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劍者，寧折而不彎
升牌大會，第三天。
今天必定是濃墨重彩的一天，經過了第一天的磨磨唧唧，一幫子人在哪裏嘰嘰歪歪，拱手作揖，打又打不起來，但再次猜拳決鬥，又顯得太過兒戲，並且下面的那考官很明顯不想給他們這樣的機會，擺出一副嚴厲的樣子，死死的盯着台上的兩個人。
到了第二天，情況稍微好轉，正經點的戰鬥也都相應的出現了，不過怎麼說呢？第二天的戰鬥依舊很無聊，畢竟這些少年們也才只經歷了一個月的短時間集訓，你說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有什麼飛躍式的提升，那無疑是痴人說夢。
所謂無聊的戰鬥，大概就是凡人世界的戰鬥，沒有星爆氣流斬，沒有托馬斯迴旋之託馬斯迴旋踢，只有摔跤使絆子，拿木劍木刀對砍，整的就跟小孩子街頭鬥毆一樣，看不出來什麼美感。
僅有的幾場能看的擂台對抗，其中有一場還是大師兄和齊樂打的，齊樂也沒想到自己第二天剛上台就遇到這樣強大的對手，雖然齊樂的身體素質要比大師兄強上一大截，但是大師兄的經驗豐富，並且格鬥技巧嫻熟，在跟齊樂的游斗當中，他抓住了機會，成功擊敗了齊樂。
齊樂倒談不上什麼不服氣，他輸的心服口服，畢竟他看得出來這都是實力上的硬差距，怨不得別人，緊接着第二場擂台對抗，齊樂很輕鬆的就打贏了，不過他只贏了一場，也無法進入第三天的考試。
齊樂也沒有遺憾，他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覺得自己能跟大師兄酣暢淋漓的戰上一場，他已經很開心了，而且聽顧衍講，第三天會有白清朗和李仁念的擂台對抗，齊樂就更加開心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們兩個的戰鬥。
上次白清朗輸的太快，他連看都沒太看清楚，白清朗就落敗了，他為他感到遺憾，這一次，他也聽說了白清朗這一個月以來的發奮努力，他覺得白清朗和李仁念之間應該有一場十分精彩的對抗。
一想到這，他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就好像大晚上的喝了一大瓶可樂一樣。
早晨一起來，齊樂就奔赴考試點，他的腳下都帶風，這就跟遊戲玩家看全球總決賽似的，生怕錯過了某個高光環節。
他還是來得太早了，後面壓軸的對抗都還沒開始，上午的時間還在做着最基礎的匹配對抗考試，這次考試的目的是篩選出這些進入第三檔的人當中的三十二強，這三十二強會在下午到晚上進行最終的角逐。
這種挑選在字面上聽起來或許感覺會很複雜，但其實很簡單，甚至考官都不用，直接讓最普通的學生來挑選就是了，因為修仙的和凡人的差距就是那麼巨大，這初期能掌握一定優勢的人，大概率都是那些修仙的。
齊樂去的很早，他等待了一會，才慢慢開始第一場對抗，第二場對抗，到了第三場的時候，他又看到的熟悉的身影，是大師兄，他熱情的給大師兄打了一個招呼，他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大師兄也笑着回應他。
當然這一笑，也把他人給笑沒了，站在大師兄對面的對手是........余小邪。
或許余小邪跟白清朗還有李仁念對比起來，顯得不那麼厲害，但是你要拿來跟大師兄比，那就沒辦法，過於欺負人，余小邪.......也是修仙的。
大師兄毫無疑外的落敗了，他也再次痛失了獲得月亮牌的機會。
大師兄也是垂頭喪氣的下台了，這時候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對於他的自信心也是有一定的打擊，不過這做人怎麼能和修仙的打呢，他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接受這個事實。
