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二

一百十二

潤玉坐在水鏡前,換了睡衣,她替自己拆了束起的發,仔細的梳理着。

“如今新水神守孝,我又要回上清天養傷,水族的事務就托給你了。”龍君寵站在他身後,為他梳通長發。

潤玉瞧着妝枱上重新回到他眼中的龍骨簪“這些都是份內的事。”

“那份名單上的人你都很放心用,我與他們最少都相識七萬年了。”龍君寵看着鏡中的他“還有赤霄劍,一時的失去並不要緊,我也已經知會太湖龍魚族簌城了,過些日子他會以自己能力不足,將太湖的治理權交予太微,我相信他會拿太湖試探你。”而他們則用太湖來試太微。

“我知道,無欲則剛。”潤玉轉頭看她“我給你梳頭。”起身,讓她坐下。

“可輕點,小時候你給我梳頭還拉了我不少頭髮呢。”龍君寵坐下:有陰影。

潤玉先解開她頭上的髮帶,哪怕貴為九華之主,她頭上也沒有琅翠珠飾,只有素色的髮帶,一串長長的冰魄藍珠耳環,她的威嚴不在奢華上,榮辱不驚,富貴不奢。

墨玉的梳子輕緩的梳着三千青絲。

“東凌元君給你梳過發嗎?”潤玉問道。

“還給我畫過眉,不過他手藝可差了,經常是高低眉,難看的很。”龍君寵瞧着鏡中的自己“還給我點唇脂,結果點着點着,就被他自己吃掉了,明明是他纏着我,外面卻說我以色媚君,氣死我了,那時候天界的仙子每天都要傳我是如何如何魅惑陛下,以色侍君等等,一開始挺生氣,結果阿靳說那起碼你還有美色的臉啊,而她們連色都沒有,一張嘴,上唇在天,下唇在地……”笑了出來“他說話也挺毒的吧。”是說那些仙子連臉都沒有。

“我妒忌他,可以在你心裏霸佔了你這麼多年。”潤玉放下墨玉梳,扶起她,轉過她“龍兒,新水神要守孝三年,我要這三年的時間,所以無法解除婚約,對不起。”

“這不是我們都想要的?何必抱歉。”龍君寵將他拉到雲榻上“我知道,這張榻,你一定不會讓別的女人觸碰。”她先坐入裏面。

潤玉也坐上。

龍君寵側卧下,拍拍自己身側。

潤玉拉過雲被蓋住她,也向她這邊卧下。

“魚兒,我現在對那個混賬沒有絲毫顧忌了,你想如何對付他都行,只是為什麼這麼針對小九,真為了是‘奪妻之恨’嗎?”龍君寵不明白他為何對旭鳳敵意那麼重。

“你傷還沒好,明天還要去往九華州,睡吧。”潤玉抬手輕拍着她的手臂,就像幼時她哄自己入睡時一樣。

“小九很耀眼吧。”龍君寵抬手將他拉下來些“雖然你在九華州也是被寵着敬着,但每次回天界你還是看見了高高在上的嫡子,身受父帝母神所寵愛,大家都當他是艷陽,所有人都仰望他的優秀,歌頌他的功績;可你明明比他更優秀,你顯露過,卻荼姚深深瞪了一眼,荼姚為此對我百般冷嘲熱諷,說我守寡多年,雖然沒有孩子可還是能將你培養的這麼優秀,我是一笑而過,但恐怕那些事在你心裏留下了陰霾,為了不讓我被荼姚說道,你沒得選只能隱藏起自己的優秀。”

潤玉聽着她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他心裏“是,我明明在九華州什麼都有,可來到天界,荼姚就會用她嫡母的身份賞賜我很多‘廢物’,從來沒有問過我,我要不要;我不要!可我沒法告訴她,旭鳳是無心的,我也告訴他了我有,他還是會送過來,在他看來的討好,在我看來不過是施捨,是嗟來之食,是他們彰顯仁德的虛偽賞賜和還有令人厭惡的憐憫。”

“所以我說在你年幼時,我還是疏忽了。”龍君寵枕着枕頭“其實你根本不用在意這些,不管你是誰,出身如何,我都不在乎。”

“我知道,可我在乎。”潤玉往她那個枕頭靠去“我想給你最好的,我想有一天自己能夠變得更強,希望有朝一日,你或者旭鳳想要什麼,我給你們,我希望你能在我的羽翼下肆意的笑着;可我現在明白了,只要有旭鳳在,我永遠不可能兵不血刃;那個人真的只屬意旭鳳一人,而我不過是他一夜風流的污點,再優秀,在他心裏,總有一個比我更加完美的兒子,旭鳳,襟懷坦蕩,正直磊落,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便輕鬆贏得眾仙的交口稱讚,作為男人,他也要嫉妒,可作為父親,他心裏終是偏愛旭鳳。”

龍君寵抬手撫摸了他的臉龐“我可要吃醋了,你這麼看重那個混賬?可在我眼中你才是最好的,最完美;剛才小九還在說我當初為何沒有答應他娘親的祖父,若是那時候我與他龍鳳呈祥,隨後很多人都會有一樣的命運。”

“可笑,你喜歡誰是你的心意。”潤玉冷下眼“他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奪別人未婚妻的無恥之徒還敢這般說你?難不成他覺得所有事都該如他所願嗎?他的願望就一定對嗎?”

