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碎

鏡碎

林淵點了很多紅燭,屋內瞬間敞亮了不少。

他不經意間瞥到眾人身後的銅鏡,此刻竟也呈水紋樣,泛着陣陣漣漪。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眾人就這麼抱着鏡子各自坐着,一動不動。

通關成功這個消息來得過於突然,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什麼都沒幹,甚至連房牌和百合花都沒來得及燒,這就可以……出去了?

“我們等下能出去的話……”和陳琳同房的妹子開口說道,“這是不是意味着女鬼在那個時候就徹底永生了?那我們都是不是都不用燒房牌……”

她咬了下嘴唇后欲言又止,最後用蚊子般的聲音嘟囔了一句:“剛剛那句話,就當我沒說過。”

所有人抿唇不語。

是啊,他們是可以出去,不過陳琳怎麼辦?

這燒房牌和百合,現在想想也只是解決了一半問題。這斷了和女鬼的媒介是一回事,讓女鬼永生又是一回事。

他們如果就這麼燒了房牌和百合,就等於一下就斷了這女鬼的生路,沒了宿體,還談什麼永生?

而且剛剛平頭男的死也證明證明了這個道理。

這燒房牌,是有風險的。

他們現在能出去,是因為女鬼已經附在了陳琳身上。

那麼是不是……

只要犧牲了她,是不是我們都能活?

屋子裏頓時一片死寂。

當這個可怕的想法一旦在腦海產生,就如同藤蔓滋生般,在他們的心裏生根發芽。

他們從沒那麼渴望過想要活下去。

犧牲她,我們就能活。

不犧牲她,我們就可能會死。

這犧牲的,不過只是一個女大學生而已……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林淵靠在門口,他沉默着掃了一眼屋裏眾人,拖着布袋轉身離開。

他總算明白了女鬼的那句話。

總歸會有人幫她永生……這句話現在看來一點也沒錯。

楊宇用餘光瞄了一眼林淵,想跟上去。他站起身拉了老爹一把后,對眾人說道:“這些百合和房牌這裏燒不太方便,要不咱們還是去院子裏燒?”

他沒有等來意料中的回應。

所有人僵着臉圍坐在桌邊,沒有人站起來。

楊宇頓時覺得氣氛不太對勁,他看了眼眾人:“嗯?你們怎麼了?是有什麼顧慮嗎?”話還沒說完,他就突然反應過來。

“你們……草,不會吧?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所有人抿着嘴依舊沒說話。

-

林淵走在廊上,拖在地上的麻袋仍舊在不死心地撲騰。他抬腳踹了下袋子,麻袋裏一直折騰的東西才消停了下來。

“林哥——你等等我!”遠處傳來楊宇的聲音。

還沒等步子站停,他就焦急地問林淵:“怎麼辦,他們不燒房牌……”

林淵轉身看楊宇:“不燒就不燒,難道還要把刀架他們脖子上逼着他們燒嗎?”

楊宇:“那……他們這是要走啊,他們走了這裏怎麼辦啊?”

林淵的腳步頓了一下,繼續淡然:“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離開也好,留下也罷,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沒問題嗎?”楊宇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林淵握緊了麻袋,他轉身看向楊宇:“沒問題。燒房牌不過是以防萬一。”

讓眾人燒房牌,這個的確是以防萬一。

畢竟從知道百合和房牌的關係開始,林淵就有一個大膽的假設,無論這個假設成功與否,他都不想連累任何人。只要眾人燒了房牌斷了和女鬼的聯繫,那麼接下來他的行動風險就直接降低了一大半。

不過現在看來,他根本不需要讓眾人燒房牌,因為他們現在就可以通過鏡子出去。

只是陳琳,他並不想放棄。

楊宇看着那雙淺色眸子,莫名安心了不少。

“那……我留下。"楊宇緊緊攥着手裏的青龍房牌,“陳琳還沒回來,我不能走。”

林淵笑了下,語氣突然輕鬆起來:“你當然不能走啊,陳琳可是等着你去英雄救美呢。”

“哎喲林哥,你就別開玩笑了,我們只是普通同學。”楊宇一下子臉通紅,“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幫我看好他,等到時候差不多了,你們還是照舊把那些百合花燒了。”林淵把腳邊的麻袋踢了過來。“房牌無所謂,他們愛燒不燒。”

他偏頭望向偏院,一時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燒了之後,陳琳應該也回來了,你們就先出去吧。”

