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喪心病狂
在楚楓禹恢復期間內,蕭錦顏和楚卿白都住在大長公主府,一來是方便照料,二來,蕭錦顏私心裏還是希望他們能和好,就算楚卿白現在不能接受,但是相處久了總會有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公主,無殤宮又送信過來了。”花月將剛剛收到的書信交給蕭錦顏。
距離上一封信已經過去十日之久,想來琴無殤是開始着急了。
蕭錦顏將信中內容一目十行,然後提筆回信。
“公主,您要怎麼跟他說啊?”花月好奇問。
蕭錦顏搖了下頭,“現下已經找到了救人的辦法,但是天星草是個難題。”
花月點了點頭,“興許您可以問一問昭王妃呢,若是她有剩餘也不一定。”
蕭錦顏筆端微微一頓,一點濃黑的墨在紙上暈染開,眉心淺淺一蹙,她倒是差點忘了這一點。
想着,將回信寫好交給花月,“把這個傳回給琴無殤。”
然後站起身往外走,花月拿着書信跟上去,“公主,您去哪兒啊?”
蕭錦顏邊走邊道,“去找大長公主談一談。”
兩人剛剛走出院子,就遇上迎面而來的楚卿白,“去哪兒?”
他手上端着剛剛煎好的葯膳,見兩人急匆匆出門的樣子,微微蹙眉。
“你先去送信吧。”蕭錦顏吩咐了花月一句。
待花月離開,蕭錦顏才道,“我去問問大長公主,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天星草,琴離的病情需要儘快解決才行。”
楚卿白上前牽着她的手往回走,“先把葯膳吃了再去。”
蕭錦顏老老實實跟着他走回去,在他的監視下將東西全部吃完,然後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現在可以去了嗎?”
楚卿白微微點頭,“我陪你去。”
蕭錦顏沒反對,兩人一齊前往主院,這些日子姜傾雪都在院子裏陪着楚楓禹,幾乎沒怎麼出門,偶爾出來走走也是很快就回去休息。
兩人到的時候,姜傾雪正牽着楚楓禹在院子裏走動,這幾日他的身體恢復了一些,已經能夠自己行動,也能說幾句話,只是還不夠熟練。
“卿白,錦顏,你們怎麼來了?”姜傾雪看到兩人很是驚喜。
蕭錦顏微微福身,“王爺,王妃。”
姜傾雪抿了下唇,“我們早已不是什麼王爺王妃了,這麼喚着聽着彆扭。”
蕭錦顏猶豫了下,看向楚卿白,大抵是在詢問他的意思,不這麼喊,她只能叫大長公主,或者稱呼爹娘了。
楚卿白視線偏向一旁,沒說話。
姜傾雪有些失望地笑了笑,“沒關係,就這麼喚也行,你們今日過來是?”
蕭錦顏看向楚楓禹問,“不知道王爺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楚楓禹微點了下頭,面上沒什麼表情。
姜傾雪道,“他已經好了許多,別擔心,來,先坐下再說吧。”
院中的石桌旁剛好四個凳子,四人桌下就正好圍了一圈,蕭錦顏微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實不相瞞,我們此次過來其實是為了一件事想要請教王妃。”
姜傾雪有些意外,“是何事直說便是,何來請教二字。”
蕭錦顏彎了彎唇,“您可聽說過無殤宮?”
姜傾雪微微詫異,“江湖上那個無殤宮?”
蕭錦顏點頭,“正是,前些日子我們來雲城之前,曾在雙州逗留,想必您也知道我母后的身份了。”
姜傾雪點了下頭,她確實是知道的。
蕭錦顏也不隱瞞,直接道,“我們原本是要去北月教的,但是正好遇上正道討伐北月教,為了請無殤宮出手相助,所以我答應替琴無殤治療他的妹妹琴離,琴離的身體情況和王爺差不多,也是昏睡了幾年未醒,但是不同的是,琴離的體內並非天星草,而是由十二種至毒相互制衡護住心脈,眼下她已經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所以......”
她點到為止,後面的姜傾雪自是能明白,“你是想問天星草的事?”
蕭錦顏點頭,“正是,眼下只有天星草和噬心草或許能夠救她一命,只有用這兩樣東西取代她體內的十二種至毒,她才有醒過來的可能。”
若不是琴離的事情耽誤不得,她也不想現在就提出這件事,但是被逼無奈。
姜傾雪眉眼微垂,沉思了片刻,才道,“我這裏確實還有一株天星草。”
蕭錦顏有些意外,“您這裏還有?”
