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上門
聶然回到家,給自己親媽伍慧打電話,把楊大勇和熊么婆給她配陰婚,毒死大黃狗,黃小月到處講她的壞話,以及昨晚村子裏頭死了十幾個,還瘋了好多的事情,倒豆子似的告訴了伍慧,還提了句給她配陰婚的用的照片正是她發到朋友圈的。
伍慧聽完,連續幾個深呼吸再壓住怒火,控制住渾身的顫慄,盡量放軟聲音說:“然然,你來媽媽這邊讀書好不好?你要是放心不下你爺爺,一起接過來。大瑤村的光棍那麼多,你越來越大了……這外頭,畢竟是大城市,學習條件比鄉鎮上還是好很多。就算你不喜歡讀書,還可以學點藝術是不是?”
聶然撓頭,說:“爺爺不喜歡大城市,我不去。”她想去大城市,可做人得有良心,爺爺救了自己,把自己養到這麼大,不能看着大城市的條件好就不管爺爺的意願跟着親媽走了。做人不能這樣子。
伍慧難掩急切地說道:“萬一王老闆信了黃小月的話,找上門來,你說你和你爺爺,一個孤老頭,一個小娃娃,啷個辦?”
她沒嫁去大瑤村前,不知道那是個什麼鬼地方,只知道光棍多,家家戶戶都生兒子,後來才知道哪是都生兒子,那是女人不配活的地方。當年,要不是聶獨眼出來放出狠話,“楊大勇,要是我孫女娃子沒得親媽,你一家子都莫想活了。”只怕她也早已是亂葬坑裏的一個冤死鬼,楊大勇口中輕飄飄的一句:“我婆娘跑了”。聶獨眼確實有些本事,可畢竟年齡大了,王老闆早年坐過牢,這些年身邊還有不少地痞流氓圍着,哪是他們爺孫倆能奈何的。
聶然說:“我對付得了,相信我。”
伍慧氣罵句:“我信你個鏟鏟!”掛掉聶然的電話,給聶獨眼打電話。
聶然正好走到院門口,這邊自己跟親媽的電話剛斷,院子裏爺爺的手機就響了,跟着就聽到爺爺“喂”了聲,說:“哦,伍慧噻。”她趕緊過去,豎起耳朵偷聽。
聶獨眼掃了眼聶然,把手機的聲音開了外放,眼神示意她:聽嘛!
聶然臉皮厚,搬張凳子過來,坐着聽,還無聲地問:要不要我們一起去大城市?
聶獨眼聽伍慧說完,才說:“聶然的照片、生辰八字都在別人手裏,他們要是找她,即使聶然去到你那裏照樣會被找到,還把你連累進去。我給她起了一卦,算到她的災劫要到了,不過她命大,應該沒得事。”他頓了下,說:“你要是有好學校,聯繫到起嘛,過了這一劫,就喊她去你那裏讀書。她一天到晚吊兒啷噹的,連個作業都不寫。”
聶然心說:“今天才周六,明天還有一天,急什麼。”她起身,去屋子裏拿了書包,又把放在屋檐下的八仙桌搬到院子裏,寫作業。
院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群人凶神惡煞般闖進來。
聶然正叼着筆盯着題發懵,找不到下筆的地方,不知道怎麼做,見到有人來踢門,立即把書本一合,手往桌子上一拍,比來的這群同村的還凶,大聲吼:“做啥子?”她大喊聲:“大黃——”沒看見大黃從屋裏衝出來助威,愣了下,才想起狗沒了,頓時悲從中來,手又往桌子上一拍,問:“做啥子嘛?”
衝到最前面的叫二賴子,頭頂上有塊賴皮,長得很醜。
聶然上小學的時候,有回在路上遇到他,他抱起聶然便往旁邊的玉米地里去,被大黃狗咬得喲,□□都被撕下來一塊,露出紅內褲。她以為二賴子會到自己家找麻煩,結果,爺爺提起柴刀把二賴子家的豬、雞、鴨、鵝殺得一隻不剩,再把柴刀往房樑上一扔,扎在上面,說:“二賴子,你再敢起這心思,下回就輪到你。”
這麼多年,大家互不理睬,也算相安無事,沒想到今天二賴子跟村裏的人找上門來了。
二賴子從身後抽出把殺豬刀,氣勢洶洶,說:“做啥子?老子的媽死了,老漢兒瘋了,都曉得是你昨晚搞的鬼,你還問我做啥子?”
聶然當然不會說是二賴子被扔在亂葬坑的姐妹乾的,問:“黃小月喊你去吃屎,你去不去?她說你就信,楊大勇拿我配陰婚,他家收了人家三十八萬彩禮錢,黃小月扔下楊大勇跟熊么婆,拿着彩禮錢還有好多金首飾,跑了,喊我來頂鍋。送彩禮那家人,有個算命的,還有個媒婆,跟黃小月是一夥的,伙起來騙錢的。那算命的有本事得很,昨晚上就做了法,我被他逼得捏了一晚上的飯坨坨。還是他們走後,我回到家,爺爺給我解了的。”胡說八道,誰不會呀!黃小月能冤枉自己殺人,憑啥子就不可以也給她扣個屎盆子呢,禮尚往來嘛。
楊三爺出來,說:“聶然,你莫亂說哦。黃小月當真拿了三十八萬彩禮錢跑了?”
