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衛繁悶悶不樂,她是心粗的,身邊的物件貴貴賤賤的,都不大放在心上,唯這件來歷不明的小玉球是她心頭所好,時時把玩,前幾日還掛在帳中,今日心血來潮,墜在了腰間綢帶上。

綠萼綠俏眼看着自家小娘子小圓臉垮了一半,水杏眼皺巴了皮,腮邊梨渦都沒了,蔫耷耷坐那,活似霜打風吹一寒冬。一邊的衛紫更是氣呼呼的,差點沒從鼻子那噴兩道氣出來;衛素無聲淚垂,手裏緊攥着沾了白墨鮮血的手巾。

她三人,一個蔫,一氣,一個哭,湊一堆好似一出酸劇,凄凄涼涼,戚戚慘慘,又似透着滑稽,叫人瞧了也不知是鼻中發酸還是眼中發酸。

謝令儀素來持重,此時也生了氣,指使僕役在草亭附近翻找玉球,將散落的核雕搜尋回來。核雕是一個一個都找了回來,衛繁的玉球卻是影都沒有。

賞梅小宴凄涼收局,客人還丟了貴重物件,謝家深覺丟人。

偏這事,不知該指責哪個,白墨是衛素帶來的,又頂着滿頭滿面嚇死人的血,哭訴自己是被絆倒的,在場的小丫頭抖成一團,誰也不敢認下這事。

白墨的性子不似衛素靦腆,很有些潑辣,頭冒血,眼含淚,跪在那一口咬定身邊有人絆了自己。她雖未言明,卻是暗指崔明貞的丫環。

崔明貞臉白如紙,搖搖欲墜,死死咬着唇一言不發。她這般可憐,倒襯得衛家咄咄逼人,面目可憎。

兩邊都是親戚,謝家是左右為難。

要緊的還是衛繁的那枚玉球,她在草亭坐下時尚在身上,陳思薇也說自己瞧見了,還道裏頭關着一隻小玉兔。

玉球又不是什麼珠子這些細小之物,大小有如鴿卵,哪裏會找尋不見,八成就是讓哪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趁亂摸了去。

詩禮之家出了個竊賊,傳出去,別說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謝令儀歉疚不已,握住衛繁的手道:“衛妹妹,實在對不住,你們難得來,謝家卻這般失禮,你放心,我定給你個交待。衛妹妹喜歡小兔子嗎?”喚丫頭取來一隻桃花玉雕琢的小兔子輕輕放在衛繁手心裏。這隻小兔子圓頭圓腦,油脂粉嫩,煞是可愛。桃花玉少有大塊,玉兔半個巴掌大小,透粉潤澤,極為難得。

衛繁捧着玉兔,越發傷心了,她只喜歡吃兔子肉,不怎麼喜歡兔子擺件,玉球更不可取代,越想越想哭,可憐兮兮地抬起霧蒙蒙的眼看着謝令儀。

謝令儀自知理虧,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看向衛絮求救。

衛絮扶着執書的手,想了想道:“雖不過俗物,卻也是心頭好,無價,不可替。勞煩三姐姐叫人再找找吧。”

謝令儀豈有不知這理的,眼下實是找不到,難道真當著親戚的面審賊?本想指着衛絮一起扯塊遮羞布,將這事暫掩了,過後再細細問,誰知衛絮竟是不肯,不禁笑嗔:“阿絮偏心自家堂妹。”

衛絮道:“我犯不着偏心。”她才是裡外不是人的那個,衛繁在她外家受了委屈,她有何顏面?她外家出了賊,她又有何顏面?

謝家三姐妹一時都有些氣悶,細思這事該如何了。

崔和貞站那慘然一笑,衛家也好,謝家也罷,非富即貴,她們哪個會是賊?只她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焉知不會被富貴迷了眼,生出賊心,做下宵小惡行?衛家的丫頭又指控她身邊人使的絆子,她不是一個賊,也是半個了。當下咽聲道:“衛家妹妹的玉球丟得蹊蹺,瓜田李下說不清道不明,不如從我這邊先搜搜,容我自證……”

不等謝家姐妹色變安撫,衛絮卻先發作,道:“崔家妹妹胡說什麼?衛家人搜謝家客?我衛家再無狀也做不出這等欺人之事。”

崔和貞不曾想衛絮當場翻臉,掩面低泣,淚如雨下:“絮姐姐,我並無此意,你知我口笨舌拙,從來不會說話。”她身一矮就要跪下認錯。

衛絮面含薄怒,駁道:“崔妹妹嘴笨,我又何嘗伶俐,我非長非官,豈敢受妹妹一跪。”她越說越氣,拉起衛繁幾個,“我們家去吧。”

衛繁驚得臉都圓回來,隨手將玉兔往身邊的一個丫頭手裏一塞,攜了衛紫衛素跟着衛絮就走。幫親不幫理,一筆寫不出兩個衛字,無論如何不能拆了堂姐姐的檯子。

衛絮這一回,算是負氣而歸,饒是謝老夫人親來安撫,衛絮面上雖是擱置忘卻,心裏哪有不生疙瘩的?

