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寧家村的赤腳郎中姓江,村中人喚一聲江郎中,是早年到寧家村安的家,膝下無兒無女,江郎中有本事,還有一手製藥丸的本事,寧家村村人若有個頭疼腦熱的便去拿上幾粒藥丸服用,再不濟便請江郎中開一劑方子,熬藥喝上幾回便好了,是以在村裡很是受人敬重。

寧為跟着江郎中學這岐黃之術,平日要學藥草、辯藥理,江郎中是有真本事的人,也願把這一身本事傳下來,寧為已學了五六載,他性子靜,學醫正需這等耐得住的,連江郎中都斷言說再過兩載寧為便能出師了。

出師,就代表他可以自己開方子、抓藥草了。

寧為如今正跟江郎中學製藥丸,等過了兩日才想起來要去看望摔壞了腿兒的老丈人。桌上,寧為剛一提,陳氏便道:“用不着去了。”

寧為:“這不去怕是不好吧,外人該說了。”

陳氏前兩日敢把二媳婦唐桂花做的事透給七嬸子便算準了唐家的行事作風,低頭喝了一口粥,這才慢條斯理把唐桂花做的事給家裏人一一說了。

“七嬸子男人是唐家族老,他們唐家自詡公正,少不得要訓斥人一頓的。”陳氏攔着不讓寧為去,便是知道,“她自己會回來的。”

還是灰溜溜回來。

提及唐氏做的這等下作事,陳氏心頭又生出兩分火氣來,木著碰在碗沿發出一聲脆響來,嘴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線:“你說說,咱們寧家是虧待她了不成,眼皮子淺成這樣,為了一點肉還扯這樣的慌來,娶這樣一個兒媳婦進門簡直是丟人現眼。”

“不說別的,就你們妹子就快要嫁到周家那等人家了,要是讓人知道她娘家的嫂子為了饞個嘴扯謊,誰丟得起這個人?你們妹子還要不要立足了?”

寧家上下這才知道唐氏做的事。

唐氏連着惹了陳氏幾回不喜,寧父看在眼裏,想着二郎媳婦幾回出格的行為,連午食兒也不用了,目光直直看着寧為:“當日你非要娶這唐家的閨女,家中也如你願娶了,但唐氏數回在家中生出事端來,你這個當丈夫的,可是不曾盡到教妻的責任,你娘說得是,如今你妹子要嫁入周家是大事,可不要再鬧出這等荒唐來。”

寧父不好指責兒媳婦,便拿了兒子喝問。

“但凡當年你能聽我和你娘的安排,娶了家中為你相看好的女子,也不至於有如今。”

年輕人看重容貌,好那顏色,只有等自己成家立業,有了子嗣後,才會覺得,這紅顏枯骨不過過眼雲煙,要攜手一生的女子還是溫柔賢惠的好。

妻賢家寧。

寧為悶不吭聲兒。

喜春見狀,打起了圓場:“爹、娘,唐家村族老們公正,二嫂這回定也是昏頭了,有族老們在一旁敲打,二嫂想來是再不敢有出格的了。”

喜春也並非是要幫着二嫂唐氏說話,而是不忍見兄長受責罵。

夫妻一體,但二哥在家中待的時日不多,並不清楚唐氏往日在家中的所作所為,唐氏早已及笄,又非孩童幼兒,二哥又如何能管得住她的言行舉止。

喜春一向認為,一個人好或是壞,靠的並非是旁人的苦口婆心,許是有起了壞心的人被人監督着不敢犯,但這並非是出自本性,能壓一時,卻不能壓一世,性子好不好,有沒有偷雞摸狗,有沒有貪小便宜,關鍵還是在於本人。

陳氏兩人給喜春這個小閨女面兒,只得揭過這茬。

只在背後,二人相處時,陳氏提及小閨女喜春難免帶着幾分不爭氣:“就她脾性好,還當那唐氏是個好的不成?就那一塊兒肉一包點心的給了也就給了,偏生那唐氏還敢打周家送給喜春的布料糕點主意,我要不叫她吃個教訓,現在就惦記小姑子房中的好東西,這往後手還不知得伸多長了。”

寧家不差錢,日子跟村裡人家相比已是極好的了,寧家的地都是租給了族人栽種,只留了一兩畝自種,春種秋收時,陳氏帶着幾個兒子媳婦也只忙活三四日就做完了,無需一年到頭的在田地里泡着,不愁吃不愁喝的,按理嫁到他們家的閨女日子都是不差的了。

寧父對此沒有意見:“你是婆母,家中的兒媳婦都歸你管束,唐氏的事兒你看着辦就是。”

陳氏點頭,朝門外看了看,壓着聲兒跟寧父商議起來:“喜春的嫁妝我們還得好生合計合計...”

