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調查與邀約
102調查與邀約
一周之約到期時,老狗從天蒙蒙亮時便開始趕路,終於在上午十點前到達約定的咖啡廳。
他四處掃視一番,發現了葉洲的身影,徑直走了過去。
葉洲也心急,隨便點了兩杯飲料打發服務員,然後開門見山地問:“怎麼樣?有什麼消息?”
老狗坐下喘了口氣,一邊把隨身的背包放下,一邊說:“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希望先聽哪個?”
葉洲無語地看着老狗。
“那就先好消息吧。”老狗沒等葉洲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雖然過程很艱難,但我已經找到了白女士的去向了。”
“這麼快!”葉洲驚嘆。
老狗勾了勾唇角,迎着葉洲驚訝的目光,把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
那是一個白牆高築、上疊電網、守備森嚴的建築群,雕花鐵鑄的大門打開了半扇,一輛豪車正從中駛出,露出門后的庭院和庭院后不遠處的三層希臘風建築。而鐵門正上方有五個大字:“半山療養院”。
“這是家比較低調的療養院,主要收治有不同程度精神或身體疾病的有錢人,做康復療養。白女士差不多是五年前因為精神失常被送到這裏。”
葉洲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這是他無論如何沒有想過的一種可能,心頭一陣慌亂茫然。“這是在哪裏?”他訥訥地問。
“從西邊出城區,比塔林縣更遠一點,大概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我昨天過去看了一下,除了位置偏點,裡外的環境都挺不錯的,外面是森林氧吧、山澗湖泊,裏面是歐洲宮廷風的‘城堡’,嘖嘖,有錢人是會享受。”老狗感嘆了兩句。
葉洲還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老狗卻收斂了神色:“接下來就是壞消息了。”
葉洲一愣。原來剛剛那個還不算壞消息嗎?
“就在我找過去的前一天,她人不見了。”
葉洲皺眉:“什麼叫人不見了?”
“就是一覺醒來,連人帶專職護工一起都不見了,其他工作人員在送早餐的時候發現的,據說療養院負責人當天帶人把整座城堡都翻遍了都沒找到,又聯繫不上白劍川。我以你的名義找那負責人看監控,把所有公開區域的監控都翻了一遍,從她失蹤前一晚上到我去之前,沒發現她是怎麼離開的。如果沒有超出我的經驗的高明方法來改寫錄像,那要麼她還藏在那城堡某處,要麼就是有秘密通道。而且一起消失的還有負責照顧她的一名女護工,所以也有猜測是綁架勒索。”
“負責人不想報警,畢竟這個療養院還是很私密的。你怎麼想?”
葉洲想也不想地回答:“當然是要報警,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老狗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洲,點頭說好,然後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他對着電話那頭說:“喬總,白女士的兒子現在在我身邊,他確認要報警了。什麼?好吧……行,那再聯繫。”
葉洲:“什麼情況?”
“就在今早上,得到了白劍川的授意,他們已經報警了。”老狗緩緩地突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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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生的返校日如期而至,江與城包袱款款地回學校了。站在校門口看着家長帶着少年少女們,大包小包、熙熙攘攘,江與城有些恍惚,連教室的門往那邊開都需要回憶回憶了。
“你是在校門口迷路了嗎?”
“這都被你發現了?”
江與城回頭,和羅夢露相視一笑。
羅夢露一家在開校前兩天才從京城回楊城,昨天趕了一天的寒假作業,才把語文和英語的作文作業寫完。
兩個好朋友默契地在校門口相遇,手挽手往學校里走,來送女兒的江愛軍和保父門羅也打了個招呼,交換了一個有故事的眼神。
和前五個開學日一樣,今天一天主要任務是報道、交作業、搬行李、打掃寢室、以及和同學們互相問候假期生活。
江與城在節前被綁架的事情,因為學校老師的有意控制,信息沒有流傳出去,這讓江與城輕鬆不少。不過關雎大概是因為父親在白虹集團工作的緣故,還是知道了些內情,在晚上悄悄把江與城拉到一邊,緊張兮兮地問她怎麼樣了。
江與城:“一言難盡……不過事情應該是解決了。”
關雎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蹙着眉鄭重其事地說:“我爸爸說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可能有黑1社會在背後,是不是因為你之前得罪過的那個鄭校霸?總之你要特別注意安全,尤其是離開學校的時候,一定等爸媽來接,不要再單獨行動了,知道嗎”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最好還是跟我或者跟夢露一起走。我們都可以保護你。”
江與城聽得哭笑不得。
這樣普通的日子只持續一天。
第二天,江與城在上午課後被班主任叫了出來。
“有客人找你。”梅老師如是說著,領着她往行政樓走。
“是誰呀?”江與城問。
“是校長的客人,老師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壞事,說不定又是個來選角的導演。”這說的是上次桑校長的朋友湯領顯導演給《隔窗》選角的事情。班裏出了兩個電影“明星”,是梅老師特別驕傲的事情。
江與城對此不置可否。
行政樓下停着兩輛低調的紅旗轎車,江與城瞥了一眼,覺得打頭那輛車的司機有些眼熟。等進了會客廳,江與城見了眼前的人,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司機看着眼熟了。
“瞿二……公子?”江與城想起眼前的姐姐不喜歡別人稱她“小姐”。
坐在沙發中間穿着淡紫色套裙的美人桀然一笑,起身朝她走來。“城城,好久不見。”她一動,沙發上坐着的另外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也緊跟着站了起來,其中最帥的那位大叔便是桑校長。
江與城遲疑地問道:“您這是?”
