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愛二十

華玉愛二十

他向我訴說了很多很多,說了他小時候沒爹沒娘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說了他第一次看見我撲向落入忘川河中的公子時是多麼的震驚,說了他一生中的每一個細節,是一個充滿了悲傷而又堅強的故事。

故事若是藉著夢來訴說的,那隻說明那些東西本就該留在夢中,夢醒之後,夢中的事情就該淡忘的。

夢中的事情我來不及多想,迷迷糊糊間就被定了一個偷竊的罪名,說是太子華重的宮中丟了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而昨天整一個晚上就只有我一個宮娥在殿下房中侍奉,寓意可想而知。

可能向來九天之上的神仙做事都何其囂張,人贓俱獲這種事情他們似乎不屑一顧,只是沒想到頭一天還賴在別人懷中的華重,如今翻起臉來卻是如此的決絕。

我被趕出了南天門,是一直護在華重身邊的那個小武官千夏親力親為的,可能是覺着我一個未經世事的小仙娥好不容易才熬出了那麼一點頭,如今卻被當頭打了一棒,大概是覺着可憐,還特意給我準備了一個包袱,包袱裏面沉甸甸的,該是放了一些什麼值錢的東西吧,那時我看他的眼神都起了一些大變化。

被趕出了九天之上這件事在我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我在想會不會因着在我喝醉的時候,將那心中的秘密說了出來,被華重聽見了,若真如此真就大為不妙了。

我滿臉掩飾不住的愁容,不是為著被安上偷盜的罪名,也不是為著被趕出九天之上的恥辱,而是那關乎公子性命的大事,如今華重定是有了提防,要想接近他並是更難了。

天晨宮中幻化出了一個幻境,幻境中剛被趕出九天之上的彼岸正站在南天門前沉思,良久之後,解下挎在肩上的包袱,包袱是用上等的錦薄做成的,她一層一層的翻開,露出一個精美的盒子。

盒子也雕刻得極為精緻,看得出它原本的主人倒是有些品位,只是盒子的右下角及不起眼處雕着一支小小的蘭。

彼岸似乎也是有些好奇盒子裏的東西,相傳華重的宮殿之中丟了了不得的寶物,倘若這是神仙之間相互陷害的鬼把戲,也着實老套了些。

盒子被慢慢打開,盒中的東西讓彼岸有些震驚,她轉過頭來,朝南天門內深深的看了一眼,合上盒子,依舊將盒子疊入包袱之中,挎上肩,行色匆匆的離開了九天之上。

天晨宮中蘇軼君啪的一聲合上摺扇,指着彼岸離開的方向就道:你看這小丫頭得了這麼一個大便宜,連回過頭來答謝一聲的道義到沒有,只是你呀你給自己心頭上捅了一個這麼大的窟窿,若是被父君知道了,他那顆老人家的心只怕又要多上一條裂痕了。

華重依舊看着彼岸離開的畫面,披着一身素衣,只是心口處不像正常人那般,似乎空缺了一部分,素衣處滲出隱隱血跡。

他淡淡的說:小叔,一直以來,阿珠都只記得我的惡,倘若這件事以後,她時不時能想起一些我的好,我也就很滿足了。

憶琴海深潭底部埋有斯羽君的亡魂和惡龍的嬌軀,那日亭中,華重對蘇軼君說他想換一副血緣之本,那時說得輕巧,沒想到他說的換竟是這麼一個換法,如今自己的血緣之本給了出去,若是不趕緊找一副血緣之本補上,就相當於毀了自己。

他說憶琴海中為害眾生的惡獸本就不該存在與世,取它的血緣之本最為合適,惡獸雖沉睡着,但是要取下他的血緣之本又談何容易。

蘇軼自然知道華重為何要找一個這樣的借口,那是一個敬重父君的乖孩子,那個秘密在他心底也不知埋藏了多少年,奪了他父君性命的他又怎麼會讓與他人手刃仇敵。

明明蘇軼君生得一副柔美樣,因着這條惡龍,萬年之前,斯羽君為了困住惡獸,與惡獸同生共存,斯羽君雖隕滅,但在整個天地之間那戰神的美譽又拔了一個高度,而向來與此事牽扯不上關係的蘇軼君,因着自己的出生,也被世人唾棄了一回。

世人皆談,蘇軼君若是有上斯羽君一半的本事,斯羽君也不用命喪與憶琴海中的惡獸手中,當時這也給蘇軼君帶來了很大的壓力,這是世人的一種偏見,倘若就算蘇軼君有上半生本事,結果斯羽君與蘇軼君兩兩都命喪與惡獸手中,又該當如何,只是這樣可怕的念頭蘇軼君沒有像任何人提起過。

如今他那位親哥哥的獨苗,老天君寄予厚望的天孫,九天之上的太子,想要身赴險境取那惡龍的性命,而偏偏就要找他做庇護,這與蘇軼君而言,又算攤上什麼事。

華重自小沒爹沒娘身世可憐,老天君雖一手將他帶大,但過於注重將他當做儲君來培養,對於他心靈疏於關愛,而他這個做小叔的若是也不幫他,那並是沒人幫他了,這九天之上,也就這向來放蕩不羈的蘇軼君還殘存着一些人性。

華重的事,蘇軼君最多也就只能向老天君隱瞞三個月,華重說三個月已經綽綽有餘了,在這段時間,蘇軼君也是過得很膽戰心驚的。

公子的頑疾算得上完全得到了根除,當我拿着那血緣之本去找老醫師的時候,老醫師也是大為震驚,大概他是沒想到我能帶着血緣之本活着回來。

原本打算慶祝公子得以康復而要為他跳的漫月引雙,如今不知為何竟然提不起多大的興趣,每每回想起那夜在華重面前跳過一次,他說過他是痴了的,而這支舞註定就該為他跳。

公子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故意說沒有,我是有些賭氣的,在賭自己的氣,若那血緣之本,我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拿回來的,我也就不會如此困惑,倘若華重依舊如七萬年前那般決絕而陰冷,也就不會覺得欠他一個人情,如今我一點都弄不明白,華重為何變得如此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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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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