喜春洗好了碗碟,又餵了剛睡醒的子儀和大妞用了粥和米粉,哄着兄妹兩坐好,擰了帕子給他們擦了小臉、小手,正要端水,寧四郎寧喬幾步走了進來:“妹妹放着,我來。”

寧喬彎腰一端,幾步把水端着倒了,又把木盆放好,他模樣清秀,只比喜春大上一歲,臉上還帶着兩分稚氣,乾乾淨淨的,是個十分陽光的小郎君。

喜春一向溫婉的臉上生動了兩分,露出小姑娘的活潑來:“四哥。”

寧喬一手背在身後,故作神秘:“妹妹,你猜四哥給你買什麼了?”

喜春忍不住笑,把子儀、大妞兄妹攏到身邊,小嘴微微一嘟起,整個人越顯嬌俏:“那我得猜一猜了。”

“可是頭繩、頭花?”

寧喬認得幾味草藥,時常進山中尋一些藥草來,又請二哥寧為教了他處理藥草的法子,採回來的藥草處理好后賣一些給江郎中處,另一些送到鎮上的醫館,所得的銀錢並不多。

寧喬也不藏私,與幾位兄長都說過,寧書寧為兩位兄長對採藥這個營生沒甚興緻,寧元倒是有些心動,又礙於採藥得吃苦,所掙的銀錢又不多,便推拒了,最後只得寧喬高高興興的做個採藥人,天長日久的倒也給自己攢了些銀錢,若是氣運好在山上碰着值錢的藥材進項更多了。

寧喬疼惜春這個妹子,每回掙了些銀錢銅板的總是沒忘了給她帶點小東西,不拘甚糖葫蘆、一方綉帕、幾個絲線的。

寧喬:“不對不對,妹妹再猜。”

“那我可猜不到了。”喜春笑吟吟的,抱着子儀兄妹道:“莫非是四哥想給我們甜甜嘴兒,給帶了糖葫蘆?”

大妞不知道糖葫蘆是甚,但三歲的子儀卻是眼一亮,他還記得舔過的圓圓的球球。

寧喬無奈:“妹妹真笨。”他也不賣關子了,把藏在身後的珠花拿了出來,送到妹子面前,眼中含着期盼,“四哥在山上採到了一株靈芝,雖年份不高,也賣了幾倆銀子,見有手巧的大嬸在賣珠花,便挑了一朵,妹妹可喜歡?”

珠花是粉色的,被手巧的做成個結的模樣,四處點綴着細細的紅石,很適合未出閣的小姑娘戴。

喜春使勁兒點頭:“喜歡,多謝四哥。”

寧喬十分高興:“妹妹你喜歡就好。”

寧喬也不久留,見喜春收了珠花便高高興興出門了。

夜裏,喜春把這珠花放到銅鏡前的匣子裏。昏暗的燭光下,房裏的佈置被映了出來,只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個鏡台,幾個箱籠,兩張圓凳便再無其他,瞧着很是簡陋的模樣,但喜春這房中擺設放在村子裏也是頭一份了,許多人家當家的都用不上,更何況給小輩置辦了。

鏡台邊放着一盆花,細細的小花朵開得正好,在夜裏聞着還有淡淡的清香味兒。

喜春把珠花放進匣子裏,正要關上,卻碰到了匣子下一層,露出匣子最底下擱着的一頂珍珠頭面。

哪怕在燭火下,珍珠也盈盈的發著光芒,點綴其中的紅光珠更是耀眼奪目,幾乎一眼就能奪人眼神。

女子天然便喜愛這等衣料首飾,喜春也不例外。

在頭面下壓着的是一封信。

這是周家送來頭面時一併夾雜在裏邊的,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等我回來。

字跡蒼勁有力,帶着一股的桀驁不馴,都說字若其人,喜春已經在心底里勾勒出了一個模樣來。能寫信給她的,只有她即將要嫁人的周家,周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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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亡夫遺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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