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特殊關照

“第一幅是齊憶昭的，頭像素描，細節還不錯，光源和陰影也沒什麼問題，只是這一片頭髮，有些偷工減料，至少扣十分，畫畫是一門藝術，耐心很是重要。人物眼睛無神，像一潭死水，扣五分，為了美觀強加鎖骨，扣五分，塗改是大忌，扣十分，滿分一百，得70。”莫語權說得很詳細，在點評的同時不忘教學生知識點。

莫語權再看了好幾幅，都在六七十左右徘徊，最低的有四十分，最高的也就八十五分，是徐豆豆的，畫的依然是她擅長的梅花水墨畫。

在莫語權報出徐豆豆分數時，徐豆豆嘚瑟得不行，高傲揚起脖子，想讓全班人都見識她的不一般。她甚至對着蘇無研比了個小拇指，挑了一下眉，挑釁的味道是滿滿的。

若是蘇無研能被她激怒，那她真是對不起和徐豆豆一起較真的五六年了。

蘇無研覺得莫語權挺有魅力的，一絲不苟的態度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禁慾的氣質，比起小說里的那些大總裁什麼的不遑多讓，甚至更甚一籌。一個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男人偏偏要靠藝術，是一名年輕有為的畫家也就算了，偏偏講課都那麼有魅力，語氣雖然有些平平淡淡的，但是他聲音卻是很有魔力的那種，十分戳人心窩，能讓人聽到心裏面去。若是蘇無研面前有一面鏡子，她一點能看到此時的她對着莫語權是何等的痴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莫語權念到了張嬈的名字，“張嬈，這是一幅全身畫，創意不錯，細節得當，光影的把握也不錯，你大概是不太擅長畫眼睛，所以讓模特狀似擋陽光一樣遮住眼睛。我不知道該說你模特找得好，還是創意好！八十分！”

“居然全說中了……”張嬈驚訝的看着莫語權，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班上第二個過八十的，不枉你這幾天拉着學長當模特！”蘇無研笑嘻嘻道，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下一張就是她的。

“蘇無研，我來之前你們老師就有交代，你天賦很好，所以我對你的要求會比其他同學高不少。”莫語權說這話時看的正是蘇無研。

蘇無研則緊張的握緊了登記分數的筆，莫語權說老師有交代這種話是真是假蘇無研不能分辨，畢竟這班上天賦最高的可不是她。不過按照蘇無研的想法，就算老師不說，莫語權大概也會提高對她的要求。

“你這畫和張嬈一樣，是全身畫，模特……也是同一個人。不過你這張畫裏模特的動作有些隨意了些，就像幹活累了的人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但是你畫功不錯，細節都表現出來了，特別是眼睛，把模特的疲憊和不情願的神情畫得很逼真。這些是優點，接下來我就說一下不足的地方！”莫語權說到不足的時候，看到蘇無研緊張得把手交疊在胸前，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畫的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作畫的人很敷衍，就像趕着進度一樣，每一次落筆都沒有經過深思斟酌，這是最不應該出現在你身上的現象。首先，最明顯的就是手指，這麼乾淨的手指不應該出現在經常打理花園的人的手上，你應該少畫了模特手上的細小傷口，對比上一張張嬈同學的話就可以看得到。第二，頭髮，看衣服被風吹起的角度，這個人的頭髮應該會被風吹得有些許凌亂，你的畫中，頭髮的確凌亂，但是不夠凌亂。第三，你畫的背景是小梅林，你這張畫裏，地上並沒有多少掉落的梅花，很明顯偷工減料了！”莫語權一點一點分析着，別人的畫點評三兩句就過去了，可是蘇無研的話他說的是別人幾倍之多。可見莫語權對蘇無研是何等的“關照”，可惜這樣的福氣別人是“享受”不到的，也不想去這樣的“寵幸”。

