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終須離

要離終須離

若說近日京都趣聞,最精彩的莫過於安寧郡主被悔婚一事了。先前謝三公子與安寧郡主被指婚之時,就不知有多少姑娘小姐暗地裏撕碎手帕,只是誰也沒想到謝三公子居然有如此骨氣,只為了擺脫不愛之人,寧肯抵上全部前程,也非要退婚不可。

這樣的消息,本就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傳播最快,不幾天的功夫,連安寧郡主苦求不得,絕食自縊的消息都傳了出來,且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只等着看靖親王府何時發喪了。

外面的這許多流言蜚語,身為主角的安寧郡主齊清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那日雖說得明白,心裏卻一直過不得這道關口,靖王妃心疼女兒,一日裏總有半日是陪着她說話開導,可這情之一字,若非自己親身經歷,哪能知道得透?聽丫頭說,女兒又獨坐房中,還遣了人不準伺候,靖王妃也只能嘆了口氣,吩咐了紅蘇木槿好生照看着,便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齊清嵐坐在屋中,幾個時辰下來,竟是姿勢都沒換一下。紅蘇木槿隔着門縫瞧了許多回,心裏着急,終於忍不住在門外道:“郡主,該用晚飯了,奴婢給您擺上罷。”

不曾聽見迴音,紅蘇便輕輕推門進來,掌燈之後,便瞧見齊清嵐靠在榻上,目光茫然,不知看向何處。木槿擺放碗碟,紅蘇便快步過去,輕手輕腳的伏在塌邊,低低喚了幾聲。齊清嵐的目光,緩緩有了焦距,看見紅蘇伏在塌邊,才道:“紅蘇,怎麼了?”

紅蘇一顆心安然落了下來,才笑道:“郡主,今兒廚房做了您最愛吃的菜,快來趁熱嘗嘗吧。”

齊清嵐眼光微動,看見桌上飯菜,便輕輕道:“實在是沒什麼胃口,你且撤了吧,只留兩道點心算了。”

紅蘇還不曾再勸,便聽得門口有人道:“只留兩道點心?如何夠招待師父?”

齊清嵐眼睛驀然一亮,驚喊了一聲師父,便直往門邊奔去,果然門開處進來一位女子,一隻木簪將青絲高挽,面如秋月,目似春水,一身淡衣素服卻更顯氣質出塵,此時正微笑着看她,眼中滿是寵溺。正是齊清嵐的師傅—蕭迎。

齊清嵐分外驚喜,顧不得行禮便飛撲進她懷中,忍不住鼻頭髮酸,低聲道:“師父,嵐兒想你了。”蕭迎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卻輕笑道:“依着為師的經驗看,我們嵐兒若不是有什麼大事兒,可是想不起師父來的。”

“師父!”

齊清嵐跺腳不依,小女兒嬌態一時顯露無遺。蕭迎笑着攜了她的手,一路拉着她到了屋中坐下,才道:“師父今日也是順路回去,才想來看一看你,誰知一到京都,就聽到許多風言風語。”

齊清嵐一時又想起自己心事,情緒低落了幾分,看見她愣怔怔的樣子,蕭迎忍不住心中一軟。她未曾婚嫁,從收了齊清嵐為徒,看着小姑娘從粉嘟嘟的小糰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恍如自己的女兒一般,如何肯看着她傷心難過?因此上,聽了消息,便即刻趕到靖王府上,本是要好生開導勸慰一番,可是齊清嵐如今情態,卻又讓她改了主意。

“嵐兒,你如今也不小了,雖則是個金枝玉葉,卻也算半個江湖兒女。過些日子你師伯便要出關,又恰逢他過整壽,你也合該去拜見拜見了。”

自入師門,齊清嵐也只是小時見過師伯幾面,印象里只覺得其人和藹可親。想着正好藉此消散心境,便道:“嵐兒可是什麼都不懂的,若出了什麼岔子,師父到時可不能罵我。”

蕭迎開心笑了起來,還能對着她撒嬌賣萌,看來也不是傷的無可救藥。只可惜她從始至終都不在京都,看不到到底是誰家的男兒如此出色,能讓嵐兒一頭栽進去。

“時候不早了,咱們走罷。”

現在走?齊清嵐看看外面天色,已經是月上中天了。不過是回師門而已,難道還要急着趕夜路不成?蕭迎幾乎可以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只是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喏,今晚月色極好,師父帶你賞月去。”

不等齊清嵐說話,便帶着她出了房門,縱身便上了屋頂。

齊清嵐出身皇家,在師父處也是安靜居多,縱然調皮,也從未有過這樣踩着人家房頂趕路的經驗,又新鮮又好奇。她到底年紀還小,一時間竟把那點傷心鬱悶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到了一棟房屋頂上,蕭迎突然不走了,指着月亮道:“這裏賞月最好。嵐兒,來,陪師父喝酒賞月。”

喝酒?齊清嵐眼睛幾乎要瞪出來,自她回來,縱是皇家宴飲,靖王妃也從沒讓她沾過半滴酒的,況且在御心齋的時候,師父也沒讓她喝過酒啊,如今這是怎麼了?她長大到可以喝酒了?

