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

深冬

盛澈為了自己撒下的慌在那一頓應付。

趙傾城則在一旁不動聲色,盯着自己五哥和盛澈在那你來我往的交談,只能悶聲喝酒,也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正塵畢竟是小孩子,沒有察覺到這言語間的過招,只是自顧拿着筷子把每樣菜都嘗了一下,又喝了口酒,才推說讓盛澈趕緊嘗嘗。

凌與楓倒是心裏透着個明白,看一眼盛澈與趙景湛,再看一眼悶在一旁喝酒的趙傾城,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想逃離這是非之地,但又身居守護之責,只能正襟危坐的在一旁不多言語。

蘭鳶也甚是識趣的又去后廚忙碌,畢竟以她多年的見識,這桌上單論哪位,想必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趙傾城把眼前的溫酒一飲而盡,又把蘭鳶早已斟好的酒推到盛澈面前溫聲道:“酒要涼了。”

盛澈這才斷了和趙景湛的交談。

看眼下無旁人,趙景湛說話也不必忌諱許多:“陛下今日怎麼有興緻出宮玩樂?”

趙傾城不冷不熱的回道:“五哥不也好雅興,來這楓林晚喝酒,難道敬王府的好酒還少嗎。”

趙景湛聽后暢然一笑:“好酒自是不少,但人卻少了,我今天是專程來找育文兄的。”

在一旁專心吃喝的盛澈聽到趙景湛提自己的名字,這才把筷子從那道龍井竹蓀燴鵪鶉上挪開。

畢竟作為陛下的御前侍衛,這麼旁若無人目無尊上的大快朵頤確實不妥,但盛澈平日裏哪在乎過這個。

“敬王殿下找我何事?”盛澈問道。

“無事,就是覺得和育文兄多日不見,閑來一敘罷了。”

“哦,我今日是陪陛下出宮,和凌與楓一樣隨護左右。”說著,便假模假樣又畢恭畢敬的給趙傾城斟了杯酒,讓外人看來確實像一位伺候主子的隨從。

這趙傾城也很是上道,既然盛澈都這麼說了,他定是要享受一下今日的待遇。

趙傾城伸手拉了一下盛澈屁股下的軟墊,算是把她往自己身旁扯了扯,盛澈一個措不及防,身子跟着歪了一下,還未等趙傾城反應過來,盛澈身旁的趙景湛早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後背。

“育文,小心。”趙景湛輕聲道。

“你……”盛澈下意識的怒目圓瞪,伸出手指向趙傾城,可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手指立刻在空中蜷了個彎,臉上換上恭敬謙卑的假笑問道:“陛下這是為何。”

趙傾城冷着張臉又把盛澈從趙景湛手裏拽近了一些:“既是我的近衛,自然要隨侍在側,你離我這麼遠,萬一我有危險怎麼辦?”

盛澈滿心的不可思議:這內外佈防着高手,別說有人行刺了,就是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吧,更何況這大冬天連蒼蠅也沒有。

盛澈這麼想着,也不好發作反唇相譏,只能嘴上迎合道:“是的陛下,臣確實得挨您近一點,方便伺候。”

說著,自覺拿起筷子,學着宮裏的小太監在那給趙傾城布菜,一旁的凌與楓和正塵看着忍俊不禁,差不多心裏都想着,這無法無天的九爺看來今天要嘗嘗伺候人的滋味了,這真是難得一見哪。

酒桌上的人各懷心思,深不可查,但卻都適可而止沒有過分試探,氛圍倒也相安無事。

推杯換盞之間,他們便說起了近來凌與楓追查的火/葯案一事,現在京城的達官顯貴皆知戶部尚書鄭經年獨子鄭祖安被抓,但原因為何卻無從知曉,以至於現在京城但凡和鄭祖安一起干過點欺凌霸市不正經勾當的官宦子弟,皆都惶惶不可終日。

因為鄭祖安進的,並非大理寺平常的刑牢,而是趙傾城他爹當年專門獨辟一處設立的羅剎院,明着雖為大理寺下屬管轄,但實際上只聽命於當朝天子的號令。

一般進了羅剎院的人,都會把嘴裏的東西吐個一乾二淨,若是沒說個明白,那命也就耽擱在那了。

所以,京城中人聽了羅剎院的名號,無不聞風喪膽卻又諱莫如深,即使戶部尚書官居正二品,也無法進羅剎院探視自己的兒子。但奇怪的是,他卻在被拒入羅剎院之後分別拜會了建承王和丞相崔明逸,這倒更顯欲蓋彌彰了起來。

“老凌,你的意思是這建承王和崔丞相都與這火/葯案有關?”盛澈用手上的筷子撐着下巴說道。

凌與楓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不盡然,畢竟這鄭經年曾經是建承王的門客,又是崔明逸提拔上來的學生,自己的兒子有難,找故人幫忙倒也說的過去。”

趙傾城分析道:“這二人在朝中位高權重,那鄭經年又很是寵愛這個獨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找人幫忙自然會慎重,輕易拉人淌這趟渾水,定不是這種浸淫官場多年之人的性格。所以這二人里,一定有鄭經年真正依仗的人。”

說著順便不着痕迹的把盛澈下巴下杵着的筷子拿開,生怕她不小心傷了自己。

趙景湛在一旁聽得仔細,也開口道:“這朝中勢力大多分兩派,建承王一派,崔丞相一派,雖說二人無甚恩怨,但卻是各自為政,無甚交集。畢竟,在東元朝堂之上,誰不想一人之下,大權在握。可惜,兩股勢力皆是根深葉茂,互相制衡,多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盛澈一本正經的問道:“那殿下是哪一派的?”

