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和解篇(二十)

番外7 和解篇(二十)

一路都是沈願寧在說話。她給安子言講着上午的論壇內容、講着昨天來度假村路上目睹的兩起小車禍,根本不給安子言開口說話的機會。

為了給沈願寧過生日,安子言訂了間獨棟區的花園房型。而沈願寧的客房是由論壇主辦方統一訂的,房間都集中在酒店主樓的高層,和安子言的房間並不在一個區域。

安子言送沈願寧到了樓下,拿出房卡遞給她,“這是我的房卡,你取完行李直接進門就行。”

沈願寧抓住他的手,“不行,你陪我一起上樓。”

“……”安子言陷入沉默,他緊盯着自己的左腿褲腳,把手從沈願寧手裏抽出。

沈願寧也不說話,再一次拽住安子言的手腕。

有人才從會場回來,進門經過他們二人身邊時和沈願寧打了個招呼。

沈願寧簡單地回應了她一聲,她的眼神忍不住瞥向沈願寧正在拉扯的安子言身上,之後她又難以置信地再看沈願寧一眼,最後在被他們注意之前迅速收回。

“……願寧,我褲子是髒的。”安子言並沒抬頭,待那人進了大堂,他終於決定把這件事說開,“剛才摔倒的時候把尿袋蹭破了。”

她扯了那麼多話題想讓安子言忘記這件事,可他還是自己主動提了起來。

“我知道。”沈願寧說。

安子言似乎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知道。”

他從洗手間回來時,就已經發現沈願寧一直站在那片污穢之上,替他遮擋住那份羞恥。

“樓上難免又遇到你的熟人,”安子言頓了一頓,“……他們看到我們在一起,會議論你。”

“如果我怕被他們的議論,還會選擇跟你在一起么?其實周墨剛才就知道你褲子髒了,可那又怎麼樣?難道他不知道,你的褲子就不是髒的?”沈願寧毫不客氣地戳着安子言的痛點,“你又要因為自卑退縮么?要是這麼怕我被人議論,你現在就當不認識我算了,何必還為了我跑這個度假村來團建!”

安子言嘴唇緊繃,他想反駁卻找不到理由。道理他都懂,不過是過不了自己這關。

“我沒自卑。”安子言別過臉反駁道。

他不怕被輕視被鄙夷,可每次當他和沈願寧一同出現,那種目光便會從他身上一直延伸向沈願寧。

“好吧,沒自卑。”沈願寧這下甩開了安子言,又把他遞來的房卡也一併扔回他身上,“是不是要再像上次從馬老師家回來那樣鬧一遍?”

“……不是。”那次吵架讓兩個人差點兒真的分手,安子言當然不願重蹈覆轍,他嘆了口氣,收起房卡轉動輪椅進入酒店大堂。

兩個人一路不再說話,沈願寧知道現在安子言只是對她做出妥協,其實心裏並不情願上樓。

客房走廊鋪着厚地毯,安子言行動的速度慢下來,走在前面的沈願寧停下腳步轉過身,安子言這才又開了口,“你先走,我慢慢跟上你。”

沈願寧也就悻悻作罷,繼續朝房間走。她先行走到客房門前,正刷開房門時,對面客房的門就打開了。

沈願寧對門住着另一位與會男嘉賓,他拿出一個珍珠頭繩交予沈願寧:“這是昨天晚上你落下的吧?”

“哦,是我的!謝謝你啊。”沈願寧高興地接過頭繩,昨晚她覺得空調有些冷,就解開頭繩披散頭髮,回去時忘了發圈這回事,“早上我還找來着,以為就這麼丟了呢,原來是你幫我收着了。”

安子言在走廊就已經聽到動靜,他加速轉動輪椅趕來,“怎麼了嗎?”

“聽說今晚去吃飯的人很多,”男嘉賓輕蔑地掃了安子言一眼,無視他的存在直接邀請沈願寧,“不如我們單獨去餐廳吃?算是謝謝你昨晚幫我。”

根本不等沈願寧開口,安子言就直接替她拒絕了這個男人,“不用了,她晚上有約了。”

男嘉賓不屑地皺皺眉,嗤笑着問安子言:“有你什麼事兒?”

