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陰棺
地井中,阮容眼睛一亮,叫道,“啊!我明白了,念誦經文時,先感到心思寧靜守定,猶如自成天地,內外無侵,原來是為了防範心敵么,我原本還以為,心定了才能自生清涼,唉,原來不知底細,全想錯了。”
小小年紀,靈慧至此,柳仙師愛才之念又起,不住搖頭嘆惋,見周嶴自慚形穢,便道,“嶴兒不必如此,你是身修的底子,和她真修路數不同,嘿嘿,就是在凌霄門首峰,無師自通可悟到這一層的也不多見。不錯,宋國人人持符,持的便是心符,縱然不解其意,但有木符護身,又沒有更多媒介,那人的神通也就不得其門而入了。”
他又和聲問,“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么?”
阮容思忖片刻,不顧身邊兄弟姐妹打來的眼色,問道,“厚坤佩在我們阮家已有七百年了,從未有人謀奪過什麼,今日突然遭此橫禍,是因為它早該無用,卻一直有用——因為它也許和那位有關聯,是么?”
“不錯,不錯。”柳仙師嘉許之色更濃,笑道,“七百年前,宋國剛剛封境絕靈,厚坤佩這樣的寶物雖然不多,但卻也並非絕無僅有,七百年來,這些寶物漸漸都淪為凡器,唯獨厚坤佩始終傳說不絕,阮家玉礦已經接連開採了七百年,依舊產玉,便是厚坤佩的庇佑。二十六年前,蕭家供奉的墨玉笛也不成了——你知道蕭家么?那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了,自那以後,厚坤佩便是宋國唯一的法器,墨玉笛比厚坤佩品級更高,厚坤佩還能比它多支持二十六年,這其中自然有異。”
阮容面色發白,咬着下唇道,“你的意思是,那人就藏在我們阮家嗎?”
柳仙師笑道,“怕是你們阮家還沒這麼大的造化。”
說話間,那道靈光從孔洞中飛了回來,柳仙師伸手收了,神色一動,轉頭對周嶴道,“還有一人未死,也是極好的修道種子,你把他帶過來。”
阮容本來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洒脫,此時聽說家裏還有人存活,不禁神色激動,但轉瞬間又陰沉下來,柳仙師看在眼中,不動聲色,道,“若是那厚坤佩無人祭煉也能維持神效,也許便是因為它不知什麼時候,曾和那人有一絲勾連,那人身周哪怕只是泄漏一絲靈氣,都足以令厚坤佩受用無窮,便是維持七百年又算什麼?此佩也許已經提升品階,從法器蛻變成靈寶,便是兩千年、三千年沒有滋養,也能維持得住。”
周嶴還不知道法器和靈寶的區別,但仍應景地發出驚呼聲,阮容譏諷地瞥了他一眼,咬唇道,“那麼,若尋到了這厚坤佩,也就意味着,那一絲勾連,縱是有,也已成過去,又或者是些別的什麼緣由,只要拿到了厚坤佩,總是能琢磨出來的。”
神仙中人,說話做事都大有深意,周嶴唯恐自己說多錯多,不知什麼時候就觸犯了忌諱,是以才讓阮容說話,但幾人說到此處,他還是不禁聽得入港,不知不覺地道,“若是……若是尋不到的話……”
這厚土潤澤神光將洞窟上下照的纖毫畢現,在場眾人都是看得到的,厚坤佩本身被阮家供奉,不論阮家藏在哪裏,都是凡人手段,怎逃得過仙人神光?柳仙師已搜了一遍,一無所獲,阮容想到他剛才說的神通,又思及這只是那人神通之一,不禁大感畏懼,顫聲道,“若是尋不到,豈不就是說,阮家玉礦的種種玄異,並非由於厚坤佩,那只是幌子,真正是因為,那、那人就、就在——”
周嶴也喊道,“豈不就是說,那魔頭就在阮家密地里!”
柳仙師不禁失笑,“想得多了,靈寶自有趨吉避凶之能,它知道我們來者不善,若不躲藏才是怪事,一時尋不到,也未必就是與那謝燕——咦!”
‘謝燕’那兩個字才出口,周嶴反應極快,已是捂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阮容雙手被縛,無法效仿,只得驚呼了一聲不要,她不怕死,但卻不想這般死去,柳仙師卻渾不在意,他一揮袖子,在場眾人都空自張口,卻不能做聲,柳仙師自椅中騰空而起,衣袂飄揚,他手中掐訣,洞中光芒大盛,往洞頂逼去。
阮容、周嶴等人翹首看去,均是驚駭欲絕——那厚土神光將洞中上下都照得一片純白,但眾人不知為何,直到此時才發覺,洞頂有兩塊地方,始終是原石本色,不論光芒如何相逼,依舊不為所動,在白光中就猶如兩團陰霾盤踞,形狀也越來越明顯,就像是、就像是……
“子母陰棺。”柳仙師喝道,“謝燕還,你果然在此!”
他本來意態悠閑,此時卻如臨大敵,手中法訣連變,並指如劍,遙指四方,連聲喝道,“封、禁、絕、幽、閉、斷、停!”