趙傾城和趙景湛交匯了下眼神,各自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陛下讓本王是哪派的,本王便是哪派的。”

確實,朝堂皆知老皇帝趙胤康早幾年就陸續貶黜了幾名爭權奪位的皇子,至於原因為何,那也只有當時身為太子的趙傾城知道了,而現在能住在上京的王爺們,不是酒囊飯袋,就是明哲保身,不過像趙景湛這麼明理通達識時務的,也不多了。

趙傾城左手轉了一下竹筷,不遠不近的點着杯中的酒,目不斜視的看着趙景湛緩聲道:“五哥是我東元的王爺,何須攀附那些個勢力。”

趙景湛像是得到滿意的答案,點了點頭。

盛澈還在那一頭霧水:“既然敬王身份尊貴,無需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那鄭經年哪?他又是哪方勢力的人。”

凌與楓這才又回答道:“最為奇怪的就在這兒了,這戶部尚書鄭經年入仕二十餘載,竟讓人看不出到底是依附了哪一方?”

盛澈疑道:“可不可能這鄭經年是個好官,不曾也不想參與朝堂的黨派之爭?”

趙傾城解釋道:“朝堂上確實有不少涇渭分明,不附不依的廉明官員,但我確定這鄭經年絕對不是。”

盛澈道:“既然你那麼肯定,就把那鄭經年也抓進羅剎院,嚴刑拷打,不怕他不說出個黑白。”

盛澈還是脫不了身上的匪性,總是這麼單刀直入,趙傾城忍不住用指頭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笑着道:“要是都如你所說,那還要律法做什麼,堂堂戶部尚書,豈是說抓就抓的,要有證據。”

盛澈摸着自己的腦門撇嘴道:“證據?有他兒子還愁沒證據嗎。”

說著,從桌下踢了踢從頭到尾都在悶頭吃喝的正塵,正塵用袖子抹了抹滿嘴的油膩,心領神會的點頭說道:“凌大哥有空帶我們去趟羅剎院吧。”

桌上之人除了盛澈皆是一愣,難道這小子有什麼招?羅剎院裏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刑罰,還用得着一小毛頭前去鬧騰,所以凌與楓並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酒足飯飽,離別之際,趙景湛偷偷的立於盛澈身側道:“育文兄,代本王向澈澈問好。”

盛澈聽到這話,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答應。

……

“剛才五哥悄悄與你說了什麼?”

趙傾城和盛澈走在清冷的宮道上,忽然發問,他言語間,嘴裏竟跟着升騰出一陣白氣,天看來是越發的冷了。

正塵和凌與楓遠遠的跟在後面,似乎也在聊些什麼。

盛澈一邊低着頭按宮中青石板的格子,以單數在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一邊回答道:“敬王讓我向我妹妹問好。”

趙傾城側臉看着專註走路數格子的盛澈:“就是太後宮宴你編出來的妹妹?”

“對啊。”盛澈漫不經心的回答着。

趙傾城扯了扯嘴角,輕嗤道:“這敬王對你妹妹真是上心啊。”

盛澈還在那低着頭:“誰知道哪,敬王本就是個良善之人,即使一面之緣也會記掛一下吧。”

趙傾城眼底一掠,心道:那豈是他能記掛的人。

但嘴上卻不着痕迹:“澈兒準備何時告訴他真實身份?”

盛澈抬起頭,呼出一團白氣,望着一眼不能到頭的宮道:“何必告訴他真實身份哪,我並不想把他牽扯其中,他個閑散王爺,還是不要認識朝廷欽犯得好。”

趙傾城玩味的回道:“你還挺為他着想。”

盛澈這次倒是很認真的看着趙傾城的眼睛回答道:“畢竟離開上京之後不會再見,何必讓旁人牽涉其中。”

“離開上京……”

趙傾城低聲重複着,昏暗的宮燈照不清前路,讓這偏僻的宮道前方一片漆黑,寒冬的夜晚驟然降溫,乾燥的天氣令路邊的枯枝不知何時陡然斷裂,咔嚓作響的聲音在這寂寥的夜晚裏格外刺耳。

“這條路好長啊。”盛澈搓着凍的冰冷的雙手,還是認真的在那數着格子走路。

並肩而行的趙傾城卻滿目蕭索的輕聲道:“我覺得這條路……挺短的。”

……

這兩天的天氣總是昏昏沉沉的,上京地處北方,說來也不大可能在這臘月寒冬下起雨來,但這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天空,總是給人一種欲來山雨之感。

而這幾天更奇怪的是,無論盛澈是男裝打扮還是女裝打扮,總是能碰到趙景湛。她一會水育文,一會水澈澈的,搞得自己都混亂了。

※※※※※※※※※※※※※※※※※※※※

羅剎院後面會着重描寫一下,專門和我學建築的同學討論了構造問題哪。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三千里:女悍匪皇城流浪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三千里:女悍匪皇城流浪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