姜傾雪點頭,“大半年前,我曾鳳霖國做交易,拿到這一株天星草,原是要等關鍵時刻給楓禹服下的,但他現在已經無礙,自是用不到,便將它送給你。”
“交易?”楚卿白突然出聲,語氣頗冷。
姜傾雪面色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
但是顯然,楚卿白已經聯繫前後想通了所有事情,“所以,噬命的毒是你給他們的?”
楚楓禹有些疑惑,並不知道這件事,姜傾雪面色有些白,“卿白,我不是有意害你的,這件事我原先也不知......”
“我知道。”楚卿白打斷她,語氣淡淡。
姜傾雪輕咬下唇,神情很是為難。
“是什麼事?”一旁額楚楓禹組織好語言開口,有些含糊不清,但不妨礙別人聽懂。
姜傾雪的臉色霎時更白了一些,“之前......”
她將與風霖的交易與他說了一遍,包括楚卿白後來受傷的事情。
楚楓禹面上有些冷凝,半晌沒說話。
蕭錦顏道,“我們知道這件事並非您的本意,他也從不曾怪您,您別難過。”
她實在看不下去姜傾雪這般自責的模樣,便出聲解釋。
姜傾雪咬着唇,微微點頭起身,“我去取天星草。”
說著便離開了,留下的三個人,楚楓禹盯着楚卿白看,卻不說話,楚卿白微垂着眉眼,恍若未覺,蕭錦顏就有些尷尬了,左右為難。
幸虧姜傾雪很快就回來,手中還拿着一個錦盒,晒乾保存的天星草就放在裏面,“這個已經在鳳霖皇室存放了近十年,我也不知藥效如何。”
蕭錦顏接過來,打開仔細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香草味傳來,她輕笑,“還能用。”
姜傾雪笑了一下,“那便好。”
說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你打算何時去無殤宮?”
蕭錦顏微微顰眉,她原是打算把這裏的事情解決,然後到無殤宮處理好琴離的事就直接回南燕,但是眼下,這個計劃可能需得改變。
她看向楚卿白,“我聽小白的。”
他如果要在這裏多待她便陪着,他若要走,她便也跟着走。
楚卿白抬手揉了揉她的髮絲,聲音溫柔,“我聽你的。”
蕭錦顏輕輕咬唇,“我們出來這麼長時間,我也不知道皇兄那裏有沒有什麼問題。”
畢竟新帝登基,需要處理的問題太多,而且各方勢力虎視眈眈,他心裏其實挺擔心的。
一瞧她的模樣楚卿白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直接道,“那就從無殤宮直接回南燕,如何?”
蕭錦顏自然是沒有意見,但是,她看向姜傾雪和楚楓禹,兩人神情明顯比方才低落,他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回去南燕,死而復生這種事情太過荒謬。
但是,他們離開是早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待在嘉雲。
這般想着,蕭錦顏索性直接對姜傾雪道,“可否與您單獨談談?”
離開之前,至少要把心裏的結打開,然後才能走得毫無牽挂。
姜傾雪似乎也有話想對她說,並未拒絕。
兩個人丟下相對無言的父子倆,去了書房。
“坐吧。”姜傾雪體貼她懷了身子,進屋便讓她在軟榻上坐下。
蕭錦顏也不推遲,等到姜傾雪在她對面坐下,才道,“想必您也知道我找您的談話的目的,若是我們真的離開,只怕短時間之內不會再來嘉雲,我希望在走之前,能夠幫你們把心結打開。”
姜傾雪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打算說這件事的,但是你說的沒錯,若是你們這一走只怕許久都不能再見,這件事說出來也許會造成一定的傷害,但是作為母親,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輩子恨我們。”
蕭錦顏心裏隱隱有些猜測,卻是不敢深想,她淺吸一口氣,“您說吧。”
姜傾雪看着她,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你和你母后長得很像。”
蕭錦顏抿了下唇,所以她們真的是認識的!