沈願寧終於有機會說話:“這是——”

“我是她男朋友。”安子言從沈願寧手裏拿過房卡重新刷開房間。

男嘉賓似笑非笑,他當然不信這個殘疾人的話。這人並不掩飾眼中的嘲諷,上下打量了一遍安子言——這輪椅上的殘疾人穿着件T恤和黑色運動褲,一看就不是參加這次投資論壇的同行,何況兩天的會議下來,他也沒見過有什麼殘疾人出入。

他忍不住向沈願寧去確認:“這人幹嘛的?”

沈願寧只是欣喜地盯着安子言笑,她現在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安子言用手臂替沈願寧頂開房門,拉着她的手讓她先進去,又不客氣地提醒那男人:“你沒事兒別再來找她。”

說罷,他也費力調轉輪椅進入客房,安子言一言不發,陰沉着臉扣上了房門。

“哎呀——”沈願寧故意拉着長長的尾音,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咂咂嘴道,“不是怕別人看見咱們在一起么?不是說怕別人議論我么?你這又是表明身份又是挑釁,人家能不議論我嘛?”

“他自己什麼德性好意思議論你嗎?”安子言的臉色更陰沉了,他瞥向沈願寧放在桌上的頭繩,“你這東西怎麼會在他哪兒?怎麼還是昨天晚上落下的?”

沈願寧可不忙着解釋。難得安子言剛才主動向外人表明身份,肯定是心裏着急了,這可是稀罕事,沈願寧恨不得現在沏杯茶坐下好好看一會兒。

“不說算了。”安子言當然相信沈願寧不會做那種出格的事,更何況她即使要做,也不會選對門那種貨色。沈願寧心虛的模樣他見過,現在她大搖大擺拿這事開玩笑,反倒說明什麼事也沒有。

邏輯上都說得過去,可安子言還是覺得心裏怎麼都不是滋味。

他划著輪椅上前,把那頭繩扔進了垃圾桶。

“你幹嘛給扔了啊?!”沈願寧這倒是一驚。

“看着心煩,”安子言暗惱,“誰知道那傢伙是不是攥了一宿。”

“哈哈哈……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沈願寧再也綳不住了,大笑着圈住安子言的脖子往他身上湊,“我這個頭繩可不便宜啊。”

“我再給你買還不行嗎?”安子言親昵地攏了攏沈願寧的頭髮,忽然又難堪地頓住,他連忙推了推沈願寧,“……別離我這麼近,我褲子……還臟着。”

“傻不傻?什麼都不知道……其實褲子已經幹了,都是你自己心理作用。”沈願寧抱怨着將他抱得更緊,“要是早知道一個頭繩就能讓你變勇敢,我應該批發一大箱,每個男的發一個。”

不提還好,這一說安子言更來氣,“你們這是什麼投資論壇?我才來這麼一會兒,就已經遇到兩個男的圍着你轉了,這是開討論會還是開聯誼會啊?”

沈願寧收緊手臂勒了安子言一下算是警告,“當然是討論會,昨天晚上光是幫對門臨時改稿就廢了我不少腦細胞呢。”

“他找你幫忙改稿?”安子言哼笑,“純屬找借口想泡你,沒準還想占你點兒便宜。”

“你可真庸俗!我們是在樓下咖啡廳討論的好不好?那兒怎麼佔便宜啊?”沈願寧這下真動了氣,她推開安子言,自己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在你眼裏我就只有□□可讓人惦記么?憑什麼人家就不是真來請教我問題的?”

“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別人有可能真來請教,但對門那個肯定不可能。”安子言想想就擔心,“他撿了你頭繩,什麼時候給你不好,偏要等你回房間開門的時候給你?”

