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7 章 第六章
中場9第六章
靳一夢的目光追隨着那三道憑空出現在月光下的身影。此時此刻,他身在高空之中,文森特也是一樣。
從唯有飛鳥能抵達的高度俯瞰時,大地呈現出奇妙的變化。高/聳的山丘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波瀾,參天古樹猶如一團雜草,而那些魔怪與類人魔物則更加渺小,就像一隻只螞蟻一樣。於是他們可以清晰地看見,鳥變得跟狗一樣大,失去了飛翔的翅膀,在地上蛄蛹撲騰,彼此攻擊;樹生出詭異的變化,氣根支棱成骨骼,蔓藤變作觸手,樹瘤一個接一個地爆開,噴/出強腐蝕的黑水與毒氣;墓地里每一座墳都被翻了出來,一團龐大的詭異血肉正在那裏遊盪,血肉的表面生出許許多多殘肢敗骸,以及無數睜着或空洞或乾癟之雙眼的腐爛頭顱……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異化的人類在徘徊。它們的體型大多十分龐大,外表則呈現出奇特的變化,似乎是內心深處的某些欲/望顯化在了它們的身上,化作種種奇異的畸形。比如那長有十數雙豐/乳美/腿的多面女子、那遍體生滿貪婪巨口的男子、那融為一體的一家三口、那背後長滿無數形似嬰兒之膿瘡腫/瘤的老人,提着血肉燈球與骨骼玩具茫然尋路的孩子……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共同點是都挺有礙觀瞻,堪比精神污染。它們的氣息都很強,而且還很吵,或哭哭啼啼,或喃喃自語,或狂笑不止,或呻/吟慘嚎。它們在大地上蠕/動,就像一場場扭曲噩夢的具現。
在這群千奇百怪的畸形怪物之中,希爾山莊的外觀正常得簡直令人感動,至少沒有長出什麼血肉牆皮或白骨廊柱來。只是這山莊裏有些建築陰森破敗,有些卻又明亮堂皇,花園更是一時乾枯衰敗,一時卻又草木豐美。噴泉里的聖母雕像慈悲垂目,寶相莊嚴,神情哀憫,然而只往前走幾步,聖母不復存在,那裏唯有空池與殘石,再一轉頭,那裏又成了石像鬼與惡/魔的塑像。也不知是錯亂/了時空,導致無數個亞空間浮凸重疊於現世,還是那些希爾山莊往日的主人們殘留的些許舊夢。
在靳一夢看來,這二者皆有可能,甚至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李/明夜警告過弗蘭克“那裏的空間狀況十分怪異”,而莉莉絲投影掌有心靈方面的權/柄,在這種情況下,貿然進入希爾山莊十分不明智。那裏已經是無數空間重疊的、虛幻與真/實並存的迷宮,危險姑且不提,關鍵是他們根本無法找到血族舉行降臨儀式的準確地點……
——當然,這一點在那三名血族突然出現的瞬間,已經得到了完美的彌補。用不着靳一夢多說,文森特早已合身撲下,如鷹隼般疾速落往地面。二人搭檔已久,早已有了非同尋常的默契。
風聲勁急。三名血族下意識仰頭看去,隨即瞳孔驟縮,紛紛往不同方向縱身躍開,動作皆是非同尋常的敏捷。其中一人抬起手來,掌心驀地刺出兩截白骨,化作鋒利的骨刃;另一人抬手指向文森特,眸中閃動起奇異而邪/惡的光芒,口/中喃喃吟誦起柔和而又極具煽/動性的古老話語,其意不明,卻能直接勾動他人的內心;最後一人則果斷避到一旁,身影忽而淡薄,似乎正在使種隱秘的法/門或道具,意圖遁入重重虛空之中……
文森特感受到內心的波動。他的耳邊響起無數嘈雜的聲音,一股難以言喻的狂躁瞬間從靈性深處湧上,合著他內心高漲的殺/戮欲/望一起滋擾他的神/智,逼得他雙目瞬間血紅。幾乎下意識的,他的目光牢牢鎖定住那名吟唱咒文的血族,眼中再容不下其它。
這樣不對,他最該注意的是想跑的那位。他意識到這一點,卻一時無力抵/抗。只因對方的能力更多的是勾動心靈中已有的情緒,而他一向放情縱/欲,並不習慣於對抗自己。宗師級的血族?
