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待兩人到了苑內,值守的內侍想着今日皇帝臨幸施貴人,必不會來苑中選人,都已歇下了,只留了個小內侍,倚着火燉着茶,背對着兩人,澀着眼苦熬。洛兒上手往他肩上一拍,驚了他一跳,口中罵道:“誰和咱家混鬧呢?”忽一轉頭看見小萌,嚇得他忙跳起來打躬作揖:

“不知姑娘駕臨,有失遠迎,姑娘有何事?且先喝杯茶歇歇。”

小萌笑道:“茶且顧不得和。聖上要擇人送去侍寢,你先把秀女冊子給我取來,再叫其他人起來侍候。”

小內侍一疊聲應着,早取來冊子。原來這秀女冊子共兩冊,一冊記得是每人的年紀家世出身,一冊是各人的畫像。小萌單取了家世那冊看着,洛兒便拿了畫像細瞧。一時小萌已圈定了人選,待小內侍把旁人喚起來后,她便吩咐道:

“且隨我去莫良人住處宣旨。”

洛兒滿心疑惑,邊隨着內侍前往,邊落後一步,悄聲問道:“小萌姊,我方才看畫像。最嬌媚的當屬胡美人,為何不喚胡美人侍寢?反要尋莫良人?”

小萌笑道:“胡美人聖上早有吩咐,定要等到最後才臨幸。我卻不敢違了聖上的意思。”

洛兒問道:“這是為何?”

小萌不肯透露,耐不住洛兒再三央求,只好半吐半露道:“聖上道,胡美人過於嬌艷,必定自恃美貌,自認必得貴幸。倘不煞煞性子,只恐日後恃寵生驕,無人可轄制,惹出禍端。”

洛兒恍然大悟道:“果然還是聖上深謀遠慮,只是姊姊為何選了莫良人?我看良人並非容色出眾之輩。”

小萌便道:“自古女子重德不重色,你連這道理也不懂?”

洛兒噘嘴道:“我只知娶妻娶德,娶妾娶色,我們又不是為聖上選皇後娘娘,自然撿最美的進獻。”

小萌失笑道:“你這口利起來,倒叫我沒話了。實告訴你吧,我是看入選的一眾秀女中,只莫良人出身最差。小家碧玉,必是溫柔嫻靜的。不似施貴人那般世家貴女,一味驕傲好強,和聖上鬥氣。聖上才因施貴人生了一肚子氣,怕是見了和順的女子,心下還好些。”

洛兒不由得心下拜服道:“姊姊竟是如此心思玲瓏,怪道聖上如此看重姊姊。”

小萌也有些得意,嘴上卻道:“且莫胡亂贊我,咱們快些把人送去,也好去休息。”

到了房內,莫良人早被宮人喚了起來,正抿着嘴披着發坐在床上。見小萌和洛兒進來,還顯出一分不悅來:“何事輪到兩位姑娘漏夜前來?擾人清夢。”

洛兒偷眼細瞧,只見這莫良人也有六七分姿色,白生生瓜子臉,細垂垂柳葉眼,紅艷艷櫻桃口,有些活潑動人之處。唯瘦伶伶一五短身材,似美中不足。那邊小萌含笑道:“給良人道喜,請良人速速梳洗打扮來,聖上召良人侍奉呢。”

莫良人聞得小萌這話,心下又是得意,又是羞怯,一時歡喜得竟說不出話來。她身邊教導規矩的嬤嬤們卻是嫻於規矩的,忙促着莫良人起身,重整宮裝,巧畫蛾眉。這且需一番工夫,正可趁機將莫良人的來歷表一表。

這莫良人名喚寶兒,原是江南人士。南地風俗,雖女子亦習文斷字,須請先生來家教習。寶兒之父莫里屢試不第,便息了舉業之心,專做這教習的營生。他又愛那絲竹之樂,閑時專愛往那戲班子裏,充作樂師,客串戲文,大半的銀錢都貼進這嗜好中了。

寶兒之母林氏,娘家以販馬為業,薄有些資產。林氏是個賢良婦人,時時勸誡着丈夫,奈何莫里口中應着,行為依舊故我。天長日久,林氏也對丈夫息了心,只一意守著兒子,訓導其讀書習字,不許學乃父的風流習氣。寶兒之兄莫福貴倒也上進,年紀輕輕便中了童生。林氏實指望他中個秀才舉人,好光耀門楣,便不惜銀錢地投下去。中舉卻不是那般容易見效,時間一長,莫家便處處露出窮相來。

林氏一心撲在兒子身上,對女兒的管教未免疏忽許多。這寶兒較之尋常閨秀,便格外自在活潑。又見她父親時時督着旁的一般大小的女孩學習,她便也鬧着要上學去。林氏卻決計不允。這是為何?原來江南女子向學,只有單獨請到家中教導的。或是相熟幾家,一家牽頭,余者湊錢,共請一名先生,家中女孩皆往一家去學習。寶兒鬧着的,卻是要到外面,如男孩一般上私塾,林氏可不要反對嗎?

況且寶兒家鄉,原有個兵營常駐,軍官士兵,來來往往,多是壯年男子。林氏生恐女兒外出,入了誰的眼,一旦被強擄而去,他家無權無勢,卻要到何處尋人?這點苦心寶兒卻是不懂的,只一味鬧着母親。見母親始終不允,又候着父親來家,和父親說了。

可巧莫里近來在戲班裏,剛排了一出《再生緣》的新戲,其中有一節孟麗君女扮男裝,考中狀元的戲碼。莫里聽了寶兒要去學堂上學的話,不怒反笑道:“我兒可是要中個狀元回來嗎?”便當真去學堂交了錢,令寶兒改做男裝,假說是莫家小兒,上學去了,直把林氏氣了個倒仰。待要令寶兒回來,又捨不得那些束脩,只好忍氣叮囑再三,叫她只每日學堂坐定,好生學習,不得與同學說笑往來。

只世間之事,向來堵不如疏。林氏越是萬般叮嚀,寶兒反倒格外注意那些同窗。內中便有一個名叫胡思翰的,入了她的眼。這胡思翰的父親正是兵營的長官,家中殷實。本來他日後走軍官一路,是不必進學的。他父親卻極有見識,認定兵之一道,若想有大出息,須當個儒將,便令思翰進學,雖不必考試,卻也要知書識禮。

這思翰在學裏,因着他父親官職高,人人都捧着他。他家教甚嚴,待人無論貧富,都是彬彬有禮,殷勤有加的。寶兒長到十幾歲,還不曾有外男待她如此周到。思翰又有錢,每每同學攛掇請客,或朝他借錢,他都沒二話。看在寶兒眼裏,愈發覺得他好。她自小也跟着父親去戲班,看過許多戲文,記得《梁山伯與祝英台》裏的內容,想着若合在自己和思翰身上,豈不很好?於是她便也如戲文中那“十八相送”一般,百般試探思翰。卻不料那思翰獃頭鵝一般,只以為她是同窗,半點想不到男女私情上,把個寶兒氣得銀牙暗咬,又不好挑明。只好歸家,暗自做了個布偶,寫上思翰的名字,氣了便按在床上捶幾下,心下才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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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做點紅燒肉實在太難了~~下一章估計只能省略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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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風雨即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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