沈願寧也不是傻子,這麼巧合的事情哪兒能連續發生兩次?昨晚本想出去轉轉,剛巧遇到對門也出來,剛巧他還正是想諮詢有關JM集團三年前投資的案例,沈願寧雖樂意幫忙,但還是婉拒了在他房間討論的建議。今天要是安子言不在,她肯定也會直接跟這人講清楚的。

“那我哪兒知道,就這麼巧唄。”沈願寧嘴上不服氣,偏要嘴硬。

聽她這話一點兒警惕心沒有,安子言是打從心底的害怕。和沈願寧認識這些年,她可是把流氓、變態和罪犯都遇了個遍,雖說最後勉強能算是化險為夷,可要是能不遇上當然更好。

就像這次,安子言算是看明白了,與其惹人非議,還不如就依着沈願寧的意思出雙入對,省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招惹她,“下次這種一個人參加的活動,我盡量都陪着你。”

“得了,不用。”沈願寧這話是百分之一萬的賭氣,“回你房間去吧!我不收行李了,今天就自己住這兒。”

“願寧,今天可是你生日,”安子言嚇了一跳,“怎麼可能讓你自己過?”

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年生日之後,年齡就要從三字頭計算了。“三十歲怎麼還沒結婚”這種話最近越聽越多,沈願寧本來就頭大。

再一聽安子言這兒還惦記着給她過生日,沈願寧恨不得現在把他扔出門去,“我本來就不想過,我巴不得現在還是24歲呢,今年誰愛過誰過吧。”

這話沈願寧倒是常說,兩個人雖然曾經約定以後過生日只擺18歲的蠟燭,可她最希望回到的年紀卻是24歲。

原因不言而喻。

要是真能回到那一年,自己絕對不會再放開沈願寧的手。想到這兒,安子言也覺得是在妄想。

這樣看來兩個人都幼稚得半斤八兩,誰也別和誰計較了。他勾勾嘴角,好言好語對沈願寧一通相勸,最後磨得嗓子都沙啞了,才終於把這倔脾氣說動。

“水……能不能給我喝一口?”安子言清了清嗓,指了指沈願寧手裏那瓶水。

沈願寧趕緊把水塞到他手裏,這才想到問安子言這個問題:“多久沒喝水了?!”

“有一會兒了。”雖然出門特意用了留置導尿,可畢竟不如平時方便,安子言還是盡量控制了飲水量。

他剋制地只喝了兩口潤了潤嘴唇和嗓子,便把水瓶放下了。

“再喝點兒吧。”沈願寧感覺自己像勸酒似的。

安子言搖頭笑笑,“回房間再喝吧,剛才我把尿管撤了。”

他的話點到即止,沈願寧明白他擔憂的是什麼。

“就會賣慘,知道我心軟唄。”沈願寧捏捏安子言的下巴,抓緊跑去收拾了行李。

安子言鬆口氣之餘又苦笑道:“這算哪門子賣慘?”

酒店燒烤餐會在戶外草坪舉辦,安子言公司團建聚餐也選擇了晚上的燒烤餐會,好在草坪場地足夠寬敞,酒店人手也足夠,兩邊互不干擾。

公司上半年走得不算順利,幸而音頻應用也算磕磕絆絆熬過了內測期,馬上在七月正式上線全面推廣。

整個七月只會面臨更多忙碌與複雜的工作,這次團建算是犒勞,也算是補償,安子言看着他們今天盡興放鬆,也算盡了做老闆的責任。

一輪一輪的敬酒和祝酒下來,安子言也跟着喝了點兒酒,為此他頻繁出入洗手間,只為保證不在人前尷尬。

其實場地邊也有室內洗手間,只是空間不夠輪椅進出,安子言不得不返回酒店大堂處理個人衛生問題。

沈願寧看了看時間,才不過一個小時,安子言已經去了兩次衛生間。她默默感慨安子言以這副身體融入社會的不易,可每當這樣想着,沈願寧卻又同時會產生想要去擁抱他的衝動。

日落時分,餐會很快就要結束,酒店侍應陸續開始供應甜品及酒杯塔,背景音樂也由音響換成了爵士樂隊的現場演唱。

橘色與深藍過渡,夜幕逐漸降臨。爵士歌手在點點暖色燈光下哼唱着,會場染上一絲曖昧的格調。

這種時候,沈願寧突然後悔自己之前偏不贊成安子言要為她過生日的提議,這個一年中只屬於她的日子,她果然還是更希望和安子言共同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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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蛋字數太多了,分兩章發吧(信用是個啥玩意兒,能吃嗎?)

下章修修改改看看過兩天再發,我錯了。

23:55這是捉了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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