“嘭”的一聲,文森特重重降落在大地之上,身影磅礴偉岸,一如魔神降臨。伴隨着他的落地,塵煙瀰漫間,一道巨龍虛影驟然騰起,張嘴發出一聲雄渾而又古老的吼聲。宏大的音波如有實質,排山倒海般出,直擊得他面前數百平方米扇形區域的柏油馬路驟然龜裂,層層掀飛,塵土飛揚。那三名血族亦如此,皆是耳鼻噴血,跌飛出去,皮膚被刀一樣鋒利、海一般滂湃的音波割出道道裂口。除了那名明顯傾向於血肉魔法、故而肉/身堅韌的血族之外,其他二人均是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臟腑內傷與骨骼裂折,而他們正在施展的能力,也理所當然被打斷了。
這是文森特早就擁有的“龍之怒吼”能力,該能力來自於他很早便獲得的一枚低等級飾品“龍語者之誼”。那飾品伴隨他一路走到如今,伴隨他突破境界和歷練發財,自然也是一路跟着雞犬升/天。時至今日,“龍語者之誼”,即如今那沉睡有一個馭龍者器魂的“古龍眷者”,早已是A/級以下屈指可數的神器。若非這三個血族皆有宗師位階,肉/體與精神皆是頗為堅韌,被這一記龍吼直接秒殺都有可能。
然而即使是這三位宗師血族,在如今古道沒落的人間界足以堪稱高層,能夠稱霸一方建立家族,此時吃了龍吼正面一記,也是相當的不好受。這三名血族一時半會兒不僅爬不起來,也是被深深震懾了心靈,腦海中唯有那聲龍吼層層回蕩,幾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唯有先前意圖控/制文森特心靈的那名血族情況稍好。他雖然也是爬不起來,且腦海中滿是虛幻吼聲,卻也強行掙出一絲神/智,只是……這神/智有與沒有也沒什麼兩樣。他驚恐地盯着文森特緩緩站起的身影,手腳並用地往後退,尖/叫道:“大宗師,是大宗師!大宗——”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一把血色長刀從他的口/中插/入,刺穿後腦,血肉與骨骼像豆腐般脆弱。血色長刀那金屬的表面浮凸出邪異的、好似人類血管般的脈絡,一聲嗡嗡鳴叫響起,似欣喜,似滿足。他被長刀挑/起,雙腳離地,軀體迅速乾癟,從一名長相俊美的人型男性朝着乾屍轉化……
文森特眯起狹長的鐵灰色/眼眸,嘴角勾起一絲嗜血的殘/忍微笑,“噓。”他抬起一根手指,貼到唇上,聲音極輕,語氣愉快,“大半夜的,別吵到其他人,嗯?”
——此時此刻,距離文森特降落地面,僅僅過了五秒。這就是天人合一對有窮的全方面碾壓!
