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和小白相像的女子
隨着女子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來人，一襲淡白色衣裙，眉目如畫，傾城雅緻，墨發隨意挽在腦後，只有一支簡單的木簪別起，未施粉黛，卻清麗絕塵。
她的眼角微微泛紅，有淡淡的細紋，卻以一身出塵的氣質艷壓群芳，一雙琉璃目無悲無喜地看着面前之人。
“姑姑。”嘉和郡主跺了跺腳，立刻跑上前去，抱着她的手臂哭訴，“這個女人膽敢動手傷我！”
蕭錦顏挑了下眉，姑姑？
“姑姑。”又是一聲驚喜萬分的聲音，姜毓從圍觀的人群里跑出來，上前一把抱住她，滿是歡喜之色。
嘉和郡主看見她，略微詫異，“毓兒妹妹怎會在此？”
姜毓朝她笑了笑，“來了有一會兒了，如若不然，還瞧不見堂姐的颯爽英姿。”
此話似褒似貶，令夾嘉和郡主一陣懊惱，方才的事她都看見了？
“毓兒，你何時回來的？”女子面上略微勾起笑意，抬手寵溺地揉了揉姜毓的腦袋。
“昨日便回來了，但是一直沒有時間去看望姑姑，不想今日在這裏遇見了。”
女子點了下頭，這才看向蕭錦顏和楚卿白的方向。
那一瞬，蕭錦顏明顯看到她泛白的臉色，眼角的紅似乎更明顯了些。
蕭錦顏抬頭看了楚卿白一眼，他也正看着那女子，只是面色淡然，沒有任何情緒。
蕭錦顏又看了眼那女子，為何，她和小白長得如此相像？
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睛，同樣削薄的緋紅唇辮，若非楚卿白的五官更為硬朗，輪廓更為深邃一些，他們幾乎就是......
蕭錦顏心裏猛地震蕩了一下，瞬間從高空墜落的感覺直衝腦門兒，難不成......
“姑姑，你怎麼了？”嘉和不滿地搖了搖女子的手臂，為什麼姑姑一直看着他們？還不為自己做主？！
女子彷彿沒聽見她的話般，一雙眼直直看着楚卿白，眼圈一點一點浸滿紅，卻乾澀地流不出眼淚。
這麼多年，她的眼淚早已流光了，現在剩下的只有酸澀的疼痛。
“姑姑？”姜毓不解地看着她。
周圍的百姓早已經驚呆了，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是大長公主。”
女子伸手讓姜毓待到一邊，嘉和看着她的神色，也猶豫着放開手。
女子這才緩緩邁步，往這邊走過來，每走一步，她的眼中便多一分震驚和痛意。
楚卿白蹙了下眉，腳下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蕭錦顏握着他的手，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發抖，握着她的力道很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了般。
“小白？”她擔憂地望着他，自己能猜出這女子的身份，他也一定能夠想到，否則他不可能是這般反應。
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女子才走到楚卿白面前，她仰頭看着他，嘴唇動了動，卻半晌發不出聲音。
好一會兒，她垂在身側的手才緩緩抬起，顫抖着想去貼一貼他的臉，聲音也隱隱發顫，“卿...白？”
楚卿白眸色猛地驚變，腳步往後退去避開她伸過來的手，連帶着蕭錦顏也被他的力道拉着往後退了一步。
女子的臉色一瞬蒼白如紙，伸出去的手緩緩握成拳，眼睛通紅。
“姑姑？”嘉和郡主和姜毓一同跑上前，疑惑地看着她，“姑姑，您怎麼了？”
問話的事嘉和郡主，姜毓站在一旁遲疑着看了一眼楚卿白，又看了眼女子，眼中猛地劃過一瞬亮光。
她想起來為什麼覺得楚卿白這麼眼熟了，他和姑姑長得很像，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
姑姑如今這般模樣，難道，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
姜傾雪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卿白，不敢再伸手，卻也不捨得眨眼，就生怕，下一秒他就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小白哥哥？”蕭錦顏擔憂地望着他。
楚卿白眼中儘是不可置信，神情恍然地搖了搖頭，突然甩開蕭錦顏的手，轉身朝着一個方向跑掉。
他的腳步慌亂又狼狽，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小白？！”蕭錦顏嚇了一跳，什麼也顧不得連忙追上去。
“姑姑，這是怎麼了？”嘉和不明所以。
姜傾雪有些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沒事。”
“姑姑，我先送你回去吧。”差不多想到了一些的姜毓不算太驚訝奇怪，見她臉色不好，便提議道。
姜傾雪也知楚卿白此刻不會願意見她，只能先回去。
蕭錦顏一路追着楚卿白離開的方向跑，奈何他速度太快，她根本跟不上，一轉眼人就消失不見了。
“人呢？！”她着急地跺了跺腳，抓着旁邊的人就問，“請問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白衣的男子從這裏跑過去？大概這麼高？”
“沒有。”
她一路問過去，都說是沒有看到。
“小姐。”
“夫人。”
花月和楚今方才被擠在人群外，好不容易擠出來追上來，見蕭錦顏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找着，連忙喚她。
蕭錦顏的眼睛不知道何時紅了，眼淚不停地往下落，“怎麼把？他不見了，我找不到他。”
此時的她像是個迷了路的孩子，無措又害怕。
“小姐。”花月一看她哭就忍不住哽咽，“沒事的小姐，姑爺會回來的，我們去找他。”
“夫人，您別擔心，公子不會有事的。”楚今開口，眉心緊緊擰着，方才他們離得遠周圍又吵，只知道大概的情況，但是公子斷然不會丟下夫人一個人。
蕭錦顏擦了把眼淚，哽咽着點頭，“好，我現在去找她。”
楚今道，“我先陪夫人去找，花月你去東宮請黎太子幫忙，這麼大的地方請他派些人手幫忙。”
“好......”
