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在余幼楓沉入夢鄉之時,23號卷，史蒂夫也在行動。
下班后，史蒂夫離開了希望蛋糕店,但他沒有回這個身份所在的公寓,而是在街上閑逛。
一直走到傍晚,他終於找到一處廢棄的公園。
見裏面沒有人影，他便閃身走了進去，坐在一張長椅上暫時歇息。
他掏出兜里的手機,等待電銷員再次給他打電話。
“叮鈴鈴——”
電話接通。
電銷員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史蒂夫沒有細聽裏面的內容，反正肯定又是推銷“長壽膠囊”的那套說辭。
不過,史蒂夫聽了兩句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他好像聽見了重音。
他狐疑地轉過頭，發現離長椅只有一步之遙的那棵樹后,有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正在打電話。
男子面色青紫，腦袋漲得和十二寸蛋糕一樣圓，活似一個中年版的大頭娃娃。
他用肩膀夾住手機,肥大的手掌握住一瓶膠囊,另一手則拿着一把電鋸。
見他回頭,男子用肥碩的舌頭舔了一圈嘴，朝他露出陰慘的笑。史蒂夫心裏一突,立馬意識到這就是那個給他打電話的電銷員。
原來他一直在跟蹤他！
史蒂夫立刻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被他發現,男子也不再隱藏,他手持電鋸朝他快步走來。可史蒂夫不躲不閃,反而沖他得意地大笑：“傻大個,晚了！”
手機還在通話中,但史蒂夫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猛地將手機擲於腳下，把靈感匯聚於腳底用力猛踩。
沒幾下，他就將手機踩的稀碎。
看見化為零件的手機，史蒂夫鬆了口氣。他神色輕鬆地看向男子，嘲笑地對他道：“哈哈哈，傻眼了吧？我把你老大幹死了，我看你還拿什麼賣保健品……嗯？你怎麼沒消失？”
史蒂夫的笑容僵住了。
在他不敢置信的時候，電鋸男走了過來，肥手搭上了他的肩。
電鋸男氣球似的腦袋也湊了過來，由於頭顱太過龐大，擠得史蒂夫一陣趔趄。
他張開口，吐出一股子膠囊味的口氣。
這時，史蒂夫終於反應過來，他慘叫一聲，甩開了那隻貼在他肩膀上的手，連滾帶爬地向前跑去。
史蒂夫頭也不回地逃跑，但電鋸男並沒有急着追他，而是蹲下身撿起了一塊手機碎片。
電鋸男將這塊碎片捧於掌心，與此同時，他身邊的長椅、樹木紛紛潰散成一團黑色的霧氣，這些夢境構件飛速瓦解，化為最純粹的噩夢元素。
大量噩夢因子包裹住這塊碎片，修復它被靈感破壞的部分。
在它的吸引下，不一會兒，其他碎裂的零件便朝中心聚攏，拼合成一部完整的手機。
手機復原后，電鋸男就重新站了起來。
他揚起胳膊掄滿一圈，手一松，手機便直直朝逃竄到遠處的史蒂夫腦門上砸了過去——
“砰！”
史蒂夫被砸倒在地。
史蒂夫掙扎着爬起來，試圖躲開追來的電鋸男。可不巧“拒買保健品”的詛咒恰好生效，他沒跑兩步，腿骨便忽然發出“咔”的一道響聲，他眼淚一飆，雙腿竟然同時骨折了。
“啊啊啊啊！”
他雙膝跪地吃痛的大叫。
他使勁翻過身，絕望地看着電鋸男朝他走來。
電鋸男丟棄了“長壽膠囊”，獰笑着啟動了電鋸。他臉上的表情無比猙獰，比起推銷，更像是要直接殺死他。
到這個地步，史蒂夫明白身份暴露，徹底熄了繼續考試的心。
他抬起胳膊阻擋電鋸，一邊咬牙催動最後的靈感。
他用靈感喚醒被壓抑的肉.體感官，在電鋸切掉他的脖子前，總算脫離了噩夢……
……
強烈的尿意湧現。
史蒂夫醒了過來。
他最後一個印象，就是男子高舉電鋸，差點鋸掉了他的頭。
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考試前喝了很多水，還沒來及上廁所。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這樣容易地醒過來。
再差那麼一點，他的命就要交代在噩夢裏了。
死裏逃生，史蒂夫十分高興。
但他低頭看見考卷，臉上的表情就又灰暗了下去。
答題紙上的字是一行行英文（文字為考生母語），上面記錄的是他本次考試的行動——
【3月8日，我成為了希望蛋糕店的電銷員。
我從店長那裏聽說了林糕的事，3月3號，他撥打444-666-1313這個號碼后遇到了“火災”，對方向他推銷便攜式滅火器，似乎不買就會一直承受“着火”的噩運。
當晚，林糕失蹤。
我認為這個號碼就是夢魘胚胎。
我撥打了這個號碼，但是打不通，通話結果是空號。