衛繁自己還傷心着呢,倒管起閑事來,問衛絮:“大姐姐,你是不是與崔家姐姐不和?”

衛絮沒什麼好聲氣:“我與她心氣不投。”

崔和貞無父無兄無叔伯,唯與一個病怏怏的寡母相依,家中無有恆產,兜里無有身外物。衛絮要是算得泡在苦湯里,崔和貞泡的苦湯少說多加了幾百斤的黃蓮,苦得直滲膽汁。

謝老夫人憐貧惜弱,接了崔和貞來家照顧。崔和貞一針一線一衣一食全依託着謝府,難免謹小慎微,事事周全。她這般知事懂禮,自是討人喜歡。

就是不知哪裏不對,只與衛絮八字不合。初來相見,姐妹間互有贈禮,衛絮思及己身,物傷其類,隨手送出的都是重禮。謝家女都知道衛絮的脾性,見怪不怪,崔和貞卻是大為惶恐,自慚禮薄,回去後跟丫頭熬夜綉掛屏回贈衛絮,直累得小臉黃黃,風吹就倒。

謝家姐妹吃驚不已,謝令余便去勸崔和貞,衛絮待人隨心,並不在意這些身外物。

崔和貞卻道:絮姐姐是高門貴女,她無門第之見,與我交,我卻不能為此心安理得收受貴禮,不然,豈不成了貪妄小人。

謝令余大感崔和貞品性高潔,與兩個姐姐誇讚之後,回頭反勸衛絮出手時不可這般隨性。

你公侯之後,出手就是金啊玉的,別人力薄,只能回你破瓦片,她非但沒覺得佔了便宜,反倒坐立難安,這般有德之人,難道不該戴荊釵換白服傾心相交?

衛絮啞口無言,環顧屋中各樣器具,糟心,她只有金啊玉的,沒有破瓦片。親力親為,綉個香囊,綉個扇面回贈?衛絮更糟心了,她不會啊。她琴棋書畫樣樣皆通,針指女工樣樣不能,費老鼻子勁、戳爛指頭綉出兩條手帕也就孝敬給了謝老夫人和國夫人,可憐兩個老人家半天也沒認出帕子上繡的是雞還是花。

那便不送罷?

崔和貞感念眾姐妹的對她的照顧,時不時送來親手做的鞋襪吃食。衛絮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要了得回禮,不要……崔和貞頭微垂、淚盈睫。

姐妹之間常相處,總有言辭失當之處,往常鬧鬧小彆扭,隔日也就忘了。

遇上崔和貞,孤身單衣獨立冷風中,秋眸滿蓄秋雨,扭衣絞帶,盈盈下拜賠禮致歉。

衛絮實在不慣與她相交,想着不如遠着些,崔和貞失落自責,折節討好。謝令余與她交好,人與人之間,也講緣字,勸她不必如此。

崔和貞卻道:“我初來時,與絮姐姐也是相談甚歡,幾成莫逆,可見有緣。如今這般,想來是我錯了,既知錯豈能不改錯失良友?”

氣得衛絮半夜驚坐起,暗想這個崔妹妹比自己的三個堂妹還討厭。自家堂妹也不過一個貪吃鬼,一個膽小鬼,一個抬杠鬼。細細品,還有幾分可愛之處。

抬杠鬼衛紫自詡早已經參透了各種宅斗陰私,一擊掌,與衛絮道:“大姐姐,這個崔和貞以退為進,佔了便宜還撈着好名聲,唉,你這是讓她算計了去。”

衛繁有聽沒懂,只管跟着點頭,她還是傷心玉球。綠萼與綠俏哄了半天也沒哄得衛繁重現笑顏,靈機一動,拿了車中那隻紙鳶引逗。

“小娘子,你看這隻紙鳶,兩對小翅膀,不像能飛天的樣子,也不知那乞兒說得是真是假,別是騙人的吧?”

衛繁接過紙鳶,這要是飛不上去,她豈不是慘上加慘,丟了心愛之物,還叫人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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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繁凄凄慘慘的,樓淮祀也是慘不忍睹,被他五舅舅逮住就是一通死捶。

樓淮祀哇哇大叫,控訴道:“我誠心托舅舅幫我畫影,舅舅呢,畫個發麵白臉胖丫頭給我。”

姬殷一吹筆,冷哼道:“我只答應替你畫,卻沒說要畫得像。你說你見到的小娘子,白嫩嫩,熱騰騰,軟綿綿,不是饅頭就是包子,我畫的胖丫頭哪裏失了神韻?”

樓淮祀氣苦:“你畫的胖丫頭只有胖,無一分秀致,眼小鼻子小,還斜着眼歪着嘴笑。”

姬殷叫左右摁住他,湊過來摸了把外甥的俏臉,吐氣如蘭:“你懂什麼,煙視媚行,此乃風情。”

樓淮祀氣得吐血,扯開喉嚨喊道:“外祖父,外祖父,五舅舅欺負我,他還摸我,還說要帶我去狹斜曲巷看風情娘子。”

姬殷看外甥,再看看自己親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手起刀落就能結果掉這混賬玩意。他姐姐、姐夫年歲尚輕,再生一個小兒郎實屬易事,這個……殺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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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絝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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