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別師長,孽緣又生

話別師長,孽緣又生

曲天風,曲天風……這三個字,好比魔咒一般可怖。曲遙的師父就是這樣一個詛咒般的存在。

原本曲天風的名字,是用來嚇唬幼童睡覺的。

“你若再不睡覺,便叫那曲天風來,挖你心肝,摳你眼珠泡酒喝!”

百姓都是這樣嚇唬小孩的。

閻羅點燈,戾煞天風。

曲天風此人干過最歹毒的事情,便是屠盡白帝城十萬百姓。那一夜曲天風催動了閻羅浮緹掌,十萬百姓自此化為枯骨。因此人送外號“閻羅點燈。”

他師父是大魔頭,魔頭的徒弟自然是小魔頭。只要他離開了那望歸山,小魔頭必然也如過街老鼠一般被人追打。

可曲遙的魔頭師父是他唯一的親人,是十七歲的曲遙唯一的親人。

曲遙並不知道他親生父母是誰,他只曉得他是他師父從人牙子手裏買的。

當時三菜筐的小娃娃,個個水嫩白皙,只有年幼的曲遙弄得灰突突,形如一條蚯蚓。曲天風當時已經叛離了蓬萊,在望歸山獨自修鍊了整整三年,難免有些寂寞,便動了收徒弟的心,想要下山挑個娃娃回去。

曲遙在那群孩子裏無論資質還是容貌當時都最不起眼,原本曲天風是看都未曾看過曲遙一眼的,轉身便要走的。然而就在這時,菜筐里的小娃娃輕輕叫了一聲:

“爹爹……”

曲天風的身影一滯。

曲天風自認一生洒脫不羈,無牽無掛,可這一聲爹爹依舊讓他心神動搖。有種情緒在胸口絲絲縷縷的蔓延,彷彿是遠古靈魂的召喚。

人販子抓住時機,開始哭天抹淚地勸說:“這位客官啊!這孩子和你有緣啊!張口便叫爹爹乃是前世的情緣今生的債啊……”

最終曲天風討價還價,以二十二枚金錠買下了曲遙。正當他感慨世間緣分之奇妙時,發現曲遙這孩子對街邊賣豆腐的大爺也叫了一聲爹爹……對着路邊趕車的販子也叫爹爹,對着賣首飾的貨郎也叫爹爹……

當時曲遙年幼,語言系統尚發育不健全,對所有可見的雄性都叫爹,所有雌性都叫娘。

曲天風才發覺自己上當,趕緊夾着曲遙前去退貨,發覺人販子早已逃之夭夭。日後“閻羅點燈”曲天風拍着大腿哭訴:“那二十二枚金錠是師父最後的積蓄啊!師父買完你身上便沒銀兩了,師父是一步步走回山裏的啊……連個騾子都雇不起啊……”

曲遙曾經最大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劍仙……可以救死扶傷匡扶正義那種。他師父為此一直保持沉默。然而當他七歲那年出了五十六棺下山玩的時候,卻被眾多村民圍住,大罵他是魔教小魔頭……是以曲遙直到七歲才明白自己的定位,原來跟着這樣的師父是永遠不能成為正道人士的。他的出身註定是一個污點,別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報出自己的師門,而他不行,他的師父這輩子都註定要成為一個羞恥的秘密。

“你下山,另拜一個師父罷。”曲天風很真誠地道:“你如今也長大了,懂事了,你跟着我,不僅沒有半分好處,還會聲名盡毀,日後怕是要遭受很多苦楚……”

那一日曲遙跪在門前石板上跪了一夜,哭的凄慘無比。他為了表決心,表示自己樂意成為一個小魔頭,特地在半夜跑下山,去了臨近的山村。把上茅廁的黃大嬸的腰帶扔進了水缸里,又把劉大爺家的雞攆出來烤了吃,偷了張四娘的首飾,又把她未滿月的兒子吊在樹上,那一夜望歸山坳里的小山村雞飛狗跳哀鴻遍野……做好一切之後曲遙回去跟曲天風邀功,結果被扒了褲子痛打一頓,折心冢凄厲的哭聲傳來,人們都說那是閻羅點燈在挖小孩的心肝……

