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百六十一
非有城日夜不明。
潤玉沒等到龍兒來找自己,嫵邇告知他的是自家陛下與公子傾談好后,只更了衣,就去了蒼蕪帝的無塵宮,且嫵邇欲言又止,似乎也暗示了蒼蕪帝情況不甚好。
“陛下,容琛殿下讓奴轉告,那位女仙那裏他已經送了葯過去。”嫵邇柔聲告知。
潤玉淡淡“嗯。”明白容琛顧的不是花神的顏面,而是天界的顏面。
嫵邇退下。
潤玉雖有晚睡的作息,但連日的趕路,也讓他略感疲憊,便換了衣睡下,之所以如此安心,就是有龍兒的結界。
也不知渾噩了多久,再緩過神時他已經穿着常服站在了天機盤前。
嗯?
不由看看四周,自己是做夢了?
看清周遭后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依然在非有城,因為這個天機盤周圍的台階皆是包裹着岩漿的黑石,這座‘天機盤’與他所知的天機盤真的一模一樣,往下看去也的確有人間景色。
驟然。
潤玉側眸。
原本‘天空’的背景變成了漆黑的山石,在那片山石中藏着‘人’,讓他察覺是因為那個人將收斂的靈力放開,着玄色帝服的蒼蕪帝走了出來。
“天帝陛下,歡迎來到非有城。”蒼蕪帝還是當初在花界見到時的模樣,優雅淡然又有着壓迫感十足的危險。
潤玉退了一步“蒼梧帝君。”頷首。
蒼蕪帝走到輪/盤前,雙手后負,看向還在轉動的輪/盤“我要走了。”
潤玉也面對此物“蒼蕪帝還有牽心之事?”
蒼蕪帝表情似笑非笑“似有。”
潤玉稍稍轉眸,瞧着他較為愉悅的表情“我待龍兒是真心。”
“真心。”蒼蕪帝依然望着地元盤“我自認待姝澧亦是真心,我還曾遣散那些妃嬪,是她阻止了,可始終無法讓她相信我是真心,你待那個錦覓又何嘗不是真心。”
潤玉垂眸。
“不過聽你這般承諾,我也高興。”蒼蕪帝彎着嘴角“真心不是一人之事,只望千秋萬載之後你們的真心都能不減。”
潤玉未語。
“若有一日對她冷了,放她走。”蒼蕪帝轉頭看向身側的他“你要學會放手,不想看她遠離就不要看,讓她離開是最後的善待,你見過在冰冷王座上冷情冷心的瘋癲女人。”
“是。”未來到底會如何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是蒼蕪帝對龍兒最深的牽挂,他願意答應。
蒼蕪帝略微仰起頭,又將目光轉移“我們這一生都太漫長了,長到有些事與人皆已遺忘,而今也只是一個輪廓,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了。”
他很同意蒼蕪帝的感嘆“會有。”雖然比起這裏的諸人他屬年輕,但這番道理已經領悟,昨日之事不可追“有些事亦會深刻,正因如此,才造就諸多滋味,留有諸多記憶與執念。”
“執念……”蒼蕪帝玩味這兩字:他一直執念於未能見妖姝澧最後一面,而今放下了。
地元盤閃過一絲金色光芒,在這昏暗之處卻顯不出半分光華。
潤玉能感覺到那股光芒熟悉感。
“他的七魂七魄皆已殆盡了。”轉動地元需要很強大的魂魄神力,蒼蕪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從計劃開始,上清天的諸神都很清楚,火神與不該出生的花神女只是為了天帝更替才出現的輔助,他們倆是誰都不打緊,讓你成為太上忘情之人便就是完成使命。”
“所以您就利用了這點,這一手玩的真漂亮。”潤玉很淡然“且還讓我知曉龍兒與此報復毫無關係。”因為這些都是蒼蕪帝一手所為,他們愛恨糾葛時龍兒還在閉關“您還給了我希望,容琛與團團。”知道自己內心最渴望什麼。
“天道不會選一個全然無情之人掌管天界。”蒼蕪帝臉色比剛才又白了幾分“不然不會有太上忘情一說,不管如何你已是天帝,以後便是你們這些小輩們翻雲覆雨,帷幄六界。”他這漫長的一生,不管是如何滋味都已走完,瞥了他一眼“只是未料到與老夫最後閑聊的會是新天帝。”
“很多人都沒想到。”潤玉微笑了下,他們都沒想到自己會來非有城吧“很多事就是如此,陳年舊曆終究會破。”
“後面幾日,我的小姑娘若哭了,你哄哄她,抱抱她。”蒼蕪帝說的很簡單,沒有與潤玉說什麼天地之間的大道理,也不似斗姆元君說的似是而非“她哭起來特別丑,笑起來好看;不知道送走你的小姑娘時她會不會也哭。”有些嫌棄“她哭起來真不好看,這點隨了姝澧,都不是懂得如何哭才能勾搭男人的,挺吃虧的。”
“她是妖君,以後是天後。”誰人敢給她虧吃,潤玉知道相比公子傾諸人,蒼蕪帝更牽心的是龍兒“有我在一日便護她平安康樂一日,這話我的確對其他女子說過,沒有對龍兒說,因為在龍兒這裏,不必多言,只需多做。”
“以後到底都是你們自己經歷,歡樂悲苦,會經歷的更多。”蒼蕪帝的身體漸漸透明,不過他神情不變“這次我攤開的書卷,會描繪成什麼模樣,你們自己定。”
潤玉未語。
蒼蕪帝含笑“我知你心中依然想還他替你除掉窮奇的恩情,養魂玉就是在外面,活這一世是修行,也可是報復,愛恨嗔痴、生離死別,是大徹大悟還是痛徹心扉,皆是自己的選擇。”而現在他留給他選擇。
“送帝君。”潤玉拱手,稍稍躬身。
蒼蕪帝身影淡沒消失。
潤玉收回手,再看向地元盤:旭鳳,這一切到這一刻才真正結束,我答應了就一定會還你除掉窮奇的恩情,還有棠樾,只是有些事已經無法更改。
不知過了多久。
他醒來,便看見妖君寵坐在自己榻邊,因為剛醒來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喚了她的名“龍兒……”
妖君寵沒有起身,倒在他胸上“師父,走了。”
潤玉想起了自己那個‘夢’,抬手撫摸她的發“我剛才倒見了他。”
妖君寵抬頭“夢裏?”
