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時間緩緩流動。

女店員仍然掛着笑容,很正常地在處理蛋糕的打包，但余幼楓知道，有什麼事情不同了。

是她暴露了嗎？

不,如果這是這樣的話，夢魘胚胎直接攻擊就好，沒必要這樣試探。

為了演化出完美的規則,除非必要,夢魘胚胎不會以規則以外的方式殺人。

所以,她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

余幼楓一閃念，立馬意識到是她剛才問的那個問題不對。

新的電銷員……八成也是這場考試的考生，一定是他在噩夢裏做了什麼,暴露了身份，才會讓夢魘胚胎對他的事如此關注。

余幼楓心裏有了結論，也就不敢再問新電銷員有沒有撥打“444”號碼，以及有沒有失蹤的問題了。

女店員和身後女鬼的反應,已經從側面證明了這件事。

那位考生,估計不是已經罹難,就是中途棄考。如果他成功了,胚胎噩夢也會一同消失，可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想到這裏,余幼楓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全當沒有看見玻璃中的影像。

她假裝繼續挑選蛋糕，若無其事地接道：“我就是挺好奇的,為什麼蛋糕店也要雇這麼多電銷員，你們應該不需要推銷吧？”

“現在已經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再好的產品,沒有好的營銷,也賣不出去。我們的蛋糕味道很棒，但也要先讓人知道才行。”女店員把打包好的蛋糕遞了過來：“請拿好，還要點別的嗎？”

“嗯，再來個芒果的吧。”余幼楓又指了一大塊慕斯。

女店員很快將芒果慕斯打包好，在接蛋糕盒子的時候，余幼楓用餘光掃了眼玻璃。

這時候，玻璃虛像里的中年婦女早已轉回了頭，正在將挑選好的甜點放進盤子裏。

剛才發生的事，彷彿只是她的錯覺，然而余幼楓並沒有放鬆警惕。

她還是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注視”着她。

胚胎噩夢，到底是夢魘胚胎構造的空間。

這空間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夢魘胚胎的眼線。

手機、錢包、蛋糕、路過的汽車、街道上的行人……只要它願意，任何元素都可以成為它的眼睛。

只要還在這個噩夢中，就要時刻做好準備。

余幼楓付完錢，拎着蛋糕盒子走出蛋糕店。

她沒有急着回家，而是打開手機研究了一會兒地圖，接着在街上閑逛起來。

她一邊玩着手機，一邊在街道上穿行。

因為她直覺還不錯，所以一路上沒有撞到人。

不過，走路玩手機是一件風險很高的行為，在她過馬路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她沒注意拐彎的車輛，不慎被一輛電動車擦倒在地。

“草，過馬路玩手機你是在找死啊？”騎車的男子罵罵咧咧地道：“喂，你有沒有事？是你自己不注意的，可不能賴上我！”

“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余幼楓掙扎着爬起來，聽她說自己沒事，男子一溜煙騎車跑了。

余幼楓拍了拍身上的灰，她只是腿上有點擦傷，其他地方到沒什麼大礙。

不過剛才那一摔，手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恰巧被電動車壓了一下。

她連忙撿起手機，解鎖屏幕試了試，看起來還勉強能用。

不過手機屏幕碎了大半，裏面的影像一閃一閃，估計用不了多久，這部手機就會完全壞掉。

“好可惜，怎麼壞掉了，我不該走路看手機的。”余幼楓自言自語道：“好像很快就不能用了，這可不行，明天上班還要用手機打電話呢，我必須要換一部新手機。”