“不行。”花月剛剛點頭就被蕭錦顏打斷。
兩人不解地看向她。
蕭錦顏道，“這個時候他一定不希望別人找到他，也不想見任何人，我們去找就可以了，只要我們知道就好。”
楚今也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性，不喜歡將弱點暴露在人前，方才只是急昏了頭，聽蕭錦顏這麼說，連忙道，“好，那就聽夫人的。”
三人沿着楚卿白離開的方向找了許久，幾乎逢人便問，差不多將整個雲城都走了個遍，依舊沒找到人。
天色慢慢暗下來，花月有些擔心，“小姐，馬上就宵禁了，還沒有找到姑爺，怎麼辦啊？”
蕭錦顏也很着急，她知道楚卿白為什麼情緒這麼激動，也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也正因為此，她才更害怕，怕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花月先回去，找姜暮黎拿通行令牌，城中宵禁，沒有人走動更容易找到人。”
花月有些猶豫，“可是這麼晚了，您也走了一天，不然先回去，明日再......”
“不行！”蕭錦顏想也不想便拒絕，“他現在需要我，我必須要找到他，楚今你送她回去，然後把令牌送過來，你的腳程更快些，趕着宵禁之前。”
“那怎麼行？小姐您一個人......”
“這是命令！”蕭錦顏的聲音冷漠而擲地有聲，不容她拒絕。
花月張了張嘴，被楚今拉走，“我們先走吧。”
他知道夫人怎麼想的，此時此刻的公子未必想見到她以外的人，他們離開了，也許夫人就能找到公子了。
花月一步三回頭地被楚今拉走，留下蕭錦顏一人。
她仰頭望了會兒天，黑雲壓城，像是要下雨的徵兆。
也正如她所想，所有攤位都在收拾東西，店鋪也開始關門，行人盡數回家避雨。
頃刻間，整條街上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轟隆——”
天空被雷聲撕開一條縫，刺眼的閃電叫囂着在將暮沉的天照的恍如白晝。
瓢潑大雨轉眼間傾盆而下，刺骨的涼風伴着大雨無情地吹刮著，似要將街邊的涼棚都一併掀翻了去。
蕭錦顏站在原地，眼睛被雨水遮擋，有些看不清東西，她伸手遮着額頭在雨中穿行，一邊跑一邊喊着，“楚卿白——”
“你在哪兒啊？！”
“楚卿白！你給我出來！”
正在關店門的老闆從門后湊出一個腦袋，只見到一道紅色身影在雨中奔跑着，他轉頭拿起一把傘想送出去，但是等他出去，街上又沒有了人。
只有遠遠地傳來女子的呼喊聲。
“楚卿白，你在哪兒啊？”
蕭錦顏不知道找了多久，也不知道喊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快要啞了發不出聲音，雙腿也麻木冰涼的沒有知覺，後腳跟處被鞋子磨破，走路的時候輕輕一碰就疼。
可是這一切都不如她的心疼。
她的小白哥哥不見了，丟下她了，她找不到他，心便揪得疼，就彷彿有人拿着刀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割開，疼到窒息。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現在不能出城，她只能在城裏四處亂轉，只希望下一刻，他就出現了。
“小白哥哥，你到底在哪兒啊？你別一個人躲起來好不好？我很擔心你啊！”
她一腳踩進一個水坑裏，漸了一身的水，本就沒有力氣的腿也因此失力，整個人結結實實往前摔去，膝蓋磕在地上一股鑽心地疼蔓延全身，手掌心似乎也被磨破了，火辣辣的。
濕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又疼又澀，像是冰刀子在往臉上划。
她的渾身早已濕透，髮絲貼在臉上不斷往下滴着水，眼中流下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小錦......”
