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三章
何處正文3
李/明夜最後出巷口的時候,靳在不遠處的行道樹下等她。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能及時舉槍的同時,他也可以欺近她身邊,恰到好處的防備與警惕。
這人的防備心真不是一般的重,以前肯定是從事高危行業的。李/明夜在心中推測了一下,上下掃描了行道樹下的男人一眼,不由挑了挑眉。
不論是金髮碧眼被天使親/吻過的容光絕艷,還是端莊婉轉秀美婀娜的扶風弱柳,李/明夜“見”的實在太多了。有多少美/人如玉就有多少紅粉骷髏,一張玲瓏面背後誰知道是不是蠅營狗苟。李/明夜對於所謂的“美/人”其實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的……在她看來,“美/人”有沒有用、要怎麼用更加重要。
但帥成靳這個樣子的男人實在是不多……關鍵是,他帥得很特殊。哪怕李/明夜一眼看過去依然過眼不過心,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第二眼。
昏暗模糊的樹影瀝過路燈暖黃/色的夜光,疏疏落落地灑在他的身上。他手裏把/玩着一柄□□,有着一頭呈現出柔/軟栗色的削薄半短髮。刨除身上的血跡帶來的殺機,他精緻而清雋的容貌近乎有一種秀氣的少年感。如果僅僅如此,他或許只會讓人覺得他像是一個從漫畫裏走出來的校園男神,但是那微挑的鋒銳眼尾和修/長如劍的峻厲眉峰,卻勾勒出一種冷冰冰的迫人氣勢。只需要面無表情地一眼掃過來,就令人生出怯意,不敢接近。
他最特別的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桃花眼,淡漠而凜利的眼神,透着一種無/動/於/衷的疲憊感,於是所有世事繁華都成了過眼雲煙。綠了江南岸的春風吹過聲色漠然的死水,潛入夜的無聲潤雨落在乾冷枯燥的荒岩……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在光影間遙遙看過來,簡直能讓人心頭髮冷。
你看着他,你會想要靠近他,你會想像他的過去,你會想要讓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你相信他笑起來一定會很好看,但你又害怕他笑的太好看了,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李/明夜胸口斗獸場徽章一熱,隱隱勃動。她一手捂心,借題發揮地調/戲了一句:“我感覺我的心跳加快了一下……哇哦,要不要這麼帥?”
這種水性楊花的讚美,對方顯然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瞥了李/明夜一眼:“長得帥能換槍還是換子彈?”
李/明夜立刻露/出了“就當無事發生”的智障笑容:“一個吻要嗎?”
“……”靳那淡漠的表情終於裂開了一個口子,他抽/了抽嘴角,“不要。”
“那就請帶路吧。”李/明夜翻/臉比翻書還快,嚴肅地輕輕咳了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值得一提的是……她槍依然握在手裏,肢/體收束緊繃,顯然從未放鬆過警惕。
靳淡淡一哂,往診所的方向走了過去。二人始終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空蕩蕩的大街上時不時傳來遠處隱隱的煊赫吵嚷,顯示出這個夜晚的不平靜。
激烈交戰、受到重傷、使用補給品、取信威爾這一系列事情在短短11分鐘內完成,毫無疑問體現了這位長相非常之小白臉的年輕人的心機實力,同樣也代/表着,診所的所在地必然不會距離李/明夜太遠。
李/明夜沒有暴/露/出自己的感知能力。哪怕她的感知沒有任何反饋,她依然時不時焦灼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幾眼,手中的槍緊緊地握着,肢/體緊繃,顯露/出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樣。她甚至時不時謹慎地停步,要求躲避。靳倒是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樣子,由着她慢慢地走着路。
如是走走停停,過不多久,診所也已經到了。
這診所在一棟居民樓的一樓,整個大門由一卷厚重的捲簾門遮蔽。靳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鐵絲輕車熟路地將地上的鎖撬開了,隨後拉起了捲簾門,繼續去撬後頭那扇大鐵門。
“練過?”李/明夜好奇地打量着他。
“嗯。”靳簡短地應了一聲。他的手非常靈活,五指修/長,動作極快,撥/弄鐵絲時幾乎沒怎麼猶豫。他甚至沒有湊近去聽,看起來他的耳力也非常好,他始終維持着半蹲的姿/勢,這是一個介於蹲下和彈起之間的動作,能夠隨時對周圍的任何情況作出應變。
李/明夜的眸光一閃,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過了一小會兒,靳就已經把診所的大鐵門打開了,再往裏則是一扇玻璃門,玻璃門用的是電子鎖,他顯然是使用暴/力破開的,那厚重的玻璃破開了一個能容人進入的大洞,裏頭一地玻璃碴子。
靳先進入了這個診所之後,李/明夜將捲簾門和大鐵門重新合上之後掩飾了一番,隨後才踏入了診所之中。診所之中此刻是一片黑/暗,李/明夜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隨後她就感到了自己的感知給自己瘋狂地示/警,前方傳來了巨大的危險!
