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愛二十五
我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段日子,那段時間公子總是陪着我,眼中充滿着憂絲,每每在我睡下之後,那書案上總是堆滿了醫書。
安瀧似乎很忙,彷彿回到了公子出事的那段時間,很少見到他的蹤影,有些東西經歷過一次之後並能變得沉着冷靜,但生死大事又何以能變得冷靜。
木了也傻了,除了木訥的吃飯睡覺之外,似乎沒有一個活人的任何跡象,我向來是一個執着的人,一件事情認定了是怎麼都不肯放棄的那種,很多事情若那麼容易看得開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勸你看開的。
拿得起放得下是一句可以輕易說出來的話,但是論坦坦蕩蕩的去做的話終是拿起來很難放下的。
公子說阿珠,我總是跟你站在一處的。這樣的話公子不止說過多少次,當然他不知道我是否聽進去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那麼痛苦,他想替我分擔,他總是如此的護着我,連半點痛苦都不願讓我受的。
公子說阿珠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若你想去看華重了,可以去看看他,有些坎終是要跨過去的,那佛桑花樹下你埋下的那壇酒近來酒香更加濃郁了,今日我將它挖了出來,晚上將它備上。
酒是個好東西,喝了它可以讓你暫時逃避一些你不想承受的東西,那一夜守着九幽王公子玉門口的士兵聽到從房內傳出了凄苦的哭聲,哭聲聽得人絞心似的難受。
那一夜之後,聽說生了一場大病的彼岸似乎就好了,除了臉色差了些,其他的似乎都沒有多大變化。
忘川河雖然恢復了清澈,但冰冷程度依舊不減當初,雖然許久不曾趟過這一汪河水了,但扎進去的時候,似乎往事就在昨天。
華重被公子安放在了忘川河底,那個曾經他躺了上萬年的地方,這是一個隱蔽的適合瞞天過海的居所,上面的河水一流,並將那味道都遮得乾乾淨淨的。
公子在華重的身上放着還魂玉,看上去就跟睡著了一般看不出一絲端倪,我去看了他,有些東西終是要承受的。
再花上七萬年,再去尋一次苦情淚,不過是花費一些時間罷了,只要是尋得到辦法,一切都是好的。
安瀧匆匆回來,滿臉的倦意疲憊還帶了滿身重傷回來,他捧着一個盒子來找我,若無其事的說,南冥海上的那株梭樺樹結了果,我將它取了來,該是有些用處的。
南冥海是魔界之海,海上長着一株碩大的梭樺樹,被魔族視作神樹,神樹百萬年才結得一個梭樺果,聽說是汲取了魔界得天獨厚的煞氣而孕釀出來的,傳說不管是對人、對神還是對魔都是極好的,能將隕滅的活過來,活着的成神,是個了不得的存在。
這樣的一個東西,魔界自然是要派層層眾兵守着的,除了眾兵之外,那擁有着貪婪之心一心想要這梭樺果的也是大有人在的,安瀧能取得定是折了半條命的。
在我身旁的,不管是安瀧還是公子,對我都是極好的,當然不管是誰,只要是我認定了對我好的,我都是會加倍對他們好的。
我拿着安瀧給我的梭樺果去看華重,將那一顆紅通通的果實喂他吃了下去,但是許久都未見反應。
安瀧確實傷得很重,公子已經替他療了傷,但依舊還是很虛弱,如今我起得很早,每天都去廚房中捯飭大半天,替他熬上一碗湯。
有時候他會揉着自己有些發胖的臉很似苦惱半開玩笑的說:阿珠,你若每天都這麼給我補着,我都要胖成球了。
那天早上我送湯送得早了些,安瀧還在熟睡着沒有起來,有時候睡著了,安瀧會化為原身,他說過化為原身睡得會更安穩許多。
我替他掖了掖被子,卻發現有些不大對勁,慢慢掀開被腳,被褥下安瀧那原本長了尾巴的地方被齊齊斬斷了,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他醒來的時候,看着我淚眼婆娑的望着他,他有些發矇的對我說:阿珠,我還沒死呢,你哭成那樣做什麼。
我伸手抱了抱他,對他說:你睡着的樣子很好看。
不知道是我對他過於溫柔還是他誤會了什麼,在接下來的幾天早上我都沒能將那熬好的湯送入他房中。
公子說華重沒了血緣之本,梭樺果在他體內要在凝出一個血緣之本,是需要些時日的,只是這等待的時日過於長了些,也過於煎熬了些。
樹上長出了嫩芽,嫩芽變作了綠葉,大朵大朵的花點綴在枝頭,淅淅瀝瀝的雨水從那屋檐上流了下來,將地上滴出了一個小土窩,大片大片的彼岸引路開放,微風一吹一浪一浪的煞是好看,也不知迷了多少路過的亡魂,嫩芽變作了枯葉從樹上掉落下來,落在地上,化作泥土,樹禿了花敗了,倒是顯得蕭瑟了幾分,天氣越來越冷了,黑夜中晶瑩剔透的小雪花從天而降,一夜之間白了整個山丘。
四季更替,一年輪迴,逝去了多少,又帶來了多少,十年之久,也不過是十個輪迴,這十年裏,似乎發生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九天之上老天君尋找他這個天孫的決心從未減退過半分,但幾乎將整個天地都翻了過來,也沒能找到半點消息,這讓本就有些容易傷感的老天君又顯得孤寂了幾分。
當然十年時間裏,也並不是什麼事都不值得議論的,也就有過那麼一件事曾經享譽六界,轟動一時,魔族魔主宗清本性浪蕩,喜近美色,卻被一美人齊根斬了尾巴。
世人皆猜測,大概是宗清一夜情緣的浪蕩本性惹了某位烈美人,得了報復,就連宗清本人也是那麼認為的,若是他能稍微有些記性,並就能記得那些與他有過情結的美人之中是沒有一位右額上鑲了一朵彼岸花的,奈何與他同塌而眠,交頸而卧過的美女實在是太多了,而他自小狂妄自大慣了,就連那夜美人攜劍而來,眼中的恨意不是為兒女情長而來都沒能看出,就白白斷送了一條尾巴,也沒能得知那美人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