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包
她嚇得哇一聲哭出來。
少年被婦人訓斥了幾句,他攥着眉頭,瞪了小姑娘一眼,回頭拾起野兔回灶房做晚餐,不時進屋來看情況,揀回了那顆小麵包。
韓傾傾哭着睡著了,咬着手指頭的小可憐樣兒,讓婦人瞧着愛極了。
少年煮好兔子野菜湯,端到床前餵給母親吃。
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不滿道,“阿娘,這丫頭是哪家的?明兒我送她回去。”
言下之意,做為家裏唯一的男丁,不想多養這麼個嬌氣包。
婦人一笑,手輕輕撫過小姑娘嫩嫩的小臉,道,“洲兒,你瞧這小娃娃多可愛,以後長大了定是個俏生生的大美人。給你做媳婦兒,未來生下的娃娃也會這般可愛,可好?”
衛四洲聞言,眉頭皺得更緊,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他不喜歡愛哭的嬌氣包。但他已經很少見母親如今日這般有精神,連菜湯都多吃了幾口。
默了一默,便應下了,“好。娘若喜歡,兒子就娶她做媳婦兒。”
睡夢中的韓傾傾咕噥了一聲“媽媽”,小嘴一嘟,彷彿吃奶的小獸般可愛。
看得衛四洲直皺眉頭。
哼,要不是為了娘,他才不會要這種嬌氣的小媳婦,至少應該像隔壁屠夫家的花妞那般,身高腰圓屁股大,好生養,能幫家裏干不少活,更能照顧阿娘。
—
韓傾傾被餓醒了。
她坐起身,揉揉眼,發現自己還在小破屋子裏,有些沮喪。
爬下床想找點吃的,看到靠牆的缺腿桌子上,正放着她的小麵包。每次出門時,媽媽都會在她兜里塞一個。放學時若媽媽不能及時來接她,餓的時候可以填肚子。
她撕開塑料包裝,咬了一小口,甜甜奶香味入口即化,真香。也許吃完這個小麵包,媽媽就會來接她了。
當她要咬第二口時,眼前一暗,手空了。抬頭看到黑臉少年拿着她的小麵包,塞進他的破衣衫里,冷冷道,“你打擾我娘休息,還睡了我家的床,這塊糕點權當抵債了。”
抵……債?
韓傾傾不懂啥叫抵債,咕嚕一聲空鳴,她難過地捂着小肚子,跟着小少年走,眼巴巴地求着,“哥哥,傾傾肚子餓……”
軟軟的小奶音,叫衛四洲一陣心浮氣躁,最後,還是勺了碗鍋里剩下的兔子湯給小姑娘。
韓傾傾喝了一口,哇地吐了出來,“好……好難喝!嗚……”
野兔膻味極大,小少年哪懂什麼烹飪,能熬出一鍋湯算能耐了,這可苦了小姑娘被現代美食嬌養的口味,沒吐算教養給力了。
衛四洲更覺得煩,篤定這是個養不起的嬌氣包,忍了又忍,重新升火把湯加熱。
“諾,愛喝不喝拉倒!餓肚子都是你自找的。”
“嗚……吸吸……嗚……”
韓傾傾看着顏色深濃的湯,一靠近那味兒都熏得她難受,可抬頭觸到少年黑黢黢的厲眼,嚇得只能捧起和她臉一樣大的碗,小心翼翼抿一口,嗚……好難喝,她想要她的小麵包。
衛四洲觸到那雙可憐兮兮瞅來的大眼睛,明顯朝他胸口位置瞄,立馬一個唬臉瞪回去。
嚇得小姑娘像受驚的小兔子,幾乎縮到桌子下。
他哼聲道,“不喝我就倒掉了。”
吸鼻子……哭嘰嘰……
韓傾傾在衛四洲極不人道的威嚇下,勉強喝下了一半野兔子湯。剩下一半,衛四洲自己喝了。這年頭,能打只野兔可不容易,他回來的路上還差點被人搶。
吃完飯,衛四洲燒了點熱水洗漱。
韓傾傾看着小少年提着足有他一半高的大水桶,站在小凳子上往大鐵鍋里倒水,艱難又吃力,想要上前幫忙還被他喝斥,只得站在一邊焦急地看。水終於燒好,他兌成溫水,把臉上的污泥灰漬抹乾凈,露出一張十分俊俏的臉龐。
韓傾傾覺得,變乾淨的小哥哥比園裏的那個討厭鬼還好看,只是仍沉了臉,兇巴巴的,好可怕。
衛四洲脫下一半衣服時,突然意識到屋裏還有個小姑娘,一下瞪過去,眼神都在說:再看就挖掉你的大眼珠子。嚇得小姑娘捂着臉,跑進了母親屋。
韓傾傾還是看到小少年的身上,有着大片的擦傷,青青紫紫,好嚇人。
衛四洲迅速清理好自己,端着熱水進屋給母親洗漱。他瞪了眼縮在角落裏的小姑娘,小姑娘立即搬來小凳子給他放木盆子。
衛四洲心想:嬌是嬌氣了點,好歹還會看人臉色。
韓傾傾看着小少年給媽媽洗臉,擦手擦腳,還給按摩,心想小少年凶歸凶,還懂得孝順媽媽,算是個乖孩子。
可素,她好想媽媽,想回家嗚……肚子有點痛痛,想要拉臭臭的趕腳……
哐啷一聲,木盆打翻,水灑了一地。
韓傾傾驚回神,看到小少年撲到床上,搖着床上的婦人,嘶聲叫喊,“阿娘,阿娘,你怎麼了?你醒醒,醒醒啊?阿娘,你看看我,我是四洲,我是洲兒,阿娘,你別不說話,你……你別跟我玩迷藏,你睜開眼,睜開……”
搖晃間,枕間的那團染血的布團落了下來。
衛四洲揀起一看,血布團還有濕意,應是他回來不久前咳的。
婦人一動不動,彷彿睡得很沉很沉,她面容詳和,唇角掛着淺淺的笑,似是很滿足、很放心地走的。
“阿娘,你別走……別丟下我……”
小少年爬在婦人身邊,失聲痛哭。
韓傾傾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還沒經歷過這種事,不懂這其中的意義,她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小哥哥,她在身上摸了摸,從褲兜里摸出了一顆她偷藏的金幣巧力。這是她最後的糧草了,應該藏好的。可是……可是……
“小哥哥,小哥哥……”
韓傾傾輕輕攥衛四洲的衣角,攥了好半晌終於把人攥回頭時,卻迎上一張滿布怒火的陰鷙臉龐,“是你!你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你一來我娘就死了,是不是你害死她的,你……”他看也沒看就打掉了小姑娘手上的東西,“你是個掃把星,你還我娘來——”
小少年突然面目猙獰地朝韓傾傾抓來,嚇得她轉身就跑。
她能跑去哪裏?
這間陋室里,連窗戶都沒有,只有頭頂一個小方洞,大門上了栓她根本出不去。
她看到角落裏那個破衣櫃,一頭撲進去,拉上櫃門時,看到小少年朝她抓來。她用力關上櫃門,黑漆漆的窄小空間,充斥着腐蝕的味道,門上傳來巨力令她全身震顫,失聲哭叫。
“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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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甜:四哥,現在這麼嚇你小媳婦兒,未來都得補回來喲!
四哥:哼!(鼻孔朝天.JPG。)
二甜:明明是青梅竹馬,為啥突然有種火葬場的趕腳……
四哥:哼!(六個鼻孔朝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