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無憂門這個地方,從沈行之口中也好,從師父口中也罷,齊清嵐已經聽過很多次。
但是真正見到,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你可曾見過一年四季聚在一處的地方?有春的綠,有夏的花,有秋的果,有冬的雪,若非親眼得見,齊清嵐也是不肯信的。
這地方的風景,沒來過的人,大抵一生也不會想像的到了。能來這裏瞧上一瞧,也算慶幸,更何況,她如今是嫁到這裏。這裏,以後也將是她的家了。
“新娘子閉上眼,老奴替您描黛。”
齊清嵐依言閉上眼睛。
那細細的毛鋒在眉上描過,又在眼角處描摹些許。接着就聽見上妝的婦人笑着讚歎:“少夫人生的好相貌,不上妝的時候,就已經十分好看,如今上了妝,老奴只怕少爺掀了蓋頭,要呆一陣子了。”
周圍細細的笑聲。
齊清嵐也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個小丫頭便笑着道:“紀婆婆說話不小心,居然敢打趣新娘子。你今兒打趣新娘子,明兒少夫人可就要打趣你了。”
老婦人連聲笑:“對了對了,我竟然忘了這一茬,可怎麼好?現在就先求個情,不知道少夫人寬不寬容老奴?”
屋裏笑聲更多,齊清嵐面色微紅半低着頭,忽然就聽見外面道:“紀婆婆,可好了沒有?少爺派人來催妝呢。”
“又來催妝?”
老婦人往外看了一眼,回頭笑道:“催妝催的這麼著急的,也只有咱們少爺做的出來。這一會兒功夫,怕有五六次了。不過少夫人這樣好,多催幾次也是常理。”
又對窗外道:“媳婦兒可沒那麼容易娶到家,你叫少爺再等等吧,心急也得等着新娘子穿好了嫁衣再出門啊。”
外面的人笑道:“催了這麼多回,可總算等到穿嫁衣了。要是還梳妝,只怕少爺要自己來催啦。”
一時屋裏屋外都笑起來,齊清嵐面上微微塗得胭脂,如今簡直要紅成晚霞。輪到她自己做新娘子,才曉得這個活兒,着實的不太好做。
什麼話都不能說,只能幹坐着教人調侃。
紀婆婆與紅蘇木槿兩個掐着時辰,將搭在木架屏風上的嫁衣一層層一件件的取過來,細細替她穿戴。她這套婚服,不似齊清雅那般繁瑣厚重,也不像景華那般簡單利索,層層疊疊的絲綢都是用的本地織綉,貴彩輕盈,穿着一點兒不覺笨重,只更添華麗飄逸。
更重要的是,這嫁衣她當真是沒摸一針,是沈行之親自定了物件花樣,尋了絲綢綉娘,趕了一個月的工才做出來。
心意貴重。
齊清嵐拂過衣袖,巧的是,跟她那日在松江宗中夢裏所穿的,當真一模一樣。
在催妝的人又來喊了兩次之後,紀婆婆才笑盈盈的點頭:“當日娶夫人,是催了九次才出得門;今日娶少夫人,也不好越過去,七次也就夠了。再耽擱,老奴只怕少爺要記恨老奴了。”
屋子裏說笑着,就有四個小丫頭過來,引着齊清嵐並紀婆婆和紅蘇木槿等人,出了院子往正廳里去。
齊清嵐遠遠便看見正廳里沈行之一身大紅喜服,與她那日夢中所見幾乎一樣,身邊果然也有兩個清俊的少年郎,見到她過來,都笑着道:“新娘子可來了,少爺等着蓋妝,都等得着急了。”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走過來,齊清嵐一抬眼,便和沈行之兩兩對望。她抿唇一笑,微微動了動唇。
沒有聲音,然而沈行之看明白了,跟着笑得眉眼彎彎。
她說的是:“這些東西,可當真都是一模一樣。”
什麼一模一樣?嫁衣一模一樣,喜服一模一樣,連那方四角垂了明珠瓔珞的大紅蓋頭,都和她那日夢中一模一樣。
沈行之也動了動唇。
“我若說這件事情,在我心裏早就想了許多許多遍,可只敢藉著夢裏讓你知道一點兒,你可信么?”
從那日之前,就已經在想,直到今日,才終究得以稱心如願。
齊清嵐微紅了臉,避開他的目光。
紀婆婆笑着打趣:“怎麼?新娘子沒來的時候,就不停的催;好容易催來了,倒不着急了。老奴幾個,可是迫不及待,等着少爺的賞呢。”
沈行之笑着一抬手,兩個少年郎便端着托盤過來。一個端着一盤紅封,滿滿擺了一堆;另一個,則是那大紅蓋頭。
“這一盤都是謝妝的禮,婆婆只管拿就是。”
“少爺大方,老奴謝少爺的賞了。”
紀婆婆果然笑着接過托盤,順手交到紅蘇手中,又笑道:“今日上妝着蓋,來日夫妻恩愛。時辰差不多了,少爺請給少夫人蓋妝吧。”
由新郎官親自替新娘子蓋蓋頭,也是這無憂門的風俗。
沈行之抬手從盤中取來紅蓋頭,輕輕搭在她的發頂上:“夫人,為夫替你蓋妝。”
齊清嵐眼前一寸寸的佈滿紅色,只剩下朦朦朧朧的一片重影。
她的手被握進他的手中,被牽着走了幾步,便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有門檻,路上不平,我抱你去。”
“也是一模一樣。”
齊清嵐學着他,在他耳邊低低耳語。
“也有不一樣的。”
他抱着她,聲音輕軟:“夫人,這不是夢。”
藏在紅蓋頭下的齊清嵐,莞爾一笑。
嗯,這不是夢。
比夢更好的,是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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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到此完結,有喜歡的人一起看,是種緣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