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其實這個鏡子世界裏又可以細分化為兩種,一個是分鏡空間,另一個就是鏡子縫隙。”
保安嘬了一口枸杞茶,繼續道:“所謂分鏡空間,就是不同鏡子后藏着的獨立世界。比如你們現在待的明蘭高中就是分鏡空間之一。”
林淵:“一共有多少個分鏡空間?”
保安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離開總部的時候還沒有人統計過。不過除了我們些幹事的外,也沒有人想要深入了解這個。畢竟每一個被莫名其妙卷進來的人,最後也只會想着讓自己活命而已。”
保安雖說的直白,但想想也是這麼回事。
在這裏的所有人最終目的也只是想要活着出去而已。
林淵瞥了他一眼:“那你呢?你剛剛說你是鏡門使官,這又是什麼?”
“這個世界的創始者是總鏡使,剩下都是副鏡使。等級從一級到十級從大到小排列。”他說著就拿出了一個方形徽章,金屬材質,繁複花紋下依稀能看到一個“柒”。
“最早在總鏡局的時候,我還是伍呢。這幾年分配到地方就不太行了……”
總鏡局?
林淵皺了下眉,他依稀記得最早在鏡門裏碰到高程的時候,他也是嚷嚷着說什麼明鏡局。
“明鏡局是幹什麼的?和你說的那個總鏡局差不多嗎?”他問。
保安微微一愣:“你是怎麼知道明鏡局的?這個一般人也不會……”
林淵打斷他:“就說是怎麼一回事吧。”
“哎,若要把這鏡子世界的規則全部講給你聽,七天七夜也是說不完的。”
“簡單來說總鏡局是最高機構,掌管着分鏡空間和鏡子縫隙,而明鏡局則是管理你們和你們手中的鏡子。至於這總鏡使嘛,我也沒有見過。從見過的人那裏打聽到,總鏡使他就算出現,也不會以真面目出現……”
明鏡局……
林淵突然想起了行希風手裏的鏡子。
既然是管理鏡子的地方,那麼是不是在那裏就可以找到這鏡子古怪的答案?
保安見林淵沒吭聲,他又點了根煙,吞雲吐霧道:“年輕人,我也算是這麼多年過來了。在這裏好心奉勸你一句,不要總想着去逾矩,有時候太平點反而能讓自己好受些。”
“在以前,在這鏡門裏也有許多和你一樣的年輕人,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但最後還是……”
“謝謝關心。”林淵打斷了他,笑了笑。
“可惜我不是那種喜歡過太平日子的人。”
-
夜色正濃,遙遠天際中繁星點點,彷彿還能望到遠處的燈火闌珊。
林淵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閑逛。
剛剛那些保安的話,他不知道為什麼幾乎全信了。
只是他仍然有一些想不明白。
比如這莫名其妙的失憶,還有這個復刻現實的鏡門世界。
從之前兩關看,無論是上次古宅那個叫楚茹的女鬼,還是這次明蘭高中的蔣老師。她們看上去都被同一種東西支配着。那就是——
人的慾望。
楚茹想要和書生天長地久。
而蔣老師想要成為她身邊同事那樣的人。
不過這麼想也不太對。
這種意識形態看不到抓不住,就算是知道這人的慾望,鬼知道他心裏的這個理想世界是什麼?
如果她們半途放棄了這個慾望,不就等於這個分鏡空間也會隨之分崩離析嗎?
林淵想着,腳步卻突然一頓。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剛剛那個保安說,一般人不知道明鏡局。
那麼為什麼高程知道?
而且……每當他遇到一些情況,也總會下意識去找高程呢?
-
二教走廊漆黑一片,林淵兜兜轉轉,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音樂教室。
從半開半掩的教室門中,他看到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鋼琴前。
教室里,落地窗前的暗紅窗帘被粗繩紮起。
月光灑進來,給鋼琴前的那人披上了層薄霧。
林淵捏了捏鼻樑,想開門進去。
當他伸手碰到門把的那一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卻撲面而來,不禁讓他微微一怔。
彷彿在很久以前,他來過這裏。
那一天的晚上,飄渺虛幻,如煙如霧,好像有人在他耳邊低語廝磨。
帶着初夏的潮熱和急促的喘息,冷白調子的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
那種似曾相識,幾欲噴薄而出的熾熱悸動,好像把深埋在記憶底層的某些東西給喚醒了。
-
察覺到門口有人,行希風半抬起眸子。
他的神色平靜如常,看上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感受到行希風的目光,林淵這才回過神。他撓了撓頭,有些不自然地避開視線,抿起微薄的嘴唇。
林淵突然想開口說些什麼。
比如那些鏡門的規則,又比如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
但全部堵在了嗓子眼,最終,他就說了兩個字:“路過。”
夜涼如水。
一時間兩個人都再沒有說話。
“睡不着嗎?”