——當然是靳,只有靳!
——這是他來過一次的地方,他對這間診所里的房屋結構和佈置顯然無比熟悉,而對於她來說這裏是一片陌生的黑/暗。像靳這樣的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怎麼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
——李/明夜等的就是他的伏擊!她一路上偽裝成感知不高的樣子,甚至刻意地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現在的這一刻。
她沒有躲避,因為此時一片黑/暗,她身後就是玻璃門,她無法確定自己身邊是否有障礙物,要是她摔倒了那就搞笑了。她的眸中掠過一絲瘋狂而暴戾的熾/熱厲色,毫不猶豫地抬手,對着感知傳來的危險方向直接開了一槍!
“嘭!”
——與此同時,她的小腹一涼,一柄□□直沒入柄。刀身切開皮膚、脂肪、內臟,刀尖幾乎觸/碰到了她的腰椎……然而這一刀終究因為子彈的巨大衝擊力而沒有扎得太深,也來不及做出更多的應變,就從她的體/內撤了出去。
刀刃拔/出,鮮血潑灑,劇痛讓她近乎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堅韌的意志力支撐,恐怕她已經徹底昏過去了。這種開膛破肚的痛楚哪怕受到了削弱,依然不是普通人能隨便承受的。這與意志力無關,純粹是生理性反應。
濃郁的血/腥氣息和硝煙味兒,在狹小黑/暗的診所內迅速地蔓延開。二人都壓抑着劇痛的喘息,儘可能地壓縮着自己的存在感。
極近的距離,極有可能是貫穿傷,不足以徹底讓他失去行動能力。李/明夜微微眯起了眼,信手朝着室內隨便開了一槍,槍口跳起的火光映亮了室內的環境,剎那間把目下所有場景收入眼中。憑藉著這瞬時的記憶,她顫/抖着把槍口再度移向他的腿所在的大致方位,又是一槍射/出。
火光乍起,槍聲驚烈,李/明夜計算了一下彈道,立刻知道自己肯定打中了。黑/暗中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跌倒聲,這一次靳沒有再刻意掩飾,他喘着氣,顯然痛極又極力忍耐:“你……不想殺我?”
“你現在也不想殺我,不是嗎?如果要殺你,我會等20:05之後再殺。”李/明夜一手死死摁住自己小腹上的傷口,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還他/媽有10分鐘,你乖一點兒在那兒別動。我不想浪費子彈,更不想開燈——我真的建議你乖一點,你應該猜出來了,我的感知高,你沒機會殺我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我打算動手?”靳咳嗽着問了一句。
“一開始。”
“一開始?”靳顯然驚了,然後倒抽/了一口涼氣,應該是動作一大牽扯到了傷處。
“你有一個破綻……如果你真的切實打算與我交易,嘶……你至少會向我確定,我確實有一把沙漠/之鷹。”李/明夜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一個櫃枱把自己藏在了後面,唯獨伸出手臂舉着槍對準了他發出聲音的方位,“那個時候,你就在思考如何殺/人奪槍,對嗎?”
“對。”靳非常乾脆地承認了。他逐步回憶着自己與李/明夜之間的所有交流,驀地從心底里升起一陣寒意。
他此刻已經發現了……自從他一時不慎露/出了這個破綻之後,他就已經陷入了這個女人的誘導之中。
——他動手的時間,是在這個女人的提議下決定的。
——他動手的地點,也是在這個女人的提議下決定的。
——甚至她還用各種方式巧妙地打消了他對她的忌憚。她主動且急切地尋求合作、在這一路上的表現都像是個再嬌/弱不過的女人,一旦沒有了槍,就易於掌控且任人宰割。這讓他決定把她留到20:00之時的位置公佈,並縱容了她走走停停的舉動,以減少介時的變數。
否則……按照他的一貫作風,在沒有遠程武/器的情況下,他是不會在危險的街道上過多的停留的。但很可惜,他的注意力被拐到了另一個地方,從而忽略了這一點。
——他那時候在做什麼?對了……他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從而判斷她的屬性,所以她隱瞞了她的感知。有這個屬性,加上她的早有準備,不論他是否真的動手,她都留有餘地。
輸的不冤枉!