如靳一夢、文森特這樣積累深厚的天人合一,他們一路走來,屢次以位高權重之身吸取了不知多少個區域級乃至於行星級、星系級大勢力的養分。不論是功/法還是裝備,他們任意一人都絕不遜色於當前人間界的任何一個修行者勢力領/袖。歸根結底,銀河共/和國/難道不是一個B級宇宙的頂級勢力么?即使刨除了科技與人力的資源加成,這個勢力的最高裁判官與第一執行裁判官,理所當然也得有頂級的水準,同在B級宇宙,自然也就只有同樣頂級的人才能對付他們。如今二人合作,一個稍微普通點的勢力直接被他們滅掉都是尋常事。
本宇宙血族固然是歷/史悠久、傳承深厚,但二人所真正畏懼的,頂多也就是血族所信/仰的古神與幾名神使罷了。然而這些大能力者都被絕地天通法/令拘於外界,只要他們能成功攪亂降臨儀式,根本就不會同這些古老又強大的傢伙接/觸。至於血族其他派系的幾位大宗師,也就和他們差不多水準,雖然對方人數眾多,但他們也有後繼支援,故而只要小心謹慎即可。
“他們的心靈魔法似乎很克制你?”靳一夢在文森特身後落地,他的行動悄無聲息,“血族有幾個大宗師精通心靈魔法,你小子長點心吧。”他隨口叮囑一句,目光投向剩下兩名血族。某一個剎那,他的眼眸是至高無上的冷酷黃金,然而他眨了眨眼,重新恢復了凡人模樣。
文森特在動身前也看過弗蘭克提/供的血族資料,遂“嘖”了一聲道:“除了被堡壘消滅的猶/大派系,這宇宙哪個血族派系不精通心靈魔法?都交給你了,兄弟?”
靳一夢想了想,“你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一件事。”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伸出手。方才那名意欲逃脫的血族勉強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向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個護符,恭敬地遞向他伸出的手掌。他說道:“我前段時間去了一個層次挺高的小世界,那裏頭有一個半沉睡狀態的低階法相,我……嗯,反正我把那叼人解決了。那個法相的能力傾向於心靈方面,死了以後掉了個A/級箱子,我還沒打開。原本說好了是要賣給李想的……”
恰在此時,異變陡生!
毫無徵兆的,一隻蒼白鋒利的骨刃從虛空中/出現,風聲勁烈,銳不可當,猛然劈向靳一夢的手!
骨刃出現之前,靳一夢的感知對此沒有任何觸動,然而這絲毫無損於他非同尋常的臨敵經驗與快速反應。他瞳孔驟縮,不退反進,直接以手臂格向骨刃,另一隻手迅速伸出,抓向那名血族遞上的護符。
剎那之間,鮮血四濺,骨刃砍入靳一夢的手臂。這一劈穿甲裂石都如等閑,卻被他的高階裝備防禦屬性與堅韌強壯的肌肉所阻隔,僅入骨半分便停了。與此同時,靳一夢抓向護符的手,握在一隻同樣是憑空伸出的手腕上。
一道身影閃電般出現,血一樣的刀光如瀑布般傾瀉,那隻憑空伸出的手腕已經被文森特砍斷。靳一夢立刻把斷手一丟,一把抓/住護符,與此同時,他受傷的手臂往上一格,震開骨刃。文森特恰在此時伸手,以兩指將那脫出的骨刃狠狠捏住,用/力往外一拖!
“刺啦”聲隨之響起。恐怖而血/腥的一幕出現了:骨刃被強行拖出,之後是半個手掌,再之後是掛着血肉筋絡的斷續骨骼,再之後則是血肉淋漓的肩胛骨、掛着氣管、血管與肌肉的脊椎。戰鬥在兔起鶻落間便已經宣告結束。很顯然,那名來自亞空間的襲/擊者固然是仗着自身處於亞空間之中,得以神出鬼沒,甚至能夠蒙蔽天人合一的感應,並傷到如靳一夢這樣強大的天人合一,然而他錯估了靳一夢的迅速反應與文森特的霸道力量,更是低估了二人合作已久的默契,並為此付出了非常非常慘痛的代價。
