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記得家裏人的電話嗎？”
南小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爸爸媽媽呢？”
“我不知道。”南小南繼續說道，“我……離開爸爸媽媽家，現在要去奶奶家。”
“你離家出走了？”封翼將南小南往上湊了湊，鼻端無意間蹭了蹭小孩兒的臉頰，一股淡淡的香甜奶味，隱約之間讓封翼想起了小時候喜歡吃卻一直得不到的奶糖，見到小孩兒聽到自己的話有些驚慌，安撫道，“好巧，我也是。”
“大哥哥也是離家出走嗎？”南小南鬆了口氣。
“不算，只是暫時出來透透氣，很快就會回去。”
“大哥哥難道不是因為不想回家才離家出走的嗎？”
“是啊。”
“那為什麼還要回去？”
聽到孩子的問話，封翼笑了，有意無意的開口：“因為不得不回去。”
“因為會沒有飯吃嗎？”
“……對。”
“那大哥哥跟我一起離家出走吧，我可以給你吃飯。”
封翼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吃你那書包里的零食嗎？”
“這些不夠。”南小南晃了晃腳丫讓封翼把他放下來，拉住了封翼的袖子，“我們可以吃野菜，然後找奶奶家，我奶奶可好了，肯定會給你吃的。”
封翼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身子的小孩兒，忍不住笑：“你怎麼知道奶奶會給我？”
南小南歪了歪腦袋：“她不給你，我就把我的飯給你吃一半兒。”
“要是不夠呢？”
“我們可以去吃野菜，蒲公英，野苜蓿……”南小南掰着短小的手指頭一個一個數着，“我們還可以去地里摘點西瓜，青菜，蓮子，都可以吃。”
“如果種地的人生氣了，要把我們抓起來怎麼辦？”封翼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對一個孩子如此的有耐心，“偷菜是犯法的，警察叔叔會把我們關到監獄去。”
南小南歪了歪腦袋，小手握住了封翼的食指：“那我去偷，要抓就抓我，你吃我的飯，我吃警察叔叔的飯！”
原來孩子是這麼可愛的嗎？封翼忍不住低笑出聲，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奶聲奶氣咬字不清，卻……還挺有邏輯？
“可是我不想你被抓起來，我還是回去吧。”封翼嘆了口氣，居然在一個孩子面前裝起了可憐。
“不回去。”南小南握緊封翼的手指，大大的眼睛裏倒影着面前的大哥哥他平視的倒影，他渾身上都散發著疲憊的氣息，“你不開心，就不回去。”
封翼被誘惑了，被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孩子，心中原本以為已經駐紮了銅牆鐵壁的地方，似乎侵入了一滴溫暖的水珠：“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餓不餓？”南小南將書包打開，看着裏面的零食吞了口口水，“我們先吃點東西，然後找奶奶。”
封翼看着一堆零食，半開玩笑的說了句：“這些東西，不夠我吃啊。”
南小南當了真瞪圓了眼睛驚訝萬分，圓溜溜的眼睛盯着封翼，非常震驚糾結捨不得的模樣，最後一咬牙一跺腳將書包推到了封翼腳下：“你吃。”
封翼不自覺的捂住唇瓣掩飾笑容：“……會不會太拖累你了？果然我還是回去吧。”
“沒事，旁邊都是樹林，到處都是吃的！你吃，我去找別的！”
封翼溫和的眼神都能膩出水來：“先不吃，我們先找奶奶。”
“好。”南小南指着公園內部最茂密的叢林說道，“奶奶住在樹最多的地方，這裏應該能到！”
樹最多的地方？難道是精靈嗎？封翼啞然失笑。
——
南家南和鳴的房間，昏昏沉沉的少年從睡夢中醒來，閉着雙眼還沒能從宿醉之中清醒：“南南，現在幾點了？”
空蕩蕩的卧室中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聲音。
“怎麼回事？”少年坐起身，睜開雙眼，和之前的傲氣張揚不同，那雙獨屬於少年的眸子之中卻偏偏被成熟和冷漠所侵佔，明明清亮的少年音色卻帶上了低沉和沙啞，“又壞了嗎？這是第幾次返廠檢修了……”
然而話音剛落，少年卻愣住了，看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少年瞪大了雙眼。
這裏是……和他記憶深處少年時期的房間完全相同，並不是黑白單調的極簡冷淡風格，在他的床頭也沒有當初三弟送給他的他返廠檢修了無數次早就應該被報廢了的名為‘南南’的智能鐘錶，這是怎麼回事？
“解除情景模擬……聲控管家……這是什麼？”無論怎麼試驗周圍也沒有回應他的電子音，低頭卻看到了在床頭放着的一塊方正的……手機。