“幸好中午借了點錢，要不然現在連買手機的錢都沒有了。”她把手機揣到口袋裏，嘆惋着穿過馬路。

她往前走了一段，不遠處剛好有一家大型手機店。

看見裏面人很多，她就走了進去。

手機店裝修的很現代，賣場裏擺滿了各種類型的手機，讓人目不暇接。

余幼楓拒絕了銷售的介紹，自個在賣場裏轉了起來。

她在每種手機面前都停留了一會兒，仔細研究它們的功能特點，當她轉完一圈，終於驗證了她之前閃過的一個猜測。

果然，這裏買的所有手機都有同一個特點——

它們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雙卡手機。

中午的時候，她看見劉蕊麗更換手機卡，她就覺得有點奇怪。

可能是這個空間的設定，所以即便是電銷部門，每個人也只用一部手機。當劉蕊麗的男友送了新手機，她也會將舊的馬上扔掉。

然而，劉蕊麗明明只有一張手機卡，用的兩個手機卻全都是雙卡手機，這顯然十分多餘。

當時她就將這件事記了下來，如今在手機店一看，果然所有的手機都是這樣。

拼圖的碎片逐漸聚齊，余幼楓得到想要的情報，就不在手機店徘徊逗留。

於是，她選了一部性價比高的手機，付款后當場將手機卡替換到了新手機上。

如她所料，屏幕損壞的那部手機，也是雙卡手機。

她學着劉蕊麗的樣子，將舊手機扔進垃圾桶里，轉頭拎起蛋糕打車回家。

……

一夜很快過去。

余幼楓一晚沒睡。

昨晚，一群小孩跑到樓頂玩捉迷藏，鬧得聲音很大。

更過分的是，其中有一個小孩跑到她現在的住處，躲到了她的床底下。

余幼楓自然知道，半夜玩捉迷藏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孩子。

她本來不欲理會，可小孩的呼吸聲太過明顯，就像是隔着枕頭透過來的，讓她想無視都不行。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當鬼的孩子能趕緊把這個私闖民宅的壞孩子捉住。

可惜當鬼的小孩是個笨蛋，一直到早上五點，它才終於推開窗戶爬了進來，把瑟瑟發抖的孩子從床底揪了出來。

到這個時間，余幼楓也覺得沒必要睡了。

她怕上班遲到，乾脆等那群孩子走後，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支起小桌，將剩下的慕斯蛋糕和提拉米蘇吃完。

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吃點。

於是，她帶上挎包和手機，一大早出門覓食。

在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了兩個包子過後，她走進便利店，從裏面購買了一條壓縮餅乾。

余幼楓將壓縮餅乾塞進挎包中，接着打車去公司，不出意外又成了第一個到崗打卡的員工。

一個半小時過後。

電銷部的人員陸續到崗。

劉蕊麗七點半踏入公司，看見余幼楓坐在工位上整理電話單，不僅嘖嘖稱讚：“幼楓，你今天也來的好早，真勤奮。”

“你好像還換了新手機，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昨天不小心把手機摔壞了，只好換了一部新的。”余幼楓唉聲嘆氣，顯得非常後悔：“不說這個了，蕊麗姐，我早上又鞏固了一遍，覺得話術掌握的差不多了，想要點好單子打，你說公司會給嗎？”

“我看懸。”劉蕊麗勸道：“好單子老資格都不夠分，怎麼可能會給新人。要不你忍忍吧，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我不想浪費時間了，那些客戶素質不好，根本不聽我講話，罵人可難聽了。”余幼楓心有不甘，很不服氣地道：“公司不給，我自己找還不行嗎？這總不違反公司規定吧？”

“可以倒是可以，但自己找是要花錢的。”劉蕊麗猶豫了一會兒，在余幼楓的請求下，她還是說出了口：“你要真想找就打這個號碼吧，這是專門倒賣號碼的中介，聽李哥說這家還挺靠譜的，就是價格有點貴，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沒事，只要能開單，成本就能賺回來，總比浪費時間挨罵強。”余幼楓趕緊記下號碼，十分自信地道：“謝謝你，蕊麗姐，如果能開單等發提成我請你吃飯。”

“好，我等你。”劉蕊麗笑着應了。

得到購買客戶資料的渠道，余幼楓立即通過電話聯繫了這人，花一千元買了一份200人的電話名單。

這些都是客戶的私隱資料，精準性很高，所以買的很貴。不過余幼楓的錢都是白來的，花起來不心疼。

余幼楓通過手機接收了電子資料，她把名單從頭劃到尾，在第95行看到了444-666-1313這個號碼。

因為用手機看號碼不方便，她將名單導入電腦，然後將電話單用打印機打了出來。

“一人5元錢，好貴！我今天至少要開兩單，得先把成本賺回來。”她小聲嘀咕着，眼神不禁變得堅定起來。

而且她不僅是隨便說說，也是認真這樣做的。

她用心打了一上午電話，打到第83位的時候，成功推銷出一份“長壽膠囊”，將成本賺回來一半。

由於電銷部不禁止吃零食，成交一單后，她鬆懈下來，接了一杯溫水，就着水將壓縮餅乾吃了下去。

吃完后，她休息了五分鐘，接着撥打下一個號碼，四十分鐘后，她終於打到了444-666-1313。

這個號碼有奇異的魔力，她本想試着跳過，但在略過這個號碼的瞬間，她的大腦短暫的忘卻了劉蕊麗的警告。於是她不由自主地撥打了這個號碼，直到通話后，才再次反應過來，不過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嘟——”

電話接通。

手機那頭的人以極快的速度說了一大串，余幼楓沒有聽清，不過最後一句話，她倒是聽得很明白——

“您好女士，這裏是希望蛋糕店。今天我們的蛋糕有優惠折扣，雪糕蛋糕八八折，請問您要買份蛋糕嗎？”

“不買，謝謝。”余幼楓二話不說掛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