“得,老/子認栽。”他終於笑了,這一次的笑聲非常輕/松且釋然。他原本一直是說緬語的,此刻改成了帶點京味兒的普通話,爽脆利落的語調,他有些遺憾地道:“你剛出來的時候,老/子就該直接殺了你。”
“你真不該拒絕我的那個吻的,不是嗎?那可真是個好機會。”李/明夜的語氣比他更遺憾,“我那個時候啊……是真有點想親你一下,太可惜了,現在如果要親你,就只能等你死了。”
“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挺可惜的……你要是洗了臉應該挺漂亮的。喂,你叫什麼名字?”很少有人能對想要殺自己的人表現的這麼輕/松,但靳顯然是個奇葩,這或許是因為他不怎麼在意自己的生死的緣故。他此刻說話其實已經非常吃力了,李/明夜的第一槍穿透了他的肝臟,如果他的身/體沒有經過半數據化獲得強悍的自愈能力,現在應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進入了休克之中。
不過哪怕有自愈能力,也扛不住兩槍空尖彈引發的流/血持續傷害。當然,他確實可以使用繃帶加速催合傷口,但腿上的“粉碎性骨折”狀態才是真正致命的……骨折這樣的傷,必須對骨骼進行矯正,然後才能依靠消耗品來加速長合。
他現在顯然並沒有這個條件。
“我叫李/明夜。”李/明夜也毫不在意地回答了,“你呢?你叫什麼?”
“靳一夢。”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有點恍惚和感慨的意味,“我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你也可以叫我吉姆,念起來和我的姓差不多。”
“好吧……靳一夢。”李/明夜笑了笑,她一手摁住傷處,感受着手下的肌肉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蠕/動着癒合,這種怪異的感覺不由讓她皺了皺眉,“看起來你終於有了足夠的誠意,既然如此,我們來認真地考慮一下我們的合作。”
“……”靳一夢再次驚了。
“我的感知很高,你到現在還能正常說話,看起來體能也應該不錯。我們擁有一個隨時可以進行補給的地方,我們現在有兩把槍和足夠的子彈,如果沒有遇上意外,我們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活着完成試煉任務並狩獵其他候選者獲得試煉積分。這一次的位置公佈之後,候選者們自然會猜測到我們已經結盟,他們在沒有把握之前不會來惹我們,我可以趁這個時間給你的腿和我的手臂動個小手術。我們需要防備的是本宇宙的這些‘土著’,而‘土著’的威脅是始終存在的,這個只能聽天由命。在這種情況下,有我的感知,你會更加安全。”
“……感知高你之前不說?”
“第一,我不認為我之前說了你就會聽,如果我說了,你只會想如何避開我的感知殺了我。第二,我得承認,在你撬開診所大門之前我的確是打算殺了你的,你的專/業技能救了你一命,有你在,清除日之後滿大街的民宅都是補給站。第三,我認為當下的情況——我完全可以殺了你但是又放過你,這更能說明我的誠意。在我們尋找到我們彼此的替代品之前,我們必須暫時互相信任……共同的、較為長久的利益才是真正合作的根本。”
“等會兒……清除日之後?”靳一夢敏銳地抓了個關鍵詞。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這個試煉任務中有一句話很重要——‘通/過試煉后,可以通/過斗獸場徽章回歸斗獸場’。這句話意味着,對於我們在試煉結束后是否還要待在這個地方,斗獸場並沒有給出強/制要求。”黑/暗中,李/明夜的語氣非常平靜,“任務中還有一句話,‘在試煉過程中,候選者不可離開當前城市’……這意味着試煉結束后,我們有很大的可能可以離開這個城市進行自/由活動。當然,到時候或許會有一些限/制,目前情報太少,我並不是很確定。”
“……然後呢?”
“我現在也不知道,但我注意到了一點,本宇宙的武/器是可以帶出這個宇宙的。”李/明夜莞爾一笑,“需求刺/激供給,這個宇宙既然存在清除日……我想,這個宇宙的安保業與軍火業應該都非常發達,換句話說,這裏至少有很多裝備。這確實有危險,但是在試煉任務已經完成的前提下,我們一旦可能會死亡,就可以通/過回歸斗獸場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至於候選者之間的狩獵……說句老實話,我個人感覺這條路的利益非常有限。這裏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城市,每半個小時只公佈位置五分鐘,地圖還是平面的,外頭到處都是清掃者。如果運氣不好或運氣太好的話,到試煉結束的時候一個人都殺不到都有可能。一個人是500塞斯,最多還可以死12個人(只剩15個了),也就是說,一共就是6000塞斯。這6000塞斯中,你認為你能獲得多少?”