拿起手機，指紋解鎖，卻在看到熟悉的古老的頁面后瞪大了雙眼，在手機上的日期讓南和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靜……冷靜下來，南和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翻開手機查看資訊，所有的信息都是和日期所相符的，打開了記憶中熟悉的微信圖標，古老的面板和99+的消息，其中有@自己的信息，打開了群聊記錄，上面曾經的舊識和無數調侃捉弄的話語，紛紛昭示着他現在是回到了曾經自己荒唐度日的過去。
他真的……回到過去了？
南和鳴不自覺的捂住了心臟，聽到了自己因為震驚和緊張不斷加快的心跳聲，他重生了，他回到了過去，他幾歲？他現在幾歲？
踉蹌的從床上爬起來，南和鳴翻閱了書本，上面初二的課本字樣讓南和鳴幾乎紅了雙眼。
初二，才初二！
他回到了剛開始，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小南呢？他的小南呢？現在在哪兒？
從心底席捲上來的狂喜讓南和鳴抑制不住的發出了詭異的笑聲，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攤開四肢，捂住了臉頰，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子：“小南，小南，小南，小南，二哥好想你，小南……”
現在的小南在什麼地方？初二的時候他應該剛剛到這個家裏吧，還是還沒有來？現在難道是在奶奶家嗎？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他要親自去接他最愛的弟弟。
穿什麼衣服好？現在都流行什麼款式？他喜歡好看的哥哥還是帥氣的哥哥？這時候小南才五歲吧？五歲才丁點大，見到面了他一定要把他抱在懷裏，肯定特別柔軟，小南一直都很柔軟，哪怕是成年了，也特別可愛。
長大的小南那麼好看，小時候的小南是不是精緻的和玩具一樣？當年他真是有眼無珠，為什麼對這麼可愛的弟弟沒有一點上心，如今他只要見到小南，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將小南栓到褲腰帶上，小南，小南，他的小南……
等等，初二？
南和鳴皺起了眉頭，他不記得第一次見到小南的日子了，當年對小南太過忽視，滿心滿眼的都是惡意，怎麼可能專門去記住那個孩子的到來的日期？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惡意的攛掇小南離家出走，第二天晚上小南才回來，他甚至都沒有刻意去注意過小南到底離家出走到哪裏去了。
問問那個女人……
問問那個世界上最會生孩子的女人，何璇晚她肯定知道現在小南在什麼地方。
南和鳴迫不及待的出了房門，看到的是熟悉的空間和忙碌的下人，此時他的後母正一臉憂色的站在客廳里，看到南和鳴的時候眸色一驚：“和鳴今天沒有去上學嗎？”
“起晚了。”南和鳴看了看四周，“這是在做什麼？”
沒想到今天的南和鳴居然對他和顏悅色，何璇晚很驚訝：“小南不見了，一早上去他的房間沒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藏在哪裏了。”
小南？南和鳴眼前一亮，然而眉頭驟然皺起，小南已經回來了？那……那他那攛掇離家出走的混賬事，豈不是已經做過了？
南和鳴突然上前去抓住了何璇晚的衣服：“小南……小南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昨天啊？和鳴你忘記了嗎？”何璇晚覺得面前的少年似乎有哪裏變化，和之前的尖銳鋒利不同，此時他全身上下所散發的感覺居然比南韻更甚，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昨天？南和鳴眼前一黑，小南第一天來，當晚就被他攛掇的離家出走，現在，難道他已經……該死的，他為什麼要懶床！
“他離家出走了……”南和鳴下意識的想要聯繫自己的手下派人尋找，然而卻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個無權無勢的少年一事，頓時焦急的萬分，對着匆匆忙忙還在家裏尋找的下人吼道，“出去，全部都出去找，他離家出走了，去報警，讓警察找！他五歲……他才五歲……五歲什麼都不懂，如果被欺負了……如果他被欺負了……”
南和鳴的面色慘白，之前因為驚喜而浮出的紅暈全部退去，滿眼都是慌張，何璇晚在一旁看着南和鳴陰晴不定的情緒，瑟縮着不敢出聲。
“叫父親，大哥，讓父親派人找……”南和鳴顫抖着手想要打電話，“對不起，對不起小南，二哥錯了，你快回來，二哥錯了，對不起，二哥……二哥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