曲天風覺得依照曲遙的性子,教他學習仙術日後必然成為禍患,不如授之以漁,教點一技之長當做飯碗,或者教他些音律,日後陶冶情操也是好的。可惜他師父根本不會絲竹管弦之類,只會吹嗩吶……於是就教會了曲遙吹嗩吶。

只吹嗩吶還不夠,曲天風還教會了曲遙打麻將和鬥地主等一系列生存技能……也就是憑着這兩樣技能,曲遙才能在震海柱挨過那麼多年。

再後來,他唯一的師父也死了,那個插科打諢喝酒耍賴打發他去山下佃農那裏偷煙絲的師父死了。帶着那些可怕的傳說一起埋入黃土,任泥沙侵蝕積毀。

他師父死在蓬萊宮玉清尊者的手下,曲遙撿回曲天風的屍首時,強忍住眼淚。師父身上被戳了三十六個窟窿,每一個都在汩汩地流着鮮血,曲遙堵住一個,另一個就開始噴血……那是浮屠之蓮玉清尊者澹臺蓮的手筆。

曲天風叛離蓬萊前,他的親師弟,澹臺蓮。

時元聽完那些,眉目依舊淡漠。

“他殺了十萬人是么?”時元沉聲問。

“沒有,他跟我說過,那不是他做的。”曲遙直視着時元的眼睛道:“他說的我便信,他從未騙過我。”

時元的嘴角揚起一絲譏諷:“若他這話就是騙你的呢?”

“那我亦信他。”

“我甘願做那個被他矇騙的傻子。”曲遙闔上雙眼道:“養恩之大,我無以為報,唯有一腔愚忠可付,我信我師父。”

桃溪澗的弟子們此時早已聚在時元的小屋外,他們驚恐地議論着,眼裏充滿了畏懼和惶恐:“聽見了么?這就是讓魔頭洗腦了!”

“太可憐了,怕是被魔頭一直折磨大的罷!?”

“可別讓咱們大師兄也着了道……”

時元聽着那些竊竊私語,皺眉抿了抿唇,之後扔掉了手中長針,徑直出門,無懼身邊師弟師妹們驚恐的眼光,沉聲對那些師兄弟道:“桃溪確有三不救,可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大夫救人只救到一半的,若是要將治到一半的病人逐出門去,就把我也一併扔了算了!”

桃溪弟子們不敢再妄言,門外叫罵聲不斷,桃溪澗所有的人都不敢言語,只驚恐又膽怯地看着床上的曲遙,彷彿在看一個異類。然而,時元一回頭,卻看見了正從床上往下爬的曲遙。

“滾回床上去!”時元用搗葯的棒槌將曲遙懟了回去,然而曲遙卻再一次爬了下來。

“曲遙!”這一次時元怒了,抄起銀針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扎的不能動彈?”

曲遙卻再一次爬下來……

那時的曲遙還不能走動,一次次的爬下來,一次次的被扔回去。卻是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小屋門口響起。曲遙抬起頭,只見是一片紺青色的衣袖。

“你就是曲天風的徒弟曲遙?”

時元看見來者登時愣住,他不敢再說什麼,只是俯身跪拜。

來者是桃溪澗主,時淼。

時淼平時閉關修鍊,從不理世事,可見此事之大,將他也驚動了出來。

“門外那些人,想要你的命。”桃溪澗主輕聲道,似乎陳述着一個不可爭辯的事實。

“哈哈哈!一條爛命而已,想要拿去便罷了!”站都站不起來的曲遙大笑着以手拍地,滿臉毫不在乎。

桃溪澗主哼哼一聲:“你在我大弟子這裏,白吃白喝還治了半個月的病,分文不花就想死么?”