這一次李/明夜的言辭更加鋒利赤/裸,剔除了所有美好的修辭與表達方式之後,她的語意里有一種冰冷而殘酷的真誠。這種真誠,在這一片血/腥的黑/暗中,在這危/機四伏的宇宙中,在這充滿殺/戮的斗獸場中……是那麼的珍貴。
靳一夢深呼吸了一下,忍不住又笑了出來:“暫時互相信任?在我捅/了你一刀,你給了我兩槍之後?”
“這種在有條件時可以快速癒合的傷口不會成為什麼阻礙。”李/明夜淡淡地說道,“你沒有選擇。你就算可以在傷好之後殺了我,但是沒有我的感知,你不一定活得過清除日。你可以利/用土著,其他人在我們結盟的壓力下也可以結盟和利/用土著,到時候位置公佈就不一定靠得住了,在這種情況下,感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隨着你的猶豫,你的生存希望在逐漸降低。”她頓了頓,“而我需要一個有足夠力量能夠使用霰/彈槍的人來使用那把沙漠/之鷹,這個人不一定是你,你只是我目前最優先的選擇。”
“有道理。”靳一夢笑的更厲害了,直到他牽動了傷口,疼得再度抽/了一口氣。他喘了兩下,隨後突然道:“既然這樣,那你過來。”
李/明夜看了看他的方向,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籌碼,最後決定賭一把。她捂着自己小腹上的傷口起身走了過去,循着聲音極謹慎地往前走了幾步,陡然被扯住了衣領拉了過去。
卧/槽?!
對於這一出突然襲/擊,她的感知沒有給出任何預警(不會造成傷害)。她幾乎沒有任何防備就被拉到了靳一夢的跟前,劇烈的動作引發的疼痛讓她在猝不及防之間險些慘叫出聲。
——隨後她就被吻住了。
非常兇狠的一個吻,帶着肆意而暴/烈的氣息,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像是狂飆的颶風那樣在她由於錯愕而張/開的口/中巡掃而過。這個吻短暫到只有幾秒鐘,卻激烈到唇/舌接/觸的瞬間就立刻沸騰。
饒是李/明夜這樣的心理素質和應變能力,遇到這種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況時,都有剎那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靳一夢很快就放開了她。他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輕笑道:“這是你之前想要的吻。對了,老/子的感知也挺高的,但是高在視力上,聽力也還不錯。你剛剛那個位置只有10%致/死角度,如果再想開/槍,弄不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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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很快就到了,15個紅點散落在地圖之中。除了靳李二人之外,還有三處紅點開始了抱團。至於他們是否表面結盟渡過位置感應,這暫時不可考證。但足夠幸/運的是,幾乎所有的紅點都距離這二人的區域較遠,他們在19:30時結盟的舉動給了其餘人一定的壓力。
隨着時間的推移,活下來的候選者顯然擁有更強悍的武力與更敏銳的智力,最開始一死死一片的情況已經很難再發生了。
大浪開始淘沙,怒濤之下的礁石逐漸露/出了嶙峋崢嶸的面目。此時距離清除日開始,剛剛過去一個小時,距離清除日結束,還有漫長的11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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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診所簡陋的手術室中,沒有外窗的環境下,無影燈的強光被悶在狹小的斗室之內。
李/明夜正在給自己正骨,另一邊,靳一夢也在處理自己的傷勢,他的手法非常粗/暴,骨頭能對縫的就對縫,太碎的就夾出來拉倒,弄好了之後消耗品一糊,完/事兒。
“物品名稱:普通繃帶
物品評價:E(白名)
物品類別:消耗品
使用要求:無
物品被動特效:無