眾人未入道途,不知底里,只覺得渾身發緊,隨着一聲停字,原本呼呼吹過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四周靜得可怕。自身猶如千鈞之重,連站着都很是艱難,柳仙師懷中飛出一道寶光,挾光帶電往上飛去,破石而出,留下一個直通地面的大洞,不片刻,只聽得極高遠處傳來黃鐘大呂之聲,猶如雷霆般滾滾而出,便是雷霆,怕也傳不得這般遠,這般的宏大。
如此神仙手段,已令人瞠目結舌,如此威能,什麼事做不得?但如此無所不能的柳仙師,做完這些佈置猶自裹足不前,只對那棺影做防禦之態,阮容在心底念誦着謝燕還這三個字,先想,原來這就是那大魔頭的名字,旋又警醒過來,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趕忙持念清凈經。又想,不知柳仙師要等多久才有勇氣上去看一看,他本事顯然不如大魔頭高,為什麼還來追查這人的下落。
正這樣想着,天邊鐘聲逐漸消止,但更遠處隱約有聲音連環相和,只是阮容等人聽不仔細罷了。洞中本已沒有風,忽然間一陣清風拂面,一位華服少年落在柳仙師身側,不言不語,舉起手中玉笛,對洞頂做催逼之勢。
又是一道白光,阮容等人眼前一花,洞中不知什麼時候已多了一名長髯老人。如此異光連閃,十多位仙師在洞中各處現身,那子母陰棺的影子依舊一動不動,柳仙師神色一寬,扭頭對阮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說的不錯,我本事不大,不過,我本事雖然小,但我有師兄弟呀。”
阮容沒料到自己的心聲柳仙師也能聽見,不禁大驚,那華服少年道,“師弟,休要多言,大事為重,把這些凡人都料理了。”
周嶴大驚失色,幾個兵士更是早嚇倒了,唯獨阮容先是一驚,隨即便是恍然:是了,我們已經聽了謝燕還的名字,清凈經就不夠用了,謝燕還可以輕易在我們心裏種下種子,這幾個仙人一定要防患於未然了。
在她心中,自己早活不成了,阮容倒不怎麼驚惶,只扭頭看了周嶴一眼,唇邊浮起諷笑,心道:你殺了我們全家,還喊什麼柳師、柳師,沒想到吧,你不過也是一條狗罷了。
柳仙師面色微苦,嘆道,“可惜了。”
話雖如此,但他絲毫沒有猶豫,衣袖一拂,靈光飛出,眾人都被收了進去。柳仙師神色一肅,並指成劍,催動護身靈寶遙指洞頂,喝道,“凌霄門在此,為天!”
天外極深遠處傳來一聲悶響,似是對他的話做出回應。
那長髯老人一甩拂塵,“盤仙門在此,為地。”
地面逐漸搖動起來,一名綠衫女子身後彩絛飛舞,柔聲道,“玉溪派在此,為人。”
眾人異口同聲,“三宗在此,為天、地、人,天地人為三才,日月星為三辰,卦三畫而成,鼎三足而立!三才鼎,立!”
隨着眾人念誦,洞頂搖動幅度更大,像是身處鼎中,鼎足搖晃,眾人在鼎下為薪火,洞頂的子母陰棺則為鼎中的丹藥,被煉得翻滾不停,那華服少年沉聲道,“凌霄門陳餘子,請謝師叔現身!”
洞頂終於傳來一聲長笑,這笑聲高闊嘹亮,猶如鶴音傳遠,直刺天際,洞頂那棺狀陰霾動彈了一下,支出一塊新的陰影,似是有人揭棺坐了起來,柔聲道,“陳餘子,柳寄子,這七百年來為我護法,辛苦你們了。
他話音未落,陳餘子大喝一聲,“動手!”
眾人手中掐訣,喝道,“三辰三畫,三才鼎,鎮!”
轟隆巨響中,一股巨力從天而降,猶如巨鼎下落,其勢磅礴,彷彿這世上任何東西,都將被其鎮壓其下。洞頂陰棺在這股巨力鎮壓之下,也開始簌簌發抖,但眾人面上絲毫不露得意之色,與之相反,個個面色凝重,持決運起法力,柳寄子額前見汗,顯然吃力之極,勉力道,“諸位,謝燕還重傷未愈,不能動用青劍,三才鼎借用大陣之力,他破不開的,務必撐過這幾個時辰,老祖隨時會到,他跑不了!”
眾修士齊聲應是,催動法力與陰棺相抗,過了不知多久,那綠衣女子身後有人道,“師姐,我法力跟不上了。”
三宗在此,卻是玉溪派先有人支持不住,綠衫女子不由皺了皺眉,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丟了過去,責道,“怎地修為如此不濟?——咦!”
她猛地回過頭,驚疑不定地望了望身後的師弟妹們,只見眾人都愕然回望,不由暗叫不好,問道,“剛才誰問我要了丹藥?”
柳寄子臉色丕變,“不好,難道被他逃了?”
眾人心神已亂,陳餘子一拍腰間葫蘆,一道寶光飛出,在地井中大肆噴吐,眾真運足目力四處尋找謝燕還的蹤跡時,頭頂一聲長笑,那子母陰棺猛地跳動起來,大有掙脫三才鼎的態勢,陳餘子喝道,“諸位不可鬆懈,此子詭計多端,真身看來還在棺中,我們穩住法力!”
“你瞧。”
地井中擾亂的眾修士,在阮慈看來只是一層灰色的虛影,她不斷回頭顧盼,謝燕還將手中的玉瓶上下拋動,笑着說道,“我的法術好玩不好玩?”
她牽着阮慈悠然向外走去,笑道,“我帶你去看看一些更好玩的事兒——還借給你一樣東西,你說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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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人家叫【謝燕還】啦,不是謝燕
還有,解釋一下阮慈上一章的姿勢,她是在兩重棺之間的空隙里藏身,棺槨中這個槨字,就棺外套的東西,有些帝王是有九重槨的,我以為這個是常識就沒說,估計讀者中不是每個都看過鬼吹燈之類的盜墓小說的,哈哈哈,有啥不懂的都可以提出來問!
今天中午吃瓠瓜肉片湯,我在想福建之外的讀者是不是都不吃瓠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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