瞿敏安摸了摸江與城的側臉,順手攬上了她的肩,帶着她往沙發邊走:“叫敏敏姐或者二姐都行,不用太客氣。之前說等家裏的事情收拾好了就來找你,沒想到還花了挺長時間的。”
“您、嗯……家裏長輩身體還康健?”江與城繃著肩膀,有些不自在。
“精神頭還需要養一養,不過棘手的問題都解決了。他們都很想見你一面呢。”瞿敏安回答道,又順口給江與城介紹道,“這兩位是周城長和城教育局張局長,還有你們的桑校長,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江與城尷尬又不失恭敬地問了聲好。
“今天多謝幾位百忙中抽出時間陪我這閑人逛了,之前聊的問題,我會仔細考慮的。”瞿敏安矜持地沖三人微微點頭,這便是下逐客令了。那三人客套幾句后,包括桑校長在內,都退出了會客廳。
人都走後,瞿敏安也就不端着了,招呼江與城隨意坐下,從身旁的手提袋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想着年輕人的口味估計比較像,就給你帶了應安喜歡吃的巧克力。”瞿敏安把小盒子塞進了江與城的手中,“其他還有些禮物不大好拿,我放車裏了,待會兒跟姐姐下去拿。”
“謝謝謝謝,太客氣了!”江與城有些受寵若驚。不過既然瞿敏安表現出了隨和的態度,江與城也就盡量讓自己鬆弛下來,自然一點。
她一邊拆着禮物,一邊問:“後來那事是什麼結果呀?”
“我們和那女孩兒做了交換,她解決掉自己惹出來的麻煩,並接受異管局的監管和安排,我們就不追究她的罪行。”
這也幾乎是江與城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了。瞿家能夠大度地不追究青蘿,想必是因為她還沒有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但這仍然讓江與城對瞿家的好感度再提升了幾個等級。她由衷地說:“能夠和平解決,真是太好了!”
瞿敏安也笑了笑,沒有提這背後更複雜的利益交換。
實際上,不單是唐青蘿的問題,絕大多數異能力犯罪的案子,從偵破到審判,再到罪犯的關押,都很難。自異管局的前身特殊事件調查組成立至今,疑似異能力者導致的事故或犯下的罪行合計三萬餘件,能通過排除其他因素而基本確定為異能力事件的只有六百多件,可辨認的、能形成檔案的異能力形態不到一百種,最後真正抓到的,只有九個。而這九個嫌疑犯,都是因為自身心理素質不行,在遭遇警察盤問時自己漏了馬腳,再加上犯得也不是大罪,稍一審問,就自己招了。這人證是有了,物證卻不足,因為很難把證據固化為可以讓普遍意義上的形態,上了法庭,法官看着單薄的證據鏈也很為難。目前為止審理的案子都沒有三年以上徒刑的重罪,審判的風險還算可控,如果真抓到了疑似異管局檔案里A級以上的高危異能力者,比如臭名昭著的織夢者,涉及到可能判死刑的罪狀,那核實證據鏈的可靠性將是一個十分令人頭禿的問題。
唐青蘿案子的性質十分微妙,涉及到精神,卻不影響肉體,可以說十分危險,但事實上又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惡劣後果。如果瞿家施壓,要求重判,於情於理都是說得過去的,不過他們仍然表示出了容人的肚量,把解決後續問題的裁量權交給了異管局局長曹昱和他的上司景明部長,這便是向中立派賣個好了。
“我這次來,還有一個目的。”瞿敏安換了個話題。
江與城心道,來了,終於要說道正題了。她看向瞿敏安,表示洗耳恭聽。
“今上午桑校長帶我參觀了一下,我發現你們這學校還真不錯,比我母校強了不少,搞得我這話都有些說不出口了。”瞿敏安頓了頓,賣個關子,然後才用不徐不疾地語氣說出讓江與城獃滯的邀約,“江小朋友,考慮轉個校嗎?”