靳一夢見狀,“嘖”了一聲,甩了甩受傷的手臂,疼得直皺眉。“操/他/媽/的,這幫狗比果然是躲在亞空間裏。”他嘶嘶抽氣,隨便用了一個針劑類型的回/復品,手上傷處便飛快地開始癒合。
文森特聞言聳聳肩,將手上那條血肉丟到地上。那些血肉骨骼並沒有失去活性,而是緩慢而又虛弱地蠕/動着,好似一條條蠕蟲,竭盡所能地聚合著。“呦,還活着啊?”他饒有興緻地說,隨即毫不客氣地將仲裁者插/入那條血肉之中。然而那把血色長刀沒有絲毫反應。“不要挑食。”他苦口婆心道,“是,我也知道不新鮮……他/媽/的,剛弄下來才多久,能不新鮮到哪裏去?反正不許挑食。”
“還活着?”靳一夢想了想,向那兩名血族招招手,二人便走向他,神情獃滯木然,雙眼緊緊閉合,似乎在睡夢之中。“這玩意兒具體是啥,怎麼用?”他捏着手中的護符晃了晃。
“這是通往我主聖地於此世之投影的鑰匙,使用時只需將法/力注/入其中即可。”一名血族答道。
“我要是去你們的聖地投影,會存在什麼危險?”靳一夢繼續問。
兩名血族同時開口作答——
“聖地投影中目前有五名大宗師,以及兩名神使大人的精神投影。神使大人們尚在陪同我主沉睡,祂們的精神投影在常態下有大宗師的實力,但由於我主庇佑,祂們在降臨儀式開始之後,能逐漸蘇醒至長生者(大宗師的下一個位格,約等於中低法相)階段,只要我主完全降臨,祂們便能在我主庇佑下完全蘇醒,重歸遠古邪魔(長生者的下一個位格,約等於高等法相)之列……”
“聖地投影是我主莉莉絲於‘永暗之地’中‘混沌王庭’的投影。當儀式完成,我主王庭將會真正降臨,將凡世的投影化為我主的永恆國度。在我主的國度,如非得我主寬容的眷族,不可睜開肉/身的眼,不可發出肉/身的光。在我主的國度,心靈是唯一的眼,欲/望是唯一的光。在我主的國度,必須遵守我主戒/律,否則必受到懲戒。我主戒/律有十……”
靳一夢聽着聽着,神情逐漸古怪。文森特則聽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這兩隻發了瘋的吸血蝙蝠說的是什麼意思?”
“等會兒再說,先把那個活的解決了。”靳一夢說著便抓向文森特的手臂。
文森特會意,遂應了一聲,收起仲裁者,抓向那兩名血族的衣領。頃刻之間,幾人周/身的環境發生了堪稱奇幻的扭曲,好似一幅寫實油畫忽然變作一幅形體詭譎、用色放肆的抽象畫。轉瞬之間,一切奇特變化宣告結束,然而諸人周/身已經變了模樣。
此地仍是冷月當空,只是不遠處的希爾山莊變了模樣,從一棟荒廢頹喪的大宅,變作氣勢恢宏的龐大宮殿群。那宮殿超乎尋常的高大與宏偉,圍牆猶如山巒,高塔直如天柱,巍峨得彷彿現世的奇迹,完全不似人類所能建造的建築。它沉湎於黑夜中,沐浴在月光下,好像照進現實的神話,給人以撲面而來的宏大磅礴之感,好像親眼目睹從遠古傳承至今的古老史詩。任何人在看到這宮殿群的一刻,都絕不會懷疑一點:如果這世上當真有神,他們一定住在這裏。
——然而那棟建築卻呈現出怪異的狀態。它並非完全是實體,大部分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好像是3D投影一樣。與此同時,還有無數建築的投影與其交錯相疊,比如頹廢的大宅、荒蕪的城堡、蕭索的斷壁殘垣等等,建築風格橫跨古蘇美爾到近現代中/國,當真是一應俱全。一些建築形影甚至一看就絕非出自人類之手,比如白骨教/堂、血肉母巢等等,它們更像是來自惡/魔或巨人,甚至某些體態龐大之奇特蟲類。