良久,行希風才開口。他的嗓音在空蕩的音樂教室里響起,如冰泉般冷冽,卻又帶了絲說不清的情緒。
林淵走到教室中央,他插兜半靠在鋼琴旁,望向行希風:“算是吧,你呢?”
“嗯。”行希風沒有再看林淵,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琴鍵,一下又一下。
單個的音符從鋼琴里瀉出,零散破碎,就如同他們的記憶一樣,湊不回原來的章節。
林淵突然覺得不止他藏了一些事,行希風亦或是如此。
“其實我剛剛去了一趟保安室……”
行希風:“他是不是告訴你這鏡門裏的規則了?”
林淵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他笑着搖搖頭,語氣里略帶自嘲:“每次都是這樣,你永遠比我早一步。”
聽到林淵這句話,行希風動作微微一滯,教室里琴聲戛然而止。
一切又回到原來的漆黑和死寂。
行希風沉吟片刻,說道:“其實我記起了一些事。之前也是在這個教室,我好像對誰說了一些話……”
林淵抬眼:“你說了什麼?”
行希風抬眸看向林淵,薄唇微啟,說了幾個字。
突然一陣風刮過,窗外梧桐樹葉被風得嘩嘩作響。
林淵猛地愣住。
-
“啊啊啊——”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長夜。
林淵皺眉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行希風起身:“去看看。”
等到林淵和行希風趕到一教的時候,已經有好多人在了。
他們圍在教師辦公室的門口,嘰嘰喳喳,原本寂靜的教學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這麼晚了你們在幹什麼?”林淵無奈扶額,“瞎逛什麼。”
“你們不也是?”尹秋嵐斜眼看他,她指了指教師辦公室,“你去問他。”
順着尹秋嵐的手看去,林淵才發現楊宇坐在地上。
“就是這辦公室!不會錯!”他邊嚎邊拉着高程的手,看着這架勢不把高程手臂揪下來不罷休。
“冷靜點。”林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什麼了?”
“有個穿着白色裙子的,披頭散髮,她飄了會兒,就這麼飄進門了……”
行希風推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光線昏暗,只有盞滅蚊燈噗噗地發出藍色的幽光,時亮時滅。
學生的作業本和試卷堆在辦公桌上,屋子裏並沒有人,也沒有那個白裙女鬼。
“這辦公室里沒有人。”
林淵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也沒有鬼。”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桌子上的那本花名冊上。
“會不會是之前神經太緊張,所以產生了錯覺?”尹秋嵐叉腰無奈道,“話說,你是不是怕鬼啊?”
“我沒說過我不怕啊”楊宇這才冷靜了些,他鬆開了拉着高程的手。
高程揉了下手臂,默默看了一眼被蹂/躪的袖子,沒說話。
“不和你廢話了,我要回房去睡了。”尹秋嵐打了個哈欠,轉身朝樓梯走去。還沒等她走幾步,她就瞥到了一個黑影,倏地從走廊另一端飄過,速度極快。
尹秋嵐腳步一頓。
她站着沉默了一會兒,又走回去。
“走廊那裏。”尹秋嵐朝那邊偏了下頭,略帶不情願地承認道,“是有個東西。”
“我就說吧……”
“要你管。”
還沒等他們說完,那個黑影又爬上了牆,在他們身後飛過。
“啊啊啊——”
這下子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尖叫聲瞬間此起彼伏。
黑影依附着牆面竄來竄去。
“我說,你就不要故弄玄虛了吧。”林淵抱着胳膊靠在牆上,懶洋洋開口。他的聲音不大,此時卻像鎮定劑一樣,在場的所有人慢慢冷靜下來。
黑影突然在對面的牆中央停住,沒說話。
林淵抬眸繼續:“我們見過面的,不記得了嗎?”
黑影微微上下飄動,像是在猶豫不決。
“出來吧,這裏沒有人想要害你。”林淵看着那個黑影,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頓了頓,喊道:“蔣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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