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何況陸家是什麼情況婦人也是知曉的,她本來就不求大富大貴。
當年陸家遭受的那場衝擊婦人雖然不是親身經歷,但是她的丈夫卻是。
如今的陸氏最多也只有一個名聲好聽而已。
婦人和陸懷舒說話的時候語調溫柔,明顯即使是亡了國,一路北上也沒有遭受太大的磨難。
至少,她對未來的生活照樣有着憧憬。這一路上受了再多的磨難,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陸懷舒很輕易的就從婦人的身上看出了這些,她看着婦人沒有說話。
兩個腳上捆着繩子、導致走不快的男子一前一後的過來了,他們手上還拿着豁了口的碗。
一前一後,一老一少。
陸懷舒沉默着看着他們有些面熟的臉。
鼻子慢慢的酸了。
走在前面的郎君看上去有四十歲了。後面跟着的只有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
她不認得他們。
但是眼角眉梢,卻能看出熟悉的影子。
尤其是已經不年輕了的郎君,眼睛和她兄長的一模一樣。
縱然腳上綁着繩子行動不便,依舊安步當車。
年紀不輕了的郎君走到他們面前,將豁了口的瓷碗遞到了陸懷舒的面前:“我叫火頭營的人給你做的。”
是一碗粥,裏面添了些肉絲,還有一隻雞蛋。
陸懷舒垂頭看着自己碗裏明顯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俘虜了之後的被押解北上途中,要讓火頭營做這樣一碗明顯不是他們吃的東西要付出多少,陸懷舒明白。
正是因為明白,她才更加難受。
沉默的站在一邊的少年看陸懷舒不說話也不吃東西,走過來沉默着摸了摸她的頭。
陸懷舒熟悉的、來自於兄長的保護姿態。
她什麼都沒有說,安安靜靜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粥飯。
少年看她一口氣吃完了,才挑了下唇角,快速喝完了自己碗裏的粥飯。
婦人有些憂心,看着在自己身邊站着的陸氏現任家主:“三娘方才,似是不認得我了。”
陸家現任的家主擰眉,轉頭看向陸懷舒:“三娘?”
陸懷舒抬頭,眉眼間平平淡淡,頷首:“確然。”
她的的確確不認得他們了。
郎君皺着眉頭伸手摸了下陸懷舒腦後包裹起來的傷口,沉吟了一下:“傷到了頭,不記得就不記得了。”
一個不小心連命都會丟掉,何況一路上缺衣少食的,更不要說是葯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不記得也是他們的女兒。
少年俯下身來和陸懷舒平視:“頭還疼嗎?”
陸懷舒頭一回聽見他說話,聲音些微沙啞,卻很好聽。
陸懷舒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怎麼疼了。”
他很像他的父親。
陸懷舒面對着那樣的一張臉,狠不下心來。
少年郎君頷首,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我是哥哥。”
陸懷舒眼睛濕潤,重重點頭。
四下已經熱鬧起來,要開始趕路了。
“你身體還沒好,再在上頭坐一天。”一家之主說道:“多休息兩天。”
陸懷舒就知道即使是很簡陋的木板車也是他們求來的。
但她沒多說什麼。
甚至連拒絕都沒有。
早上的時候還好,等到中午頂着大太陽趕路卻很受苦,而那個時候陸懷舒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了。
腳上和頭上的傷口當然還有些疼,但是已經基本上忽略不計。
陸懷舒就在大軍停下來的時候叫住了一個路過的士兵:“去稟告信國公,就說我要見他。順帶告訴他,我姓陸。”
陸懷舒在一家除了她之外的三個人震驚的目光下說完了一番話。
被抓了壯丁的士兵冷笑:“你是個什麼人,也想見信國公?”
少年郎君不知道自己妹妹要幹什麼,卻下意識的對着那士兵說道:“這裏都是官宦家眷。今日虎落平陽,焉知他日不會虎嘯山林?”
別的士兵不一定聽得懂,但那句“官宦家眷”他卻聽見了。
不巧的是,前兩天確實有那麼一個人從最底層的俘虜隊伍里被接到中軍大帳里去了,據說皇帝還親自見了。
誰知道他眼前這個敢誇口要見信國公的是不是也和那個是一樣的?
士兵閉了嘴,真的去了。
陸回看着人走了才轉過頭來看着陸懷舒:“他不一定見得到信國公。”準確來說,他能見到信國公才是怪事。
陸懷舒當然知道。
信國公要是連一個小兵都能輕易見到那才是怪事。
這就要看在信國公心裏,陸氏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了。
再說了,憑昨天晚上那個所謂的“郡公”的說法,應該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信國公將陸氏視為眼中釘。
當然,信國公還很有可能看不起現在的陸氏。
但沒關係,這個法子不成陸懷舒自然還有別的。她今天這麼說至少能傳到大魏那些權貴的耳朵里。至少到時候不算是對她全無印象。
這就已經足夠了。
陸回沒有問陸懷舒要做什麼,甚至就連一旁的陸邑和袁氏都沒有問。
他們默認了陸懷舒搞小動作。
但陸懷舒該試探的還是要試探。
畢竟像是他們一家這樣的才是例外。
陸邑卻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
“你小時候要自己摸索着習武,我那時候沒有阻止,如今你要做什麼,父親也不會阻止你的。”他自己沒有什麼本事,就是以後也只能讓他們過貧民百姓的生活,但是孩子們要是不想而去自己拼,他同樣不會制止。
他作為父親幫不了孩子們什麼,也只能盡量不拖他們的後腿了。
“我們家本來就和別人家不一樣。”所以無論是娘子還是郎君,只要自己有本事,他都不會阻止。
“只是要量力而行,別讓自己陷進危險里就好。要記得我和你母親都會擔心你們。”
他還沒有記事的時候家裏就已經敗落,甚而那個時候皇帝死死盯着他們家,比他大的兄長早年夭折的多了,就是僥倖活下來的,也沒有子嗣。
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敢做,早早的被養廢了。
陸懷舒低着頭沒有說話。她沒有想到,陸邑這樣的開明。雖然陸邑阻止也沒有什麼用,但有人支持遠比阻止的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