曲遙堪堪扶在了門口……

“眼下有一法子,可解你今日之困。”桃溪澗主眯了眯眼睛道:“你師父曲天風此時已死,你拜入他師門時尚且年幼,分不清好壞善惡也屬常理,你沒做什麼壞事,卻為他的惡名所累,實屬無辜。你可當著眾人之面宣佈和你師父斷絕關係,從此再不提他。只要你肯,我便能將你保下來。”

時元的眼睛亮了起來。

桃溪澗其他弟子頓時明白了谷主的意思,大家瞬間寬慰了起來。時淼的意思,其實是變相的想收曲遙當徒弟的意思,這個少年的資質的確不錯,靈骨清奇,內力紮實深厚。桃溪收徒的標準便如他們救人的標準一樣嚴格,如果能就此加入桃溪澗,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曲遙跟着曲天風,當了這麼多年過街老鼠,所有人都覺得以曲遙那般愛佔便宜又皮實的性格,遇上這樣的便宜,他不佔白不佔。

然,曲遙聽了這話,繼續向前爬,衣服上很快就染了泥土和骯髒,可他沒有絲毫停頓。

“曲遙!”

時元都看不下去去,厲聲喚他。

“謝谷主好意,可惜曲遙沒這福分。”還在地上爬行的曲遙吐掉嘴中的沙子,輕聲說道。

時淼愣了愣,從未有人敢這般拒絕他!他拂袖冷哼一聲道:“你師父是個魔頭!他做盡世界惡事!你和他斷絕關係也不算背信棄義。就算是你們還有師徒情分在,你若還不悔改,怕是前途盡棄,未來要與諸仙門為敵!一生一世都活在別人的唾棄和追殺之中!你路還長,今日你逞一時口舌之快,未來怕是要被人當上一輩子狗彘之徒……”

桃溪澗主時淼再勸。

曲遙頓了頓,只堪堪回頭看了一眼那時淼,緊接着便回過頭,用最大的聲音笑道:“桃溪澗主說的這些話,都是勸人向善的好話,曲遙心領了。”

“你……”

“曲天風確實是你們口中的大魔頭,他做盡世間惡事,可他卻對我很好。他與我並無血緣,卻含辛茹苦養我成人,他對不起世間眾生,卻於我有山恩浩蕩。”

“那麼他就是我的師父,我跟着他,是豬狗一般。我若叛他,卻是犬彘不如!”

那天的太陽很毒,曲遙卻是迎着陽光,一點一點爬出了門。沒有任何人再去阻攔他,桃溪澗內一片死寂,只留時淼無奈的嘆息。

門外的罵聲還在持續。

曲遙倚在桃溪澗的石門口,扶着石頭站了起來,尚且斷着的琵琶骨支撐着傷痕纍纍的身體,曲遙對着山門,用盡全力大喝!

“曲天風之孽徒,魔教小魔頭,曲遙在此!!!”

青年勉強立起來,他瞪着眼睛,在烈日下用盡全部力量嘶吼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最後一字還未說完,仙門諸派的弟子一擁而上,你一拳他一腳砸在曲遙身上,曲遙只聽“咔噠”一聲,不知這幾腳踢斷了多少跟肋骨。曲遙吐了一口老血擦了擦嘴,這是要他性命的打法,時元握緊拳頭,指甲幾乎剜進肉里。

時元看着曲遙即將被毆打至死,他顫抖着拉住了時淼的衣袖,卻被他抽了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麼法子。”

時淼搖頭。

就在曲遙奄奄一息之時,東天之上突然泛起霞光,彷彿海市蜃樓一般,在場眾人似乎都聽到了潮聲!無數金光湧來,金光之中伴着的,是身着藍灰與白色相間長袍的劍仙,和標誌性的海水江崖。

海水江崖,龍華雪紗!

瀛洲仙島,東海蓬萊!

這樣牛哄哄的出場方式!顯然只有東海蓬萊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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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出現了~

曲遙的師門~可以期待一下ww。

蓬萊拓展連結:龍華衿,長三尺寬六寸二分的雪紗飄帶,平日圍在蓬萊弟子頸間,尊者們的龍華衿上所紋綉圖案為日月星辰十二宮帶海水江崖,與普通弟子不。

龍華衿的妙用:圍脖,紗巾,混入敵營時可cosplay天山派,上吊,洗臉,刷碗,擦拭各種部位。

以上,by:曲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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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師叔的崩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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