聶然一看,楊大勇的親三叔來了,他聽到錢,兩眼直放光,就知道有戲,趕緊說:“黃小月都沒管熊么婆和楊大勇,還是我掏錢喊的120。下午120來的時候,他們還躺在地上,身上凍到冰涼,後來還是村長喊老蔡上了120的車跟着去的醫院。你問村長嘛,黃小月自己講的,她回娘家了。你去楊大勇家找嘛,看還有沒有彩禮錢。那家人開了三輛小轎車過來,都是好車子,有錢得很。”
一個中年男人說:“對對,那三輛,都是幾十百來萬的好車子。”
二賴子看到楊三爺對彩禮錢起了心思,一把拉住他到旁邊,小聲說:“聶然的媽有錢,喊她媽出錢。”
楊三爺說:“伍慧一個當保姆的,有啥子錢嘛,有錢都花在這賠錢貨身上了。”
二賴子說:“弄點是點,屋頭還等着錢辦喪事呢。”
楊三爺略作思量,又去到聶然跟前,說:“你喊黃小月來對質。雖然我是你的三爺爺,但這事情,我幫理不幫親。”
聶然扭頭朝樓上喊:“爺爺,楊三爺要跟你認兄弟。”
楊三爺的大兒子楊大志說:“聶然,你莫扯那麼多。楊大勇是你的親生老漢兒,他家的事情,你賴不脫。”
聶然說:“我看楊大勇和熊么婆這回可能熬不過來,黃小月又卷了彩禮錢跑了,我要是把楊大勇這個老漢兒認回來,他的遺產是不是歸我?房子車子地還有縣城的工程隊是不是也都歸我。如果都歸我,我賣車子賣房子,給大家辦喪事,反正他在縣頭還有一套房子和一個工程隊留給我繼承。”
楊大志刷地一下子站起來,說:“你過繼出去的,分個鏟鏟遺產!”
聶然說:“哪個負責給楊大勇家鬧出來的這些事善後,哪個要他家的遺產,是不是這個道理嘛!”
楊大志聽到可以繼承堂哥的遺產,眼睛都紅了,當場叛離了他們同來的鄉親隊伍,說:“這事情警察都查了,說不是兇殺,不是刑事案件,也取了各家各戶的水回去化驗,大家等結果,現在這個年代,哪個還講封建迷信哦。你們是不是腦殼有毛病?鬼殺人,鬼啷個不殺我呢?”
楊三爺“咳”地清下嗓子,說:“我們再去楊大勇屋頭看下嘛,哪個再給老蔡打個電話,問楊大勇死了……我是說能不能救活過來,要是能救活,肯定是要盡量救的。明天,大志就去縣頭,哎,也不用等明天了,待會兒就包個車子去,要是大勇能救活,就喊大勇回來解決嘛,要是救不活大勇,我們再跟村頭商量,喊村長主持公道嘛。也就這兩天的事情,正月間,天又不熱,死人在屋頭放兩天,放得嘛?”
一群人商量了下,三三兩兩地散了。姓楊的、跟楊大勇有親戚關係的,都招呼到一起,要再商量。其他那些家裏死了人的,看姓楊的這些是這態度,也都有心思,還有人先往楊大勇家去了。
沒幾分鐘,院子裏散得一乾二淨。
聶然心說:“還真是窮凶極惡,真是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她暗暗感慨了一下下,低頭看到桌子上的作業,陣陣煩躁。怎麼寫嘛?都不會!選擇題、判斷題還好說,勾勾叉叉隨便打,ABCD隨便選,填空題、應答題怎麼寫?
傍晚時分,村裡陸陸續續地辦起了喪事。
聶然不想做作業,躺在床上擼手機玩遊戲,打得正起勁,突然聽到外面有小孩子咦咦吖吖唱歌的聲音,歌聲飄忽時遠時近時高時低,明顯不是活人唱歌。她去到窗邊,拉開窗帘,就見院子外的路上、樹上、莊稼地里,到處都是鬼嬰在跑、在跳,玩得可開心了。
院子外的樹上還掛着只弔死鬼,正在那盪鞦韆呢。
聶獨眼的聲音從隔壁屋傳來,“你把這些鬼領出來,不領回去,以為餵了供品它們就自己回去了哇?看嘛,跑到哪都是。”
聶然“呃”了聲,腦子有點卡殼。
聶獨眼又說:“這些鬼被困在亂葬坑就跟關到監獄頭的犯人一樣,你說,把監獄頭的犯人放出來了,哪個願意自己回去,還不得到處跑哇?”
聶然只好回到放家什的地方,拿起一個畫有黃符的布袋子,出去抓鬼。
這麼多鬼,要是它們不自己回去,自己得一隻只抓回去。
聶然想想就頭大,要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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