸手向祁毓寧,祁毓寧立刻握了她的手。
“珺兒,你可算醒了。”祁毓寧的語氣里滿是失而復得的欣喜,簡若珺卻前所謂有的清醒,道:“還請皇上召賢妃前來一敘。”
“珺兒?”祁毓寧疑惑,簡若珺苦笑道:“臣妾自認一生未做過什麼壞事,可沈順儀的胎兒因為而落,本該賢妃的皇后之位也是叫我所奪,臣妾雖不後悔與皇上您的姻緣,與仍覺得虧欠於她,皇上,您可否答應我,在我死後,將后位補償於賢妃……”
祁毓寧低喝一聲打斷她,將她手掌握得那樣緊,好像要抓住她的生命一般,他難過地道:“你為何還想着什麼后位,什麼虧欠,當年是我要娶你,錯的是我,當年也是沈氏頂撞於你,她會滑胎是她的錯,又與你有什麼相干,選妃是如此,對後宮嬪妃也是如此,黎名姝落胎,我多想的確是你動的手,可不是,你的賢德,你要賢名,卻讓朕毀了與你一心的承諾,如今還要離我而去,你好狠的心!”
簡若珺眼神已經放空,不理這話,只是自顧自道:“皇上若不答應,珺兒只怕不能瞑目,賢妃是我親妹,又育有大皇子,與您是結髮夫妻,入主中宮才是順理成章,我,我只是個賊,竊取了這段時光,不顧旁人順從本心與您做了幾載夫妻,可這都是欠的債,要還的,我一條命不夠還,還要懌兒的命……”
“還要懌兒的命呀……”一聲一聲,似是已經認命,祁毓寧不認這命,喚來御醫,御醫們一見皇后的樣子,心裏咯噔一下,即使已經看出皇后是迴光返照,也不敢明說。
在御醫給皇后治療時,祁毓寧最後還是下旨傳喚了周茗。
周茗一身素靜而來,給祁毓寧請過安,才進了寢殿,寢殿裏有地龍,溫暖如春,聽到動靜,倚在枕靠上的簡若珺睜開眼睛,看向周茗,或許是將友之人的眼睛能失到平日裏看不見的東西,簡若珺發現賢妃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簡若嫻”的影子了,後宮啊,真是有讓人改頭換面的力量。
“你要死了?”周茗做在床榻前,看着簡若珺直言不諱地道。
簡若珺一愣,突然又輕笑出聲,“對呀,要死了。”
周茗一揮手,一道光幕籠罩了床榻旁的空間,也不是什麼高明術法,不過是隔絕探查罷了,簡若珺瞪大了眼睛,滿眼不可置信,周茗道:“在這后宮裏,像你這種性情純良的人,死了倒好過一直活着,就祁毓寧這種人,愛欲令其生,惡欲令其死,相處才是累呢,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好多好多秀女前赴後繼而來,爭鬥不休,我都想快點出去。”
簡若珺張了張嘴,半晌后道:“你,不是賢妃……”
“現在不是,可能過段時間就是了。”周茗握了她的手,給渡了點靈氣,簡若珺的身體像漏斗似的,靈氣進去馬上就潰散了,簡若珺感覺到手心暖了一下,又涼了,她指尖動了動,道:“你這是在使用仙法嗎?”
“是一點靈氣,不過你現在油盡燈枯,救不了了。”
“你能救懌兒的,對嗎?”
“能,但是我懶得動手。”周茗很光棍地道。
簡若珺從心底升出一股憤怒,可隨即又消散了,她突然福至心靈地道:“你會在賢妃身體裏,難道是因為賢妃……”
周茗點了下頭,簡若珺的眼睛又亮起來,道:“所以,你可以救懌兒……你要什麼,要什麼才能救回懌兒,仙子,我什麼都能給你……”
“可是你現在有的,不夠啊。”周茗可惜地道。
“那,怎麼辦……”
“這樣吧,我可以把你送到祁梓懌轉世之後你世界裏,讓你留着記憶,與他重續母子情,如何?”周茗就像個生意人。
簡若珺答應了,周茗便收了術法,雖然看上去兩人說了很久,然而因為周茗操空時間之力,在別人的眼中,兩人才剛剛見面,或許是有了目標,簡若珺的愁苦也少了,在與祁毓寧話別後,慨然赴死了。
周茗在她咽氣的一瞬間用靈氣攏住簡若珺的靈魂,回宮後用具象的創造之力,捏出了一個胚胎,僅僅如此,周茗的靈氣就告罄,心裏喊了一聲糟糕,在千鈞一髮之時,周茗手掐法決,在這個胚胎里打下一個符文,觀因果視角里,她看到祁梓懌的那一條,直接扔了過去。
“走你!”
一瞬間,簡若珺跨越世界壁壘,被扔進一個懷孕女人腹中,女人是和老公來做產檢的,才在家裏用早早孕檢查了,兩條杠,可她心裏還是不安,要是早早孕出了問題,要是沒有懷,要是……那得多丟臉啊!
擔心了一路,檢查結果出來,懷了,而且B超顯示還是雙胎!
“我要做爸爸了!?”男人還有點不敢相信,激動的就要抱女人,卻被女人喝止住了。
且不說這兒,周茗捏着手上的一團光,這個東西是從簡若珺靈魂上扒下來的,看不出什麼門道,周茗索性直接吸收了。
就像往身上灑了些冰片粉,涼颼颼的,然後就沒有了。
“什麼玩意兒!”周茗還是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