蘇無研被莫語權說紅了臉，低着頭不敢看莫語權的眼睛。莫語權說得一點都沒錯，她這話畫得有些敷衍，感覺並沒有把這才測試放在心上，就像單純的完成任務一樣。

“我是見過你真實實力的，如果你每次都用這種態度敷衍了事，你在這上面也不會走得太遠。”莫語權說得很認真，就像忠告一樣。

“蘇無研，她居然挨罵了！我看那畫畫得很不錯啊，老師可真厲害，連細節都能推斷得出來！”同學甲崇拜的看着莫語權。

“她也有今天啊，活該自視清高！我一直都覺得她畫得不怎麼樣！”某女酸溜溜道。

“只有我覺得畫上的那個模特有點帥嗎？”花痴女盯着投影板上的人，魂都要跑進畫裏邊似的。

出人意料的是，本應該幸災樂禍的徐豆豆卻是出奇的安靜，一瞬不瞬的盯着投影板上面的話，似乎在思索什麼。

“對不起，老師！”蘇無研站起身，對着莫語權鞠了一躬，她並沒埋怨莫語權當著這些人的面“教訓”自己，反而更加崇拜莫語權。

“好了，坐下！”莫語權點頭繼續道：“這次分數我不給你打，你自己看着寫！班上的其他同學也不要笑，你們之中的許多人連蘇無研同學敷衍時畫的畫都比不上。”

原本指着蘇無研議論個不停的人立刻噤了聲。莫語權這話說得有些貶低他們這群人，卻也是事實，落井下石本就是人的天性。

蘇無研嘴唇微張，瞪圓了的眼睛透着些許迷茫，莫語權無疑是拋給了她一個大難題，若她打的分數太高，怕會惹了人閑話，若是太低，又有輕賤自己的味道。

張嬈拉了下蘇無研的衣角，讓她坐下，然後湊到她身旁說道：“你拿莫先生當模特，他今天是不是存心報復你？”

蘇無研苦笑着搖搖頭，把想好的分數寫了上去，然後打起精神聽莫語權接下來的當堂評分。不過那之後，班上八十分以上的只有三人，其中一個得了九十分，是坐在最後邊的長得比較清秀的男生，姓玉，叫玉澤，蘇無研一點都不驚訝他拿了第一。說起來他和蘇無研頗為有緣，幾次比賽中都有過交集，可以說，蘇無研無緣第一名的時候基本有這傢伙在。

十點五十左右，莫語權把所有的畫都點評結束，還說了不少關於美術方面的知識，他講得詳細，學生們也聽得認真。莫語權能很好的抓住學生的注意力，然後加以利用，提高課堂效率，一上午下來，時間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的。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莫語權說了聲下課，一眾學生紛紛走出教室，也有幾個想要留下詢問莫語權關於專業知識的，莫語權也一一作答，並沒有他表面上的那種冷漠。

蘇無研拿着統計好的成績單，站在被女生重重包圍的莫語權的後方，她幾次想突破人群把成績單交給莫語權，但是又不甘心自己不能和莫語權單獨交流。所以她站在這裏等，等人群散去。

張嬈說不想面對冷臉的莫語權，所以她先和寢室另外兩個妹子一起去食堂打包飯菜回寢室，然後等蘇無研回去吃。

蘇無研站了幾分鐘，見那些人還沒有散去的意思，便把目光投向教室後排，那個角落還坐着一個人——玉澤。他手裏拿着畫筆，時不時低頭沉思，應該是在默寫，蘇無研放輕腳步走了過去，然後從畫板後面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他畫的畫。

“轟——”的一聲，蘇無研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里炸開了。玉澤畫的不是別的，而是她，具體點說應該是在認認真真聽莫語權講課的他。倒是這樣也就罷了，玉澤所用的畫法是她從未接觸過的，簡直是為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玉澤抬頭看清湊過來的人是蘇無研，並沒有驚慌，只是十分坦然的問了一句：“怎麼樣？”

“好！”蘇無研想不到還能說什麼別的話，她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玉澤畫的畫，撇開畫上的人不說，玉澤的畫風已然養成，一筆一畫十分流暢，下筆的輕重把握得很好，細線粗線交錯使人物更加立體，就像她本人直接做在畫裏面一樣。