他們仍然置身於柏油馬路,然而身邊卻有無窮多的空間重疊在了一起,或曲徑迷離,或台階高/聳,或山路崎嶇,或白骨滿地。這些幻影雜亂無章,重重疊疊,分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無法觸/碰。其情形之混亂怪異,着實難以用言語描述。
腳下的地面堅/實可靠,完完全全是真/實,宮殿群的小部分亦如此。靳一夢想起李/明夜跟他說過主宇宙與次級衍生宇宙的關係,“如果拿一疊紙比作主宇宙和次級衍生宇宙的話,每張紙都是獨/立的,有獨/立的空間和時間。”她那時這樣說,“然而最高的那個可以俯視下方所有。如果我能從第一張紙去往第二張紙,那麼我就能去第二張紙的任何時間和任何地點……”他一念至此,頓時有所明悟。
“這就是莉莉絲投影選定的那張最高的紙吧。”靳一夢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又望向不遠處的宮殿群,在心中暗想。他順手用戰術終端開了個徽章錄像,打算拿回去給李/明夜看,他相信她一定對這裏非常感興趣。這時他多看了那宮殿群幾眼,忽然挑挑眉,發現雖然這宮殿群與無數千奇百怪之建築彼此重合,從而看不分明,但他仍然感覺這宮殿有微妙的熟悉感……
二人前方兩三米處赫然是一大坨蠕/動的血肉殘骸。文森特往前趕了一步,一刀捅/入那灘努力聚合的血肉之中,“凱特仍然無法接通。”他說。
靳一夢點點頭,“那個被選為祭品的女人現在怎麼樣了,她在哪裏?”他問道。二人一同往那古老的神話宮殿趕去,那兩名血族則乖乖跟在他們身後,臉上仍然是夢遊一般迷茫的神色。
這兩名血族皆是宗師,在遠古時期或許不太耀眼,但在如今卻足以在任何一個勢力中擔任高層,因此他們有着靈通且準確的消息。“那個女子絕非普通人。”一個人說道,“帕里斯精通心靈魔法,於是尊敬的帕特里克神使大人命他將她安靜地帶來聖地投影,卻被她掙脫了控/制。為了追捕她,族裏出動了三個宗師與一個大宗師,還有十來個大師,甚至不得不動用了始祖留下的‘夜之幕布’,將整個阿斯戈納市拖入了永恆的黑夜之中,才令她無法逃脫……”
靳一夢腳步一頓,“我/操,這幫叼人。”他忍不住低罵了一句。這就是污染的由來?
“……然而她的強大甚至不遜色於上神會的苦修士,據說其能力超過不少宗師,還有不少千奇百怪的法/器護身……阿斯戈納市對一場圍獵而言太過廣闊,又有數千/人居住,這給抓/捕行動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兩個北方來的宗師與七個大師在抓/捕中失蹤,包括帕里斯,我相信他們應該是已經死了……”
文森特聞言發出一聲冷笑:“我也百分百相信。他/媽/的一群白/痴,真是標本級的愚蠢……居然敢在一整座城鎮裏獵殺凱特?”
“原本不該發展到這一步。”另一個血族承認道,“但她既是女神選擇的容器,又用來自上神會的符/咒遮掩了自身的修行者氣息,為保證儀式順利進行,為杜絕走漏風聲,我們絕不能讓她逃脫。因為帕里斯的疏忽,事情進展不順,我們付出了令人悲痛的代價——除了三年/前那次之外,我們的族群近千年來從未蒙受過如此巨大而又慘痛的損失。”
慘痛你……靳一夢忍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髒話,“然後呢?”他問。
“為確保儀式順利進行,‘律令神使’帕特里克大人利/用了那名北方大宗師的身/體,強行降臨凡世。低位格的肉/身限/制了祂的威能,然而‘律令神使’的威嚴,凡人無法對抗。在帕特里克大人的命令下,那凡人女子自行走了出來,接受了作為女神容器的偉大使命。”
“該死!”文森特爆出一聲咒罵,“那名女子之後如何了?”
