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撥雲
馬車上的時間說度起來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
但有些讓人意外的，從這莫名的男子接掌了馬車開始，直到他們到達此行的終點，也不過是在路上耗費了不超過半個時辰。
張小神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些事，偏生又是怎的都回憶不清。
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直到下了這馬車她才驚覺，自己甚至都差點忘了她這次被蕭公子護送着是要去哪裏。
抬手輕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振作精神，張小神回憶着自己此行的目的，終於是想起來了自己要找的是誰。
白老頭，具體叫什麼名字她已經記不清。
好像他還有個小孫子，叫黑三。
一些事兒也一一的在腦海里清晰了起來，比如他們家住何處，比如那個後山的荒魂，但更深處的記憶仍舊是一片漿糊。
心裏有些惆悵。
張小神跟着蕭天勝下了馬車，那半路殺出來的刀客只是將人送到了目的地，便提着不知從哪摸出來的一隻酒壺，一邊飲着酒，一邊走遠了。
蕭天勝對於這人的離去似乎也並不在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手裏的寶劍換成了摺扇，配上那一身金縷華服，更顯得俊逸逼人。
有些受不了這人的目光，張小神轉過頭開始打量周圍的街道，試圖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打量，便是對上了不少同樣打量着她自己的眼睛，一和她視線對上，就立即偏過了頭去。
“……”果然自己還是太顯眼了。
只記得方才進城的時候看到這城門上刻着的，是兩個‘潦草’到自己根本認不出的字，與自己的記憶已經是大相逕庭了。
馬車把他們帶進城還走了一段路，道路很是寬敞，看上去并行兩三輛蕭天勝家一般大的馬車都仍有不小的富餘，街邊的小販吆喝着，現在時間已經是接近了正午，還在做的生意的多是吃食玩意，糖人炊餅之流。
似是瞧見了張小神張望的樣子，那些個小販吆喝的更是賣力，生怕她聽不見一般。
“好吃又好玩的糖人嘞！現做現賣嘞！”
小販的一身行頭談不上多麼好看，但確是乾淨得很，一身打着補丁的衣服打理的整整齊齊，臉上也掛着笑容，一邊吆喝着，一邊繼續捏着手上的糖人。
這人年紀不大，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好幾，手藝確實精巧的很，兩隻手掌憑着幾枚精妙的工具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就捏出來一個精緻好看的糖人，與其說是用來吃，倒不如說用來收藏更加合適。
糖人多是些穿着盔甲、手持刀兵的武人，栩栩如生，英氣逼人，還有幾個胖胖的穿着大紅華服的樣式，很是憨態可掬。
張小神盯着那糖人出了神，非是想吃，而是單純的對這從未見過的傳統手藝起了興趣。
“不用找了。”
一小塊碎銀落在了小販的貨架上。
“多謝公子！”
隨着話音落下，兩根纖長的手指捏住了張小神緊盯的那隻最是英武逼人的糖人的木棍，輕輕的從攤位的架子上拔下來，遞到了她的眼前。
張小神有些僵硬的抬起頭，對上了蕭天勝那有些戲謔的目光。
“謝謝。”
然後伸手接了過來。
“仙人都喜歡吃糖么？”
“……我只是覺得這捏糖人的手藝精妙的很。”
雖然這糖人做的甚是精巧，但以張小神的經驗來說，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需要用到銀子，街邊玩意的價格應該是銅錢就可以搞定的範疇。
但，反正用的也不是她的錢。
自己這也算劫富濟貧了吧。
“……吼？”
蕭天勝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雙手背在了身後，目光投向了街道的盡頭。
儘管他的視線是朝向那人來人往的市集，張小神卻沒由來的覺得他在注視着更遠地方的東西。
這種情況，多半是陷入了什麼回憶。
但比起身邊的男人，張小神對手頭的糖人興趣更濃。
哪有肥肥會不喜歡手辦呢？
“走吧。”
“啊？”
“去找你爺爺。”蕭天勝溫和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家在哪個方向？”
蕭天勝畢竟是個習武之人，手上不可避免的有些厚繭，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頭頂，這讓張小神有些不適應。
但一想到那白老頭並不是自己爺爺的事即將被識破，又想到蕭天勝方才在家裏那怪異的舉措，倒也顧不上對他的‘摸頭殺’做出反應。
從來到這個世界直到現在，張小神似乎總是和‘厄運’二字糾纏不清，無論是一開始那個奇怪的女人，又或者是後來遇到的雪韶、趙嘉平他們，再到現在正和張小神待在一起的蕭天勝，看起來似乎都十分無理由的對她好，遇到什麼事兒也都幫自己擺平了，但這些人越是對她好，張小神越是覺得有些不太自然。
或許是現代人殘留在心底的念頭作祟吧。
儘管如此，張小神一直都沒有拒絕這些‘陌生人’的好意，相反，至少看起來，她對目前這種處處受人照顧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
「如果拒絕了這些送上門來的好意，自己在這個世道應該如何生存下去呢。」
又是幾個在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了的人面閃過，張小神不由得皺了皺眉。若是自己年紀大些還好說，可現在這個小姑娘家的身板，怕是尋個差事都困難，更何況這裏可不比生產力充分發展的現代，真要出了什麼事，那合該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這甚至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收斂了些心神，張小神忽然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哪怕蕭天勝真的發現了她在忽悠他，他難道會對自己怎麼樣么。
再者，本來這就是自己一時心慌扯得謊，結果本就該由自己來承擔。
說到底，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麼亂說啊……
“唔……我記得好像是往這邊走。”
在心裏給了自己兩拳，張小神估摸着指了個方向，對蕭天勝說。
蕭天勝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