略顯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滿是頹然和無力。
蕭錦顏身子僵了一下，扭頭往身後去看。
楚卿白就站在她的身後，一身白衣早已濕透，臉上不停往下滴水，嘴唇烏青，就連脖子都被凍得死了顏色，垂在身側的手輕微發著抖，腳下也站立不穩，身子搖搖晃晃的，一雙眼睛疲憊又血紅地看着她。
蕭錦顏嚇了一跳，“小白哥哥？”
她哆嗦着爬起身，腳步踉蹌地走上前，一下子接住楚卿白往下倒的身子。
但是她身上也沒有力氣，他倒下來，她根本接不住，兩個人雙雙跌到在地上。
蕭錦顏伸手捧着他的臉，聲音哽咽，“小白，你這是怎麼了？你去哪兒了？”
楚卿白的腦袋搭在她的肩上，似乎沒有力氣說話。
蕭錦顏摸着他的臉冰冷的不可思議，就連貼着她的身子也像是從冰窖里剛剛出來的一般，涼到了骨子裏。
蕭錦顏心口微微一悸，眼淚洶湧而下，“你是不是在水裏泡着？你是不是藏在水底下？”
楚卿白沒說話，只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蕭錦顏一下子大哭起來，“你瘋了嗎？天氣這麼冷，你在水裏跑這麼多個時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伸手拍打他的肩膀，又哭又鬧，“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我？！”
楚卿白微微抽了口涼氣，撐着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看着她紅腫的雙眼，渾身都濕透了，麻木的心頓時抽了一下，無邊無際的心疼蔓延過來，疼得他身子微微痙攣。
“對不起，我錯了。”他抬手捧着她的臉，冰涼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鼻息間噴洒的氣息卻燙得灼人。
“小白哥哥，你嚇死我了！”蕭錦顏伸手緊緊抱着他的腰，腦袋埋在他懷裏放聲大哭，“你真的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楚卿白抱緊了她，冰涼的雨水打在兩人輕微發抖的身上，圍繞着彼此間唯一的溫暖。
“你以後不能再做傻事了，你要去哪兒一定要帶上我，就算是死......”
不等她說完，楚卿白已經低頭吻住她的唇，將她的話逼回去，“不許胡說，我不會死，你也不會。”
蕭錦顏重重點頭，“好，你說的，以後絕對不能再丟下我一個人。”
“小錦......”楚卿白輕輕嘆息一聲。
“什麼人？！”
他剛剛開口，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巡邏的城防兵聽見這邊有動靜，迅速往這邊集結，人未至聲音率先傳了過來。
蕭錦顏抖了下身子，“我們先躲起來吧。”
這些城防兵只認令牌，他們初來乍到一定會被當成賊人抓起來。
“那邊有人，拿下！”腳步聲越靠越近，蕭錦顏撐着楚卿白的身子，兩人顫巍巍地站起身，只是還沒往前邁出一步，就被趕來的城防兵團團圍住。
“城中宵禁，還敢在外逗留，給我拿下，仔細盤查。”有人沉聲發話，城防兵們立即朝他們圍攏過來。
“住手！”
低沉冷厲的呵斥聲響起，姜暮黎和楚今等人的身影從暗中走出來。
“太子殿下。”一群人連忙收起刀劍，拱手行禮。
姜暮黎冷喝一聲，“膽敢對孤的客人不敬，還不退下！”
“是。”眾人不敢造次，連忙退開。
楚今趕忙跑上前來，將手中的傘遮在兩人頭頂，反倒是自己半個身子都被淋濕了。
“公子？”他擔憂地看着楚卿白，眉心狠狠擰着。
姜暮黎身後也跟着一個人，手中撐傘在他頭頂，兩人走上前來，姜暮黎軟下語氣，“沒事吧？”
蕭錦顏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先回去，他發熱了。”
姜暮黎略一點頭，楚今連忙將傘交給蕭錦顏打着，自己架着楚卿白搖搖欲墜的身子。
從城外一路回宮，走了小半個時辰，到東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楚卿白在半路便已經不省人事，楚今帶着他進屋，花月和林挽瑜及姜毓老早就守在東宮外面，見他們一身狼狽地回來，什麼都來不及問，連忙吩咐人準備火爐和熱水。
蕭錦顏把所有人關在外面，只讓楚今幫着楚卿白脫掉濕衣裳，又用熱水泡了下身子，穿上乾淨的衣裳，才扶着他躺回床上。
“去把窗戶打開，太悶了。”
吩咐了一句，蕭錦顏便取出銀針給楚卿白施針，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