“你是怎麼做到的？”蘇無研何止是驚訝，在她看來，玉澤要是那這種水平的畫當作業交上去，那真的會震驚全班的。

“3D的畫法，在網上看到的，你也可以試一下！”玉澤說得很輕鬆，就像說白開水很好喝一樣。

“玉澤，我覺得一直以來，我低估你了！而你，一直都在掩藏實力吧？”蘇無研盯着玉澤的眼睛，想從他眼中看到答案。

玉澤也沒讓蘇無研失望，他和蘇無研對視，坦蕩蕩的點頭，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被看破。

“為什麼？”蘇無研不解，有這樣的實力，直接被錄取都有可能的，可是玉澤偏偏要隱藏實力。

“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你可以敷衍，我就不可以嗎？”玉澤隨性的笑着，那樣的笑容很乾凈，沒有一絲雜質，純粹得讓蘇無研有些慚愧。

“你這畫不會花了一上午吧？”蘇無研指着畫上的自己問道。

玉澤搖搖頭，說：“根本不要那麼久，一兩個小時就差不多。”

“我從沒想過自己還能當一次模特！”蘇無研有些感慨道。

玉澤有些詫異道：“一次？你開玩笑呢？你不知道後面這幾排的男生經常拿你的背影作畫？”

“啊？”蘇無研似乎沒怎麼聽懂玉澤的話。

“蘇無研，我服了你了。”玉澤用筆頭戳着額頭，仰頭望天。

“那你是不是也經常畫？”蘇無研用糯糯的聲音小心試探着。

“不是！”玉澤回答得乾淨利落，不帶一點猶豫的，他甚至有些不滿道：“我像那種人嗎？”

蘇無研指着畫道：“那這個呢？”

玉澤聳聳肩道：“巧合！”

“好吧！”蘇無研笑了，然後在玉澤的筆袋裏抽出一支筆問道：“可以留個聯繫方式嗎？”

玉澤有些受寵若驚道：“你是認真的？”

“嗯，我想和你探討一下關於畫畫技巧的事！”蘇無研認真的點點頭。

“我拒絕！”玉澤奪走蘇無研手中的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我這個人啊，獨來獨往慣了，有些小脾氣，怕你不習慣！”

“的確，不但有小脾氣，架子還挺大！”蘇無研半開着玩笑，表示理解。

玉澤被蘇無研氣笑了，站起來用手指彈了一下蘇無研額頭道：“越活越蠢了你！”

蘇無研捂着額頭，有些懵逼，玉澤那小動作怎麼看都有些親昵過頭了吧！雖然並不是很討厭這種感覺，總歸是有些尷尬的。

“走了！”玉澤把東西往身後一甩，還真有幾分酷，他看向莫語權方向道：“你再不過去，莫老師可要走了！”

蘇無研這才想起方才被自己拋之腦後的莫語權，連忙回頭看向莫語權，只見莫語權身邊的人走了個乾淨，而他站在講台上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等她。蘇無研以為莫語權等了許久，還可能看到剛才那一幕，頓時紅了臉，然後低下頭捧着成績單小跑過去。

“莫先生！”蘇無研把東西遞給莫語權，有些忐忑不安的抓緊了衣角。

莫語權拿到成績單找到蘇無研的名字，看到蘇無研填的分數后問道：“為什麼是五十九分？”

“剛才才莫先生在課堂上也說了，對我的要求會高一點，而我……也是按照那個標準打的分數。是我自己沒做好，沒能讓莫先生滿意，所以，我就打了個離及格差一分的分數。”蘇無研低着頭不敢看莫語權的眼睛。

莫語權盯着蘇無研的頭頂看了有一會兒，並不急於說話。

安靜而詭異的氣氛讓蘇無研更加緊張，頭低得幾乎要把雙下巴給擠出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莫語權越是沉默，蘇無研越是無措。最後，蘇無研終於忍不住抬起頭，試探着喚了一聲“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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