“帕特里克大人本想抹去她的心智,使她能更好地成為一個容器,然而正當大人打算動手時,卻發現那女子有極特殊的體質——她的身/體與靈/體無法分割,若是強行抹去她的心智,她的身/體亦會隨之消弭。這種體質我聞所未聞,以靈為體是靈類生物的特徵,可她又有真/實的血肉。無奈之下,帕特里克大人將她的意識囚/禁於‘噩夢囚籠’之中,帶着她的身/體返回了聖地投影,繼續籌備神降儀式。”
“噩夢囚籠……”靳一夢沉吟一秒,“如何破/解這個噩夢囚籠?”
“噩夢囚籠無法以外力破/解,”血族說道,“因為困住籠中之人的正是她自己。任何攻擊囚籠的心靈魔法,都會反饋到籠中人的靈/體上——”
靳一夢打斷他:“如果帕特里剋死了呢?”
那名血族一滯,麻木的臉龐上露/出掙扎抗拒的神色。這個話題於他而言太過褻/瀆,以至於他拒絕思考。靳一夢停下腳步,默不作聲地轉頭望了他一眼,眸中黃金之色一閃而沒。
血族渾身一顫,緊閉的眼皮下,眼珠急促轉動,幾經掙扎之後終於開口:“帕特里克大人是尊貴的遠古邪魔,祂留下的魔法是永久性的,但祂所使用的肉/身局限了祂的位格……”
“他現在是什麼位格?”靳一夢再次打斷他。
“應該介於大宗師與長生者之間。祂所使用的肉/身僅是大宗師,但祂有着遠古邪魔的高貴知識,能做到大宗師做不到的事。如果……帕特里克大人隕落,或是被徹底驅離了這個世界,魔法失去了施法者,自然會隨之瓦解。”
靳一夢點點頭,忽然又問:“你們血族是不是有個他/媽/的‘黑夜神使’,或是什麼……老/子想想看,‘死亡神使’?”他記得弗蘭克跟他提過一嘴本宇宙血族的信/仰體/系,只是這次事發突然,時間又緊迫,故而沒有詳細說明。
“死亡神使維恩大人是我主最寵愛的神使。”
靳一夢看了那兩名血族一眼,“一周前就沒有這個人了。”他頓了頓,再次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面前似虛似實的投影王庭。“而且,你們馬上就要失去另一個。”他淡淡開口,話語平靜,然而殺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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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靳一夢簡單問清本宇宙血族的降臨儀式佈置、勢力基礎情況以及各派系血族留存至今的遠古聖物之後,文森特十分乾脆地用“仲裁者”一刀串起了兩個,解決了那兩名血族的性命。
因“仲裁者”會汲取獵物血肉增益自身的緣故,凡是被“仲裁者”擊殺的獵物,其遺產之箱的收益都會有所降低,不過很顯然的一件事:以二人的身家,藍綠色的遺產之箱已經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文森特也沒有在意遺產之箱入賬的系統提示,只是睨了靳一夢一眼:“那什麼狗屁死亡神使,就是你一周前幹掉的那個低階法相?”