江與城:啥?
瞿敏安的來意很明確,她覺得江與城這小孩兒順眼,人很機靈又乖巧善良,想領回家養(江與城:?)。未來關於異能力者的政策還不明確,隔離、利用或者歡迎,各種聲音都有。不過他們家既然有了靖安,便不可能會支持過於極端的立場——那不如索性早些確定站支持的一方,也可以趁早開始培養心腹力量的好。江與城年紀尚小,心思單純(江與城:??),家庭背景也簡單,又正好有個契機,值得她親自跑這一趟。
但她也知道直接提這要求有點莫名其妙,畢竟小孩兒的家人朋友都在離京城千里之外的楊城。所以她提出了一個很正當的理由。
“你繼續留在楊城可能不大安全。之前你的綁架事件是白虹集團的董事長白劍川乾的,你知道這事吧?他原本已經被抓了,但可惜的是,最近又被無罪釋放了。”
“什麼?”
“抱歉,我沒能阻止。”瞿敏安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江與城面無表情:老子信了你的邪!
大概是江與城的表情太過精彩,瞿敏安接着解釋道:“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已經明確是犯罪的人為什麼還能免於懲罰。這是因為,他拿出來一個異管局不能拒絕的條件。一份異能力者的名單。”
江與城瞪大眼睛。她意識到自己和葉洲都忘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來自一個名叫異人的論壇,你也是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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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三人組又坐到了一起。
“……就是這樣。”江與城把自己從瞿敏安那裏得知的消息說了一遍——白劍川用異人論壇的會員名單向異管局交換了自己被無罪釋放,所以現在他人又回來了,對他本人和他的公司的指控也被暫時擱置不提。這是一份異管局無法拒絕的大禮,並將深刻地改變關於異能力的政策方向。原本異能力者管理最難的問題就是如何甄別能力者和其能力,而現在,有了每個異能力者能力的概況及其具體的地址——哪怕這信息裏面摻雜着很多水分,以官方的信息獲取渠道,很快便能摸清名單里大部分的異能力者的情況。
“可是他沒有權限!”葉洲脫口而出。會員的真實身份相關信息是用極難的算法層層加密,保存在境外伺服器中,只有三個管理員有權限查到。但下一秒,葉洲又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相了:“難道是吳邕?甚至是……林灝?”聯想到吳邕在京城中對白劍川俯首帖耳的表現,葉洲握緊了拳頭,感覺到一股火氣在內心涌動。原本可信賴的搭檔突然背叛,原本有信念的青年逐漸市儈,人心善變,有什麼可奇怪的?
江與城另有猜測:“這些個加密技術本身就是白劍川派去的人搭建的,那也有可能是他給自己留個‘後門’?”
兩人默契地一齊轉頭看向羅夢露,後者伸手指向江與城:“我選她。”
葉洲眉頭一松,神情請放鬆不少,但下一刻又復皺眉:“這事情太重大了,我得儘快聯繫他倆,商量對策。”
於是三人會議的第一項議題pass。
第二項便是關於白纖蕊的去向。
羅夢露用着慣用的方法來推斷,卻發現自己完全判斷不出對方的位置。隨着她眉頭皺起,葉洲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她還、活着嗎?”葉洲盯着羅夢露的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顫抖。
“她沒死。”羅夢露想了想又神情糾結地補充道,“但也不確定是否活着。非生非死是什麼情況啊……”
葉洲松到一半的氣又提了起來,險些岔氣。
江與城卻是若有所思。“也許她身邊也有個異能力者,所以會幹擾你的判斷。那白劍川知道她的下落嗎?”
羅夢露也搖頭:“不知道,這我很確定。”
葉洲用手捂着臉,弓背用額頭抵着冰冷的桌面,靜默地坐了一會兒。江與城和羅夢露擔憂地對視一眼,坐到他身邊,撫着他的背,試圖給點安慰。
葉洲沒哭,他只是花了很長時間來消化一個信息。
“舅媽罵我是個冷心腸的怪物……”葉洲輕聲說,“我現在覺得她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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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忘了當時的開學日是哪一天了……按照我從來沒在家過過元宵節的印象,那節后一周至少也該開校了吧。
之前設定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到編官名的時候就開始頭疼了。如果按州/市-城-縣的行政區劃,州長和縣長都還好說,城長可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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