物品主動特效:在使用本消耗品之後,每秒鐘將會持續回/復血量1點,該特效最多持續15秒。該特效不可疊加。
物品備註:普通而不起眼的外傷繃帶,但有的時候卻能救人一命。
該物品不可帶出當前宇宙。”
——彼時李/明夜在看到了這個物品說明之後,立刻就拖着斷手摸黑(她不敢在外間開燈)把這家小診所翻了個底朝天。但非常遺憾的是,能夠觸發物品說明的東西沒幾個。不能觸發物品說明的物品顯然只能起到其固有的作用,觸發了物品說明的物品,則含有“特效”這個對於候選者比較立竿見影的設定。
比較幸/運的是,她還是有收穫的。
“物品名稱:腎上腺素筆
物品評價:E(白名)
物品類別:消耗品
使用要求:無
物品被動特效:無
物品主動特效:在使用本消耗品之後,提升力量與敏捷各2點,該效果最長持續15秒。與此同時,你的體能值和精神值將會下降3/點,該效果將會持續5分鐘。請注意,這兩個特效產生的狀態都是可疊加的,因此多次使用本消耗品或許會帶來死亡。
物品備註:這玩意兒很貴,但是摳門的華萊士醫生依然購/買了它,因為美麗的沙朗小/姐的孩子患有過敏性疾病。
該物品不可帶出當前宇宙。”
腎上腺素筆有兩盒,一共四支。李/明夜非常慷慨地給靳一夢丟/了一盒,無言地用眼神鄙視了一下他搜索工作的粗糙,隨後才坐下來處理自己的傷。
李/明夜的傷勢對於候選者來說並不嚴重。真正會影響活動的骨折方面,尺骨和橈骨的斷面比較齊整(嘎嘣一下就斷了)。至於腸子這種塞/進去就好的東西……繃帶一糊,一會兒也就差不多了。
這兩個不怕疼也經折騰(半數據化)的狠人對於自身傷勢的處理粗/暴的半斤八兩,加起來簡直能造成兩打醫/療事/故……他們一邊處理還一邊聊了兩句,確認了彼此都是死亡之後被選為候選者,但他們對於死因和過去的身份都沒有提及。
至於之前的那個吻,這兩個奇葩好像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呃,也不能這麼說,至少靳一夢要求李/明夜去診所的洗手間洗個臉,結果李/明夜出來了以後他愣了一下,不由問了一句“您貴庚”。
“16。”李/明夜不假思索。
“……”靳一夢再度抽/了抽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這是‘女人永遠18歲’的進化版?”
“愛信不信。”李/明夜皺着眉看了看靳一夢的腿,“你還要多久?”
“這位16歲的女士,您剛剛把老/子的左邊脛骨和腓骨一槍崩成了粉碎性骨折。”靳一夢沒好氣地回道,“槍是你開的,腿是我自個兒的,命也是我自個兒的。我還沒急呢,你急什麼?”他說著又繼續往腿上換了一份繃帶,這個消耗品的效果不能疊加。他的血量早就滿了,但是這畢竟是粉碎性骨折,且存在部分骨骼缺失,所以實在得耗一會兒。
李/明夜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想了想,掏出沙漠/之鷹遞給了靳一夢。
這是一把.50口徑的沙鷹,容彈量只有7枚,但威力巨大,每一顆子彈都擁有極度致命的力量。靳一夢很自然地將子彈退了出來,一枚枚看過去,最後挑出了一枚拋給李/明夜:“重量有點不對。還有子彈嗎?”
李/明夜索性又掏出了一盒.50AE子彈遞給了他:“自己挑。”
沙漠/之鷹的結構精細又不耐操,后坐力又大,還是雙保險結構……可以說是非常反/人/類了。靳一夢手頭沒工具,既不能拆了自個兒擦一遍,又不能調出自己習慣的扳機力,索性把彈匣壓/進去就拉倒。
他直接將槍裝備並隱藏了,有點疑惑地看了李/明夜一眼:“這麼急?外頭有事兒?”
“沒有,我的感知沒有預警。”李/明夜輕輕地說了一句。她的瞳孔由於無影燈的強光收縮到了極致,於是那褐色的虹膜顯得分外清淺而通透。她臉上有些許茫然的神色,又過了一小會兒,她才道:“我只是發現……我好像沒事做,也沒東西可想了。所有接下來的行動我已經安排好並推敲了兩遍,當前的情報我也已經徹底分析過(她剛剛在診所垃/圾桶里發現了一卷報紙),診所我已經搜索過了一次,我甚至知道這個醫生患有慢性咽炎和過敏性鼻炎並且是個左撇子,槍我也給你了。”
按理來說,李/明夜應該已經很習慣於等待了。她曾經一等就是63年,雖然……這種等待是被/迫的。
從抓狂到忍耐,從忍耐到蟄伏,從蟄伏到絕望,從絕望到……幾乎失去自我。
——我是誰?李/明夜是誰?我是不是李/明夜?我究竟是哪個李/明夜……我應該成為什麼樣的李/明夜?