“所以啊,他不過是個任性的孩子,想要所有事與人跟着他的意念而動;魚兒,別殺他好嗎?我當然知道他在天界威名如何,但也是如此你留下他,對於天魔兩界都會是個震懾,而他若是敢叛出天界,到時候再殺他更天經地義。”龍君寵頭靠他那邊一些。

“雖然你不愛翾武帝,但是與他還有情誼,對吧。”潤玉倒不是嫉妒,那是自己尚未出生時的舊事,他能覺察出來她對荼姚那位先輩沒有男女之情,卻有深厚友誼,若是翾武帝沒有想要突破,他們會是最好的同袍朋友。

“我與他並肩作戰十萬年,多少次同生共死,他陷入危險我率兵兩天不睡,奔襲救助,我遇到險境他也會捨去性命前來搭救,我一直將他當做親人,弟弟,有時候也是兄長。”龍君寵笑了“我們其實一直沒有以男女區別,一起喝酒一起殺敵,他不喜寒冷,夜晚陰寒,我就吸走他身邊所有的寒氣,我不喜酷熱,他會將我身邊的熱氣都驅散,我一直沒有什麼特別親的人,可覺得他就是我弟弟,我該愛護他,疼惜他;他來參加我大婚典禮時,比我初見你都年紀小,特別的驕傲,還嫌棄說我長的太好看,是紅顏禍水;那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是唯一不會在意我容貌的人,只有家人才會如此。”

“可他在與你同甘共苦的十萬年中對你早已情根深種難以自拔,我也聽說他敗給你之後被族人逼迫娶了別人,留下唯一血脈后就再也不與妻子同房。”潤玉在九華州收集的消息中看到過這段記載。

“我沒和你說過,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旭鳳與他長的一模一樣。”龍君寵靠在他懷裏“所以我對小九既疼愛又疏離,我教他阿翾會的武藝,但不會與他靠得太近。”

“完全一樣?”潤玉是真的聽說。

龍君寵點頭“對,一模一樣;魚兒,算我求你行嗎?留下旭鳳,我會說服他真心臣服於你。”

“我饒過他,你覺得他知道我的計劃會饒過我嗎?”潤玉沒有正面回復她。

“大不了和你一起身歸天地,魂歸混沌。”龍君寵笑眯眯“我覺得,你會贏。”

“睡吧。”潤玉還是沒有給她答覆。

“只要可以,留下小九,他將你視為兄長,是真心……”

潤玉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過了很久,潤玉瞧着睡在自己雲榻上的女子,她睡的很熟,那麼安心,那麼安靜,就跟個孩子似的:龍兒,旭鳳留不得,留下他,天界就會始終有一種難以安定的可能,你真的心軟了,你我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寢,為了護着你,我必須變的更強,強到讓所有人都臣服我,而旭鳳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阻礙,那些人不是你,他們的眼睛總是東看西看。

……

第二日一早,潤玉起了大早,讓人準備一些龍兒愛吃的,待會兒叫上鯉兒一起吃個早膳。

沒想到才出殿,就看見彥佑牽着鯉兒要往走。

“這是準備去哪兒啊?”潤玉站在他們面前。

彥佑本來挺高興牽着鯉兒,瞧見他出現變了一些臉色“自然是回他該去的地方?”

潤玉的臉色有些變了“該去的地方?這裏就是他的家。”

“這裏規矩森嚴,爾虞我詐,只會抹殺孩子的天性,泯滅他的赤子之心。”彥佑因為已經知道了潤玉的想法,所以不想把他留下來“哎呦,誰打我?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自己被人從後面彈了一顆石子,回頭,剛才的兇狠瞬間沒了“姑姑……”

“我的璇璣宮爾虞我詐?我怎麼不知道啊?這裏泯滅誰的赤子之心?局限於某種自我短淺的眼界,以成見看待身邊的人或事,彥佑你的赤子之心也不過爾爾。”龍兒尚未梳發,長發披下“說吧,你準備怎麼炸?煎炸還是油炸?”