我得知林糕通過非法手段購買客戶資料，於是我也買了一份，從購買的電話單上看到了這個號碼。
我重撥了一遍，這次打通了。
一名健康保健品公司的電銷員向我推銷“長壽膠囊”，我果斷拒絕。
於是，詛咒降臨到我身上。我開始有老年痴獃的癥狀，天知道我今年才19歲。
我似乎忘記了一些事，因此工作出了差錯，氣得店長罵了我一頓。這時電銷員主動給我打電話（這次他換了個號碼），說“長壽膠囊”能改善我的記憶障礙，我再次拒絕。
被客戶罵了一天，我等到下班，在外面尋找人煙稀少的場所。
我找到一個廢棄的公園，便慢步走進去，坐在長椅上等待電話。
我接通了手機，因為重音，我發現電銷員躲在長椅的樹后打電話，他手裏拿着膠囊瓶，另一隻手則拿着電鋸。
看起來他似乎打算暴力推銷，但我完全不慌。
我調用靈感，當著他的面踩碎了手機。
我贏了。
我很高興。
可是手機破碎后，他並沒有消失。
他為什麼還不死？
我以為電話接通后，號碼就被困在手機里了，這時毀掉手機，就能消滅夢魘胚胎。
難道我的推測出錯了嗎？
看到電鋸男走到我身後，我慌忙逃竄，卻不經意被一隻飛來的手機砸中了頭，狼狽摔倒在地。
我爬起來逃跑，可沒跑兩步，“拒買保健品”的詛咒就突然發生，我的雙腿不幸骨折了。
電鋸男追了過來。
他不再與我溝通，似乎想直接殺死我。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我急忙退出了考試。】
“……”
看完所有文字，史蒂夫面紅耳赤。
用腳趾頭想他都知道，這樣的考卷鐵定不能及格！
剛退出考試的時候，他還有點僥倖心理，覺得說不定能得兩分，勉強混及格。
結果考卷比他本人還要真誠，將他的丟人表現明明白白地記在了上面，一想到這份考卷會被閱卷老師看到，史蒂夫就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對了，我還有救！
史蒂夫突然想到一個補救方法。
他看見段薇講師站在一名女生桌旁低頭查看她的考卷，他就悄悄拿起了筆，用英文在考卷上繼續書寫。
他想要用筆塗掉後半段的內容，重新改寫故事，然而不管他怎樣使勁，筆跡一落到卷面上就會消失，竟然怎麼也改不了。
在嘗試了幾次過後，史蒂夫終於放棄了。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座位上，不一會兒就被段薇講師送出了教室……
……
23號卷。
又一個清晨。
余幼楓揉了揉眼，精神不是很好。
她昨晚睡得挺早，但是睡眠質量極差。
每當她快睡着的時候，樓上就會出現“吧嗒”的彈珠聲，把她從迷糊狀態驚醒，讓她不能安眠。
她住在頂層，樓上並沒有住戶。
如果是在現實中，還能用鋼混結構熱脹冷縮來解釋。但是在胚胎噩夢裏，不用想，有這種怪音肯定是鬧鬼了。
明知道有鬼，但余幼楓也不打算去探查，她全當不知道，胡亂混過了一個晚上。
在胚胎噩夢裏呆了一天，她清澈的靈感再次感染了噩夢因子，因此身邊發生了一些靈異現象，昨晚的彈珠聲就是由於侵蝕度上升出現的。
這種靈異現象，其實是很正常的狀況。
構成胚胎噩夢的元素，幾乎都含有大量噩夢因子，所以學生一進入夢境便都會感染。
而侵蝕度一旦增加，污濁的靈感會使周遭的噩夢因子發生改變，相應的靈異現象也會隨之出現。
可以說侵蝕度越高，在胚胎噩夢裏遇見的怪事就越多，這點對侵蝕度高的學生很不利，對余幼楓這樣的，反而算佔便宜了。
簡而言之，因侵蝕度上升而出現的靈異現象與夢魘胚胎無關，完全是阻礙考試的無關因素。所以余幼楓無視樓頂還在滾動的彈珠聲，起床洗漱后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現在是六點半，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可以慢慢吃早飯。”余幼楓心中默念了一句，就開始吃早餐的兩頁面包。
由於麵包不多，儘管她放慢了速度，不到兩分鐘她還是吃完了。
把剩下的麵包夾好放入包里，余幼楓乘坐公交，提前一個小時到達公司。
趁公司沒人，她坐在李常信的工位上，開始閉目整理思路。
昨天在蛋糕店得到的線索讓她明白了夢魘胚胎的一部分規則，這個夢魘胚胎，確實是以444-666-1313這個電話號為媒介殺人的。
以目前的線索來看，3月3號，林糕撥打了那個號碼，遇到了便攜式滅火器的電銷員，並在當晚遇害。
林糕死後成了444的倀鬼，他的手機號也成了444的附屬號碼，也就是李常信接到第二個號碼的來源。
接着在3月5號，李常信撥打了444號碼，遭遇了林糕的推銷，當晚也沒了消息。
如果她的推測沒錯，李常信應該也成了444號碼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