一朝得到自/由之後,她就像一個已經被壓緊並徹底鏽蝕的彈簧一樣,甚至不記得應當如何恢復當初的彈/性。正在此時,斗獸場給了她一個目標,她也就順勢而為地去做了。
她對斗獸場充滿了好奇,她對自己也充滿了好奇。
重新獲得自我的孩子睜開眼看到了新的世界,然後問這個世界要一面鏡子。
她把自己每一次的分析和決定、每一次的情緒轉變和思維想法,都仔細地收攏到記憶中,等待着有空的時候拿出來把/玩和品鑒。這是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對於這些寶貴的新生的財富,她像個鄉下土財主那樣貪婪吝嗇和沒見過世面,像個初登聖地的朝聖者那樣專註和誠摯。她期待更多的刺/激,讓她能看着自己起舞,從鏡中看見自己的樣子。
然而……激烈的情緒和事態的變化,終究是有限的。這世上有趣的事情終究不多,火山總不能一連噴個365天,就連下個普通的暴雨,也會有天晴的時候。
獲得身/體的這短短一個多小時,她一直在“遭遇意外”——“解決意外”之間來回徘徊,她沒有停下過。這一個多小時太過繁忙急促,乍然鬆懈下來無所事事,她幾乎有點不知所措。
她又轉了一圈,最後左右看了看,又走到了靳一夢跟前:“還有多久?”
“三分鐘吧。”靳一夢稍微動了動腿估算了一下。他此刻身上其他所有傷處都已經癒合,唯獨骨骼仍然在生長,綿密噬咬的疼痛在小/腿的血肉中蔓延,骨骼像是竹子一段段拔節。
他手上繼續挑着那一盒子彈,神色平靜,甚至有幾分閑適自在的專註。李/明夜望着他那修/長手指上的槍繭,突然道:“你無聊的時候通常會做什麼?”
“拆槍、養槍、裝槍。”靳一夢頭也不抬地回答。此人說的的確是實話,這種在旁人眼裏枯燥無味的活兒只會讓無聊的人更加無聊,但他從前一直做的樂在其中。
從他的表現也可以看出來,在進入試煉之前,他的生活環境顯然可以用“危/機四伏”來形容。在這樣的環境中,槍/械能給他穩定而值得信賴的安全感。
“不適合我。”李/明夜斷然道,“還有嗎?”
這一次靳一夢總算抬頭了。他有點兒無奈地看着李/明夜,把挑好的子彈收了起來,道:“你如果實在沒事做,可以再去搜一遍診所。”
“不用。我搜過一遍就不會有任何遺漏,重複且不會獲利的行為毫無意義。”李/明夜顯然有點焦躁了,她又在原地轉了幾圈,“我討厭無聊。空虛、沒事做、浪費時間……我可以等待,等待是有計劃的潛伏和觀察,但是我現在很無聊!”
“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知道。”李/明夜話一出口,驀地站住了,過了片刻才繼續道,“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這一個多小時裏,我一直在做‘該做’的事情……我沒有什麼自己‘想/做’的事情,唯一一個還做完了。”
這句話要是換個人說出來,再換個場景,十有八/九不是索吻就是求操。當然,李/明夜本人是沒有這個自覺的……
他們到底並不熟,所以靳一夢只是淡定地說了一句:“承您賞臉了。”他又動了動腿,隨後就從手術台上跳了下來,“好了。”
“那就走吧,位置播報又要來了。”李/明夜頓了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最好立刻離開,我不希望這個補給點被人發現。另外,我有一個沒有證據的猜測,我很希望這個猜測是錯的。”
這兩個奇葩真是半點都不覺得尷尬……他們簡直像是忘了差不多半小時前他們劍拔弩張的一幕。實際上,當時的對峙不到最後一刻,他們之間誰會倒下,真的是一件說不準的事情。
靳一夢最後那句話顯然表明了他從未放棄過反擊,也留有後手,而李/明夜是否能化解他的反擊……這是個未知數,誰都無法確定。這位合作者給李/明夜好好地上了一課,至少她此刻已經徹底了解感知的作用了。
而這倆神/經病在一通內訌之後,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暫時達成合作了……這是一個很難從心理層面上剖析的問題,診所中短暫的激烈對峙與共同的利益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獨木橋,暫時連通起了這兩個防備心厚成次元壁的人。
夜還很長。淺茸黃的路燈安靜地立在道旁,燈柱上彈痕宛然。
此刻的剩餘候選者人數是14人,距離20:30的位置公佈,還有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