“美人嫂嫂。”鯉兒看見龍君寵就想朝她撲去,他好喜歡她的糖果,也喜歡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彥佑拉了鯉兒一下,不讓他過去。

潤玉瞧着。

鯉兒抬頭“彥佑哥哥,我想去嫂嫂那兒。”

彥佑無奈,只能放開他“小小年紀就重美色了。”

鯉兒抱住龍君寵的腿“嫂嫂,你還有糖嗎?”

潤玉瞧着鯉兒這般喜歡龍兒,不由溫柔笑起。

彥佑也瞧着潤玉露出過往溫柔的表情。

龍君寵牽着鯉兒走到潤玉身側。

潤玉摸摸鯉兒的頭“乖,待會兒我們一起吃好吃的,就莫要先吃糖了。”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你擔心我們會拖累你和鯉兒,等找個合適的機會,讓潤玉將鯉兒送去太湖。”龍君寵看向彥佑“簌城會照顧他的,也不影響彥佑你的自由自在,還有你的赤子之心。”

“嫂嫂這張嘴,就是厲害。”彥佑苦下臉“就會照着人心戳。”

龍君寵眯眼“叫姑姑!”

“彥佑,其實我也一直把你當作兄弟,你若真的想走,我也不留你,但你若想來,隨時來,這璇璣宮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潤玉也是真心對彥佑說。

彥佑在潤玉說這話是已經嗤笑了好幾次“我還沒有火神殿下那般的能耐,哪裏能勝任大殿兄弟這個身份呢。”

龍君寵心裏很不爽“不對,你怎麼沒有小九的能耐呢,你有一個能耐和小九一樣強,那就是——作死,小九睡了錦覓,你就是看了干著急也用不着對着受害者冷嘲熱諷吧。”

彥佑揉揉脖子“啊?”旭鳳睡了錦覓了?

“也是,自己喜歡的一個兩個都喜歡小九,沒本事去找旭鳳的麻煩,只能來找他哥的不痛快,這應該是本性使然,好一個赤子之心啊。”龍君寵也不去看彥佑,低頭看向鯉兒“小泥鰍,我今後會有一段時間不在,你要好好陪着你潤玉哥哥啊。”

彥佑臉青一陣白一陣的。

“嫂嫂要去哪兒?”鯉兒不知。

潤玉也蹲身“你嫂嫂去養傷,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她養好傷,就會回來了。”

鯉兒告訴他們倆簌離走的那一日將他藏在雲夢澤的泥潭裏,說如果她回不來以後都要聽大哥哥的話。

潤玉聽到母親對自己的信任,心下又是一陣難過,不過還好他還有龍兒和鯉兒,於是柔聲對鯉兒說“鯉兒,娘親也跟哥哥說,這一生都要好好照顧你,哥哥也不會忘記。”

好溫柔哦,以後肯定是好爹一枚。

彥佑還是走了,不過多少有些自討沒趣。

潤玉讓仙侍帶鯉兒離開,站起身。

龍君寵捏捏他的臉頰“真溫柔,我的魚兒還是這般溫柔。”

潤玉抬手握住她揉捏自己臉頰的手“龍兒,我真的變了許多嗎?”

“有點兒。”這是實話。

潤玉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我這一生,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為何天後,旭鳳,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而我,卻連報仇都要遭人詬病,被親者疏遠。”

龍君寵卻笑起“錯了。”

“錯了?!”潤玉不解她的笑意:自己錯哪兒了?

“親者疏遠?我疏遠你了嗎?岑葳、逸仙、岑磬、叄謙、煦、罱,誰疏遠你了?誰不是竭盡全力的幫你?你可要把這親疏遠近分清楚了,那條爛蛇不想做你的親人,那算什麼你的親人?我們,九華州的我們才是。”龍君寵手指劃過他的長袖“這是忘了我說過什麼了?白衣裳上的泥點子亦可以化為錦繡江山,你年紀不大,忘性怎麼這麼大?”

潤玉低頭“你說得對,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既然走上這條路,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是再無回頭之身了,也就不必在意人言如何。”

“那我們先吃早膳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造反嘛。”她餓了。

潤玉對於她的吃貨本性也甚是無奈“好。”

“別理會那四千年還沒修鍊成龍的臭蛇,他心裏對你利用他心上人,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很生氣,自然找機會就要刺激你了。”龍君寵握着他的手“魚兒,生氣催人老,你要是真老成那個混賬那樣,我可不能接受。”

“你又頑皮;時候不早了,去用早膳吧,待會兒岑葳就來接你了。”潤玉也盡量不去在意剛才彥佑說了些什麼:的確,他沒必要拿熱臉貼別人冷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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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之君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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