潤玉點點頭。
妖君寵比起眼睛,輕聲哀嘆了聲,又倒在他懷裏“師兄說師父陷入昏迷,我去后也發現是這樣,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也算見到他最後一面……”她也知道這次是來送他的,只是這份死離竟然是在自己到后就發生,將自己的臉埋在他懷裏,抓住他身體。
潤玉沒動,平躺在榻上,一手摟着她的肩,一手摸着她的發“他說他的小姑娘若是傷心了,讓我哄哄,抱抱,還說不知我的小姑娘走時,你會不會也哭鼻子,說你的苦的不好看,不是那種會勾引男人的梨花帶雨。”
妖君寵悶悶的輕嗚了聲。
潤玉胸膛有規矩的起伏着,輕摟着她,望着宮閣頂端的裝飾,默默無語。
外面響起了沉悶的鼓聲,鼓聲如同龐大屋中的哀鳴,縈繞不斷。
……
蒼蕪帝身歸鴻蒙到底是大事,不過他早知自己的歸期將至,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公子傾他們也不算突然,一切都有條不紊。
一界不可一日無主,公子傾順理成章的承繼,成為新一任幽冥之主。
雖然這裏不興什麼守靈,但還是會有一個祭奠的大典,潤玉與妖君寵自然要參加,容琛也被邀請參加。
這樣的大典需要耗費的時間很長。
“你身體尚未康復,回去吧。”妖君寵輕聲對身後的容琛說“沒事。”
容琛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是。”他也不推脫,接受了她的好意,而後悄聲從大典上退下,走出非有殿,舒緩的深呼吸了下。
這裏四處肅穆,容琛布下高聳的台階,沒走出幾步,就看見妖界女侍。
“大殿。”女侍自然也認識他,很恭敬的躬身。
容琛則看見了被靈力繩索捆住的女子“怎麼了?”
“陛下叮囑我們看着她,沒想到她逃到這裏……”
“我沒有逃,我是要找養魂玉!”身上燒傷還未好的錦覓喊了一句“蒼蕪帝死了,總該放了旭鳳吧。”她的臉毀了不少,燒灼之處一片黑墨,雖然有容琛的葯,但臉上的燒傷后的傷痕除不去,因為她是被幽冥黑火灼傷,沒有極北之地中心的地心冰魄無法消除這樣的傷痕“都說人死燈滅,是蒼蕪帝設計了一切,如今他死了,該結束了。”
容琛見有些瘋狂狀的錦覓,也知道是這裏的地氣影響了她,因為她靈力不夠,無法抵禦這裏的地氣,這種地氣會加重心裏的負面情緒,加之她見到了自己受傷后的樣子,自然也是一份打擊,故而會被影響的更甚。
“我要找養魂玉,放開!”錦覓掙扎扭動被束縛的身軀“放開我。”
妖侍拉緊了繩索,厲聲“別吵。”
“養魂玉在養魂地宮,這裏沒有。”容琛依然還是不緩不急的告知“這裏是實宮區,養魂地宮在往下的虛宮。”
“虛宮?”錦覓有些懵,她被這裏的炙熱烘烤的心浮氣躁,感覺自己正處在一處火山口的邊緣,隨時隨地都會墜落其中,而容琛的出現如同一陣清風,吹散了她難以抑制的煩躁“虛宮在哪兒?”
“初到時看見黑色階梯便是虛宮入口。”容琛也未隱瞞“錦覓仙上,如今幽冥帝新殤,非有城都在忙祭奠與新主繼位一事,這裏規矩森嚴,你若擅動引發事端,恐幽冥新主未必會看在天帝陛下的臉面寬宥你,且養魂宮是地元盤的所在,需得有幽冥帝君同意,若擅入,後果無法估量。”
“只要能救回旭鳳,刀山火海我也不怕。”錦覓真的覺得站在他身邊就有一股清風而來,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天界的安寧中。
容琛含笑“這點我相信,只是仙上如今靈力如此之低,恐還未觸到養魂宮的門檻就止步於虛宮的前九宮了,雖然如今丹朱仙上已經遺忘了仙上,但他並未遺忘到此的用意,也是為了救助旭鳳前輩,丹朱仙上是天家血脈,天帝陛下的叔父,若由他出面請求,想來幽冥新主不會完全駁面,仙上與其在這裏亂闖,不如去與丹朱仙上說說。”
“可他已經忘記了我。”錦覓脫口而出。
容琛抬手揮去了錦覓身上的桎梏“仙上,請隨我回去,一切從長計議。”
錦覓朝上看了看,既然知道上面沒有自己要找的便也沒了興趣,跟隨容琛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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