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儷皮約(上)

第六十回 儷皮約(上)

第六十回儷皮約

葉驍只埋頭說了一句等會兒,繼續奮筆疾書,直到勾着他的指尖涼顫起來,他才猛的一驚,把筆一擲,重新躺回去,把已經開始發作,渾身冰冷意識不清的沈令復又摟回懷中。

他小聲跟他說阿令對不住,一邊細細親吻他眼角眉梢,沈令拼着最後一點神識,軟軟哼了一聲,把面孔埋在他懷間。

葉驍轉過頭,費力地回看了一眼炕桌上只有他能看懂的畫滿奇怪東西的紙,沉沉吐出一口氣,轉回來,吻了一下沈令的發頂,他道:“……阿令,說不定還真的有別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沈令一醒,葉驍當機立斷挪到書房,在裏頭把自己關了一天一夜,八月十七臨着要出發的時候,整出來兩大份信件,一份寄給黛容,一份寄給南庄。

信寄出的時候,葉驍忽然道,韓十二殺早了,語氣頗為遺憾,沈令卻只笑着勾了他的指頭。

葉驍轉頭看他,“我這次要是失敗了,阿令,你會死。”

“阿驍,我信你。”

“……要是信錯了……我救不了你怎麼辦?”

“那就是我命該如此,並不是你救不了我,而是誰也救不了我。”沈令沉靜地回看他,對他輕輕一笑。

葉驍看了他片刻,沉沉吐出口氣,牽着他的手,上了前往北狄的馬車。

而就在他們出發兩刻后,幾騎人馬跟了上去,而一隻傳書的信鴿飛出了列古勒,向流霞關而去。

九月初,馮映日夜兼程抵達北齊國都,國主賜他金根車代步,沈行親自來迎,馮映對他持禮甚謙,拉着手與他一同上了車。

沈行今日玉冠紫袍,眉目如畫,上了車,嬌聲嗔了馮映一句,說殿下好心機,把奴婢騙得好慘。

馮映自是知道他說的是他與塑月議親之事,只面上現出苦惱的樣子道:“這次也不知道是哪裏入了上國的眼,承蒙錯愛,如果真的宗女下降,我還在想要怎麼應付呢。”

沈行柔聲道,“這種時候了還哄我。殿下與宗女議親,既賢又長,自是當立為國嗣啊。”

馮映側頭看他,“那還不是要仰仗沈公?”

話說到這裏,已然挑明了。馮映迎娶葉橫波進而立為太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沈行現在想要插手已經幾不可能。馮映這局算得死,先讓他相信馮映無意太子之位,然後趁他不在塑月,漂亮地完成與塑月議親的事。這次沈行吃了個啞巴虧,但馮映此刻又示弱,就是告訴他,雖然被他騙了,但是他也願意補償。

沈行挑眉,“哦?”

“映久處邊陲,於京內門閥一無所知,但聽沈公吩咐。”

“……我久為內監,也想為國效力。”

“以沈公之才,莫若專司起草詔誥制令的中書令為佳,您意下如何?”

沈行嘆了口氣,面上現出苦惱神色,“可我承君之恩,對國主深恩粉身碎骨也不足報答,貿然離了君側,我自己都覺得忘恩負義。”

馮映撫掌一笑,“這有何難,我方才為沈公謀劃了一番,看是否合意。”

馮映開出的條件是,沈行移官中書令,內侍省不設正令,只設兩名副令,由沈行代攝,這樣沈行就徹底成為外官但又掌握內省,雙權在握,同時司掌擬詔和用印的權限,可以說權傾朝野。

這個謀划太好,以至於沈行反而狐疑起來。他眯着眼睛咬唇看了他片刻,馮映笑看他,“沈公還有什麼要求?”

沈行又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嬌氣地搖搖頭,“我總覺得殿下在誆我。必然要從我這裏佔了便宜去。”他隨即嘆了一聲,“可偏生我不夠聰明,不知道殿下哪裏誆我,就算殿下要佔我便宜,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他咬着袖口,神色嫵媚,附在馮映耳邊輕聲呢喃,“……就希望殿下,莫要再騙我第二次了。”

“……”馮映側頭看他,沈行含嗔帶怨地回看,馮映清楚地感覺到背脊上爬過一片冰冷的戰慄。

他覺得自己在被什麼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凝視着。

馮映很清楚,沈行動了殺心。不過這也沒什麼——他和沈行本來就要死一個的。當然,也可能兩個都死。

——當然,這不重要。他笑着點了點頭,柔聲道,再也不會了。

沈行和馮映都清楚,他在說謊。

八月二十五,北齊的第二任太子死去的第十日,顯仁帝頒下聖旨,敕封楚國王姬長女葉橫波為安寧王姬,許嫁北齊晉王馮映。葉橫波隨即準備九月下旬啟程,回京待嫁。

這個聯姻橫空出世,震蕩了整個北齊與塑月——宗主國近支宗室唯一的宗女下降屬國最有賢名的親王,而且這個屬國目前太子新廢,政局動蕩,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塑月希望馮映做下一任北齊國主。

沈令得知這個消息,是在抵達末那樓部的前一天,他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也禁不住滿面喜色,散了自己一個月月錢,給帶來的二十名羽林衛與僕役賞了錢食,極其難得的抓了葉驍陪他喝酒。

葉驍調侃他簡直像自己兒子娶媳婦一樣,沈令捶了他一下,笑道,“這比我自己有兒子還讓我高興。晉王娶了葉大人,他就是板上釘釘的新太子,晉王之賢與葉大人之慧,北齊將有英主賢后,我當然開心了。”

葉驍特別識時務地把“誰是后還不好說呢”這句話跟一口酥羊肉一起咽下去了。

沈令海量,但是今天興緻高,幾杯下去,營帳中火堆噼啪,他眼角腮邊就染了不知是酒還是火光的一層菲薄胭紅,一雙平日清冰一般的眸子化了開來彷彿,春水溫漾,他靠在葉驍身上,笑道,“我真是開心得不得了。”

他心中情意蕩漾,雙手捧住葉驍面孔,細細從他額角吻下來,最後坐在葉驍懷中,雙手扳着他肩膀,笑盈盈地柔聲道:“阿驍,這樁婚事要成了,我最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葉驍知道他最擔心的是什麼——沈令怕的是北齊與塑月烽煙再起,進而,他們兩人再一次兵戎相見。

他們兩人這兩年來,什麼都談開,唯獨這件事,彼此諱莫如深——因為這件事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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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睡到你的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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