大師兄下台之後，齊樂還上去跟他聊了兩句，聊的也不多，大抵是一些安慰的話，大師兄聽了聽這些話也覺得沒太大意思，之後便離開了這裏，齊樂繼續在這裏看接下來的對抗考試。
剩下來的考試，依舊是那些搞修仙的，那些大門派的弟子們佔盡了優勢，他們能摸出來一些詭異的神仙道法，這凡人赤手空拳的怎麼去打嘛，甚至到後面，這些人上台之前，都要詰問一句，你是修行者嗎？
要是對面說了是，那站在他對面的人，立馬就跑下台認輸，反正打又打不過，少挨打，少疼痛，這就是最好的，當然也免不了一些頭比較鐵的人，無一例外的被打的是上躥下跳，逃無可逃。
頭鐵的並不多，考試進行到大後期階段，所有還在場的人都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還要大的這個事實，他們也很理智的沒有繼續上台跟修仙的肉搏，於是到了最後，就只是各大門派修行者之間的搏鬥。
升牌考試進行這個階段，才算是有點意思起來，齊樂也看得津津有味，一個新的世界正在他的面前徐徐地展開，那個世界如此地廣大，以至於齊樂只要一想起，他就渾身充滿了鬥志，人總是有脫離樊籠的天性的。
上午的升牌考試結束，最後的三十二強也被確定了出來，在下午他們將會進行第二次的對抗，齊樂在這一上午的考試當中，看到了不熟悉的很多人，也看到熟悉的很多人，尤其是中間他看到白清朗和李仁念的時候，他更是興奮的難以自己。
這種對於強大者的仰望，不僅僅是一種對於力量本身的崇拜，也是對於自身追求的一種加固。
吃過午飯，時間來到下午，齊樂依舊早早的來到場地上面，升牌考試慢慢的進行，三十二強的比賽相比於之前也激烈了很多，各方都是各出手段，現在還能在場上的，基本就是各大門派的佼佼者，沒有庸碌之徒。
不過，也有那麼五六個人在這三十二個人當中，顯得那麼鶴立雞群，依舊以足夠碾壓的實力，擊敗了所有人，晉級到決賽，這幾個人當中，並不意外的有，余小邪，蕭白玉，白清朗，以及李仁念這四個名字。
白清朗和李仁念兩個人並沒有在之前的擂台對抗當中相遇，也不知道是學校方面的刻意安排，還是說是冥冥當中的天意，懸念一直保持到了最後。
升牌考試進行到現在，白清朗身後綁着的那把木劍依舊沒用動過，他只是利用湧出來的電芒，以及不講道理的身體素質對所有的對手形成了碾壓的勢頭，已經入了築基境的他，跟這些所謂的修行者完全不在一個次元。
不過李仁念不一樣，白清朗並不覺得進步到現在的他，能夠真正的擊敗李仁念，他這一個月來越是沉心考究李仁念的強大，就越是覺得他們兩人之間隔着一條深深的鴻溝。
余小邪和蕭白玉的戰鬥也顯現出輕鬆的態勢，蕭白玉那一手黑色的水液，只要往對面身上一拍，對面就像是生了重病一般，開始精神紊亂，在台上大喊大叫，也沒個正形，蕭白玉輕鬆的就一腳給他踹下了台。
余小邪左手火靈，右手又是一團小旋風手臂，風助火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對面玩弄法器的那小子給拍下來的台。
整個八強賽進展的就是這樣的無聊，沒有任何人是他們四個人的一合之敵。
比賽緊接着來到四強賽，齊樂站在台下也開始緊張起來，這四強賽的四個人看起來都挺強的樣子，他們之間應該會爆發一場激烈的戰鬥吧。
可是事實上，這四個人並沒有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勁頭，蕭白玉上台之後，一看對面是李仁念這個神經病，立馬轉身認輸，這修仙的能跟凡人打，這正常人能跟神經病打嗎？蕭白玉在轉瞬間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而看見蕭白玉認輸了，小道士尋思着自己要是贏了白清朗，還要去跟李仁念打，這想想小道士就覺得難受，他也轉身認輸了，他們兩個幾乎是同時開始動作，留給下面看戲的一幫子人一個倔強的背影。
顧衍也在這個時候，準時的來到了現場，也不知道他是估算了時間，還是只是運氣好，他才剛到，就看到蕭白玉和余小