“不完全是我/幹掉的。”靳一夢說道,“算他倒霉,正好撞上天帝出巡,被公孫軒轅一巴掌拍死了。”
實際上,那死亡神使確實是靳一夢幹掉的。他這麼說只是怕文森特好勝心起,決定以後也去找個法相殺一殺,反而害死自身。
即使對靳一夢而言,那也是一場絕對兇險然而極其隱秘的大戰。戰鬥地點在遠離現實的精神世界之中,而那正是他的最強戰場,饒是如此,過程也極盡驚險,使得他一度琢磨着要不要趕緊中斷戰鬥,喊老婆撈他跑路。只是鬼知道那傢伙半睡不醒的飽受時光侵染,頂多只發揮出巔峰期五成的實力,身上居然帶有死亡領域的一些微末權/柄(靳一夢猜測應該是其主神為增加其壽命而賜予),結果對方一死,權/柄投歸正主,頓時就驚動了黑/暗中某位深沉恐怖,如山似海的存在。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莉莉絲。
仗着自己一直在本宇宙唯一一位可自/由行走於萬界的高位格現世神靈的注目下,靳一夢對深入險地搏殺法相一事並無多少畏懼,然而他也確實沒有想到自己隨機抽取的倒霉目標,竟然會牽扯到本宇宙中屈指可數的幾位高位格神靈。跟空具位格的李/明夜不同,莉莉絲雖是投影,卻是實打實的真神,要不是公孫軒轅本尊借投影降臨此世,將他順手撈了出來,那他十有八/九是當場就死了……
對於“隨便找了一個法相來殺,最後竟牽扯到真神”一事,靳一夢是非常鬱悶的。他一直以為自己運氣還不錯,為何突然會如此倒霉?當然事至如今,他的鬱悶雖然分毫未減,卻已經明了其中原因。
莉莉絲疑似愚者化身,而愚者的許多權/柄來自於尼德霍格,他靳一夢身為尼德霍格唯一的現世憑依,自然會與愚者以及其攜帶該部分/權/柄的投影產生吸引。值得一提的是,這種吸引並不是指物理層面上的吸引,即不大可能會出現“靳一夢去超市買菜的時候發現莉莉絲正在隔壁貨架買煙”這一類的囧事。該吸引更多地體現在命理上,當命理上的影響反饋到物質世界時,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當人身處其中時,幾乎無從察覺。
換而言之,今次事/件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靳一夢為了保護李/明夜的元神不受權/柄沖刷,決定去獵殺從遠古留存至今的古老法相。在當今的萬界宇宙,此類法相若是排除那些天帝親封的、以權/柄延壽之正道諸神之外本就屈指可數,餘下若非運氣爆棚,便是得真神庇佑,獲得了高妙法寶與強/勢權/柄,其生命才能從萬/古之前綿延至今。在這樣的前提下,靳一夢隨便獵殺一個遠古法相,而對方恰好是莉莉絲的神使,這件事是完完全全合情合理的。畢竟這種法相本就數量極少,若無命理吸引,他一個都找不到才是正理。
在擊殺“死亡神使”之後,莉莉絲賜予的權/柄並未進入遺產之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權/柄的掉落本就是極小極小概率,更何況權/柄正主尚在?於是該部分/權/柄回歸正主,頓時就驚醒了沉睡中的古神莉莉絲。莉莉絲醒來之後,理所當然不願再度進入沉睡,於是便謀划著降世。
在那之後,靳一夢有兩種猜測:其一是莉莉絲從命理中窺見未來的一角,遂降下神諭,利/用了弗蘭克升階之事,抓/捕陳英華,引來靳一夢,以求一舉兩得,在降臨凡世的同時,將膽敢獵殺她神使的凡人一併幹掉。對靳一夢而言,這意味着面前的宮殿群有恐怖到難以想像的陷阱,就等着他踏進去。其二是莉莉絲並不精通於解讀命理,只是其醒來時恰逢弗蘭克為升階買入希爾山莊。弗蘭克本就在為升階之事忙碌,他即使不買下希爾山莊,也會買下哈文山莊、撲克牌山莊或啤酒山莊,只要這山莊有助於他追索血族宗師之蹤跡。換而言之,這一切皆是巧合,正所謂無巧不成書。
毫無疑問,靳一夢強烈地期待着后一種猜測成真,但他仍然決定按前一種猜測來做打算。他有個明確的預感:前一種猜測才是真/相。
陳英華是必須要儘快救出的,這個絕不能等,靳一夢心想。根據那兩名血族的說法,神降並不是說降就降的,必須要對降臨容器做一些改造,使其能更好地容納神靈的力量,而這一步正在實施中。根據外界那些飽受污染的異變生物來看,這對陳英華絕無任何好處,要是拖得再久一點,她就真的完了。算上帕特里克,血族還有一個神使和七件遠古遺物,其中三件應該是A/級及以上,除此之外,這兒還有四個天人合一。不愧是從遠古留存至今的異種啊……
“我有個計劃。”片刻的沉吟之後,他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