不等齊清嵐明白過來,蕭迎不知從哪拿出一個酒壺,還配着小小巧巧的兩個杯子。她席地坐下,又把齊清嵐招呼來一併坐下,才道:“師父這酒可不一般,這是師父釀了兩年才釀好的,不能牛飲,要小口小口才品的出味道。來,你先嘗嘗。”

齊清嵐小心接過杯子,她雖沒喝過酒,也知道酒辛辣難聞,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師父這酒的確不一樣,剛端過來,便聞着一陣甜香,幽深醇厚,幾乎要讓人軟在裏面。忍不住讚歎:“好香!”

蕭迎得意笑道:“那是當然。師父若是想做的事兒,自然都能做的極好。快些嘗嘗,若是你們這些不懂酒的人都知道好喝,那便是真好喝了。”

齊清嵐仍是不敢,只用舌尖小小的舔了一下,只覺的幽醇甘香,竟是一點兒酒辣味兒也沒有。便放心大膽的喝了起來,一杯子下去,頗有些意猶未盡。

“師父釀的酒果然不一樣,實在好喝的很。”齊清嵐咂咂嘴,那醇香的口感蔓延開來,讓她恨不得舔舔杯子。

“瞧你這饞嘴樣子,這裏還多着呢。今天晚上,這都是咱們娘兒倆個的。”蕭迎舉了舉酒壺,又給她倒上一杯。

師徒兩個你一杯我一杯的大喝起來。蕭迎釀的這酒,雖然喝着絕沒有半點酒味兒,可卻似乎極有後勁兒。喝了不過四五杯,齊清嵐就有些頭腦昏昏四肢發沉了,再喝上幾杯,她看着眼前的小巧酒杯,忽然就落下淚來。

蕭迎早有預料,因此並不驚慌,只是低聲道:“好孩子,好好的哭什麼?”

齊清嵐眼淚越發落的急了,半晌居然哭出聲來:“師父,你說你想做的事情,都會做的成。為什麼我想做的事兒,就做不成了呢?”

蕭迎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攬住齊清嵐,她便順勢靠在師傅肩頭。

“我從來不曾為誰做過這麼多的事,可惜一件都沒有做好。我是不是太笨了些,用了那麼多心思,他都不喜歡我。”

“母妃說,我們這樣的人家,除了星星月亮不能給我,其它的,總不會短了我的。可是為什麼,我只想要一個他,就得不到了?原來皇伯父賜婚的時候,也是他親口選了我的,我以為,我多少是與別人不一樣的,誰知費盡心思討好,他只是為了還沒有眉目的家主之位,就毫不猶豫的和我斷了干係!”

說到激動的地方,齊清嵐再說不下去,只是撲在蕭迎身上嚎啕大哭,這一場愛戀的委屈藉著酒勁兒肆無忌憚的發泄出來。

待到齊清嵐哭的累了,只剩下抽抽噎噎的時候,蕭迎才撫了撫她的頭髮。看來情之一字,果然傷人不淺,她一向瞧着齊清嵐是個心思疏朗的孩子,沒想到,這個整日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也不知不覺的長大了。

“乖嵐兒,想通了就好了,他不願寵着你,必是有自己的想法。你還小呢,必然會遇到一個只肯寵你的人,何必要死抓着他不放?平白委屈自己。”

蕭迎的聲音,溫和低沉,讓抽抽噎噎的齊清嵐慢慢平靜下來。

“我又何曾想委屈自己呢,可是不去爭取,我總不願意相信,他是不喜我的......”

彷彿是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安撫自己的答案,齊清嵐發泄過了,喃喃說著些胡話,最後居然靠在師傅身上睡著了。

夢裏面,她看見了謝明燁,還是一樣丰神俊朗,還是那樣神情淡然,她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就不喜歡他了,兩個人客客氣氣的行禮問候,仿若尋常相識。

齊清嵐嘴角彎出一抹笑來,只是如此,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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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她,只是命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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