另一邊的走廊。

行希風插兜站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麼。許久,他才從口袋裏拿出了玉珏。

半月型的玉佩相撞發出了叮噹清脆的聲音,它們在冷冽的月光下透着光,瑩澈剔透。

-

林淵這次沒有再去找行希風,他又一次回到了書房,步履略顯匆匆。

他趕着去確認一件事。

如果真像他所想的,那麼有個方法就可以一試。

書房還是原來的樣子,書籍卷章散落一地,生鏽的燭台歪斜倒在桌上。

在隨手用火柴點了支蠟燭后,林淵徑直走到書案前,再一次翻起了《道德經》。

紅光配着泛黃的書頁,依舊顯得詭異,像是隱藏了什麼秘密。

不過單從內容上看,這本書的內容和現實世界的沒差。

林淵把書翻得嘩嘩響,他在翻到上善若水那一章時突然停下,又往回翻了幾頁。

果然,被撕掉的是上善若水的前章,也就是說天地長久的那一章。

雖然不知道是誰撕掉的,但是從被撕掉的這幾頁看,顯然是有人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一頁的內容。

所謂的天長地久,在這裏說的應該就是永生吧。

“天地長久。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不知道為什麼,林淵竟鬼使神差地想起那章的內容,就好像這句話早已印刻在他腦海里一樣。

看來這局,有解了。

林淵合上了書,正當他打算放回去的時候卻改變了主意。他把這本《道德經》塞進了他隨身帶的一個小布袋裏,這才匆匆離開書房。

-

楊宇兩手托腮,他正蹲着和麻袋裏的黑袍老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剛才,當他和老爹把黑袍老人拖到房間裏的時候,他們就發現梳妝枱上的銅鏡也在泛着光,着實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這鏡子看上去和他們一樣,這鏡面後面……感覺也藏着什麼東西。

楊叔站在門口,他跺着腳哈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空,喃喃自語道:“這也快到時候了吧,我們要不要把放在屋子裏的那些百合搬過來?”

“也行,那我去搬,老爸你就幫忙看着這個黑袍老人吧。”楊宇說著起了身,“林哥說要看好他,咱們就得做到。要是能回去我還想請他吃頓飯呢……”

楊叔聽到后微微一怔。

正當楊宇出門的時候,院子裏卻傳來了一些騷動。他跑出去,卻發現其他人正陸續從房間裏搬袋子。

他們看到楊宇後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低頭繼續幹活。

不一會兒,他們就把所有裝着百合和房牌的袋子全部搬到了外面。

“你們……”楊宇看着他們,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們的房牌也在裏面了,到時候子時我們一起燒掉吧。"其中一個人說著,他眼神有些躲閃,依然不敢直視楊宇。

“行,那我去把我爹的房牌也拿來。”楊宇語氣中帶了一絲欣喜。

等到把所有百合花和房牌搬到院子后,眾人又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望着那一個個布袋子,沉默不語。他們都清楚,這一燒風險極大,很有可能……他們就再也出不去了。

楊宇開口安慰:“咱們不還是有林淵和行希風嘛,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話音還沒落下,他就看到行希風拿着百合花朝這裏走來。

楊宇:“行哥,你的房牌要拿過來嗎?”

行希風:“不用。”

“哦,好的。”楊宇疑惑了一下,他突然瞥到行希風手上的百合花,於是又問:“那你手裏的百合花要不要……”

“也不用燒。”行希風左右張望了下,他突然問道:“那個黑袍呢?”

“黑袍老人?"楊宇指了指對面的房間,“黑袍老人在那間房,我老爸正看着……”還沒等楊宇說完,行希風就徑直往那間屋子走去。

這是要幹什麼?楊宇茫然。

偏院裏,清冽的月光照下來。

林淵站在花壇前,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那枚方鏡。

他仍舊在思考之前書房裏《道德經》的內容。雖然《道德經》本身並不是真正說人的永生之法。

但在這裏而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應該是暗藏了玄機。

按照《道德經》裏的說法,這個翻譯過來就是——

我不為自己活着,我為他人而活。

只要我為他人活着,那我就可以永生。

按照現在這個局面,換個說法就能變成——

我砸了我自己的鏡子,我斷了我自己的生路,我不為自己而活。

我埋了房牌,我就為你而活,那我便可以永生。你若附在我身上,那你也是永生。

他拿着鏡子的手就這麼鬆開。

鏡子垂直掉落在堅硬冰涼的地面上,瞬間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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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1]“天地長久。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出自老子《道德經》第七章。

ps:

1.鏡門中的《道德經》不具備文學參考意義~純屬胡謅。

2.邏輯切勿考究~畢竟鏡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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