姜傾雪繼續道,“我與你母后是在雙州城認識的,那個時候我離開雲城想要出去遊玩,但是你知道,沒有通關文牒,我哪兒也去不了,後來無意間到了雙州,結識了你的母后,她告訴我說她有辦法帶我離開嘉雲,後來恰逢北月教被正道人士襲擊,我便趁亂帶着你母后逃離雙州,後來我們兩個人去了南燕。”
“二十多年前,南燕正與西梧國打得不可開交,我們兩個人由於不熟悉路,無意間闖到了他們的戰場,後來不小心走散,你母后武功高強,自是有能力自保,但是我不同,我沒有任何防身本事,在混亂的戰場上幾乎無力抵抗,一個人站在混戰中險些被亂劍要了性命,當時你父皇還是太子,他受命親臨戰場,當時與他一起的還有楓禹,我當時是被你父皇救下的,也知道是他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我三天三夜。”
說到這裏,她感慨一笑,“但是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楓禹,他就站在床邊和你父皇彙報戰況,我一眼就瞧上了他,因此不可自拔。”
“你也知道,我們嘉雲的女子素來直接,我看上他便對他窮追不捨,整日纏着他,就連後來啟程回京的時候我也不曾離開,就跟着他去了昭王府,那個時候我並不知你父皇的心意,只是心存感激,所以把他當成知心朋友,他對我也很好,但是有些人一眼就能入心,而有的人,即使白首也如新。”
她講得這些蕭錦顏之前聽蕭綺然說過一些,但是並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的事情,便聽得很仔細。
姜傾雪也彷彿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一般,聲音有些沙啞,“我與楓禹在雪中定情,他無父無母,我也並未告訴他我的身份,我說我姓白,是因為我喜歡白蓮,後來我們大婚,我才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
“但是在大婚之前,你父皇曾找過我,向我表明心意,他說他要娶我做太子妃,許我未來皇后之位,我當時只覺震驚,甚至有些害怕,我太了解你父皇這個人了,他偏執霸道,並不是表面那般溫和柔軟,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勢在必得,我擔心生出意外,便與楓禹儘快完婚,想藉此斷了他的念想。”
“我們大婚後,他也確實沒再找過我,也從未與楓禹發生矛盾,他們還是和以前一般親如兄弟,直到後來你母后找來燕京,與我重逢,許是因為都是嘉雲的人,在難掩無親無故,我們之間的關係日益密切,就成了別人眼中的手帕之交,別人都以為我們是打小便認識的。”
“那個時候你父皇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燕帝,對當時的趙貴嬪寵愛有加,但是不知道他是何時與你母后認識的,在別人眼中,兩人很快陷入愛河,你父皇甚至娶她為後,即使當時滿朝文武盡皆反對,猜測你母后的身份不明,擔心她對你父皇圖謀不軌,但你父皇堅持己見,納她為後。”
說到此,姜傾雪面上的神情明顯有了變動,她眼中有恨意,還有捉摸不透的恍惚,“我與楓禹成婚兩年才有了卿白,在他出生不久,西梧再度來犯,楓禹領兵出征,我原本一個人帶着卿白在府中等他,但是沒過兩個月就從邊關傳來楓禹中了敵軍奸計被困敵營的消息,我放心不下他,便一個人跑去了邊關找他。”
“可是到了那裏我才知道,那分明就是個假消息,他不是被困在敵營,而是被自己人困住,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傷痕纍纍,就差一口氣掉着,我是在無意間聽說,當時的副將是借了燕帝的密令處決楓禹!”
她呼吸變得有些急,聲音冷凝,“我當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假傳聖旨救下他,當時的副將本就對楓禹忠心耿耿,只是礙於皇命難違,我當時假傳聖旨他並未深究,也算是借我的手救下楓禹,之後我在他的幫助下,帶着楓禹連夜趕回嘉雲,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
後面的事情蕭錦顏確實已經都知道了,但是就憑前面的事情就已經炸的她頭腦發暈,四肢發麻,大腦一片空白。
“所以,王爺這一身傷都是我父皇造成的?”她的聲音很輕,帶着微微的顫抖,臉色白得如一張紙。
姜傾雪閉了閉眼,掩去其中洶湧的情緒,“他是想借西梧的手殺了楓禹,但是西梧一直沒有那個機會,所以他便自導自演了一齣戲,傳出楓禹被困敵營的消息,後來就算楓禹死了,也是西梧的責任,沒有人知道他曾做過什麼,我之所以帶着楓禹回到嘉雲,是因為南燕早已經不安全,我若是帶着楓禹回去,勢必會連累幫助我們的副將,將來也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
“最重要的是,嘉雲皇室的醫術比南燕好太多,當初若不是太醫院的幾個人吊著楓禹的性命,他根本等不到我去找毒王穀穀主相助!”
這一點蕭錦顏不否認,就憑噬命一毒,嘉雲的太醫院就被其他各國厲害許多。
但是,她從未想過,她的父皇竟然喪心病狂到這個程度!
她只覺得有種從未有過的窒息感壓着自己,幾乎都要不能呼吸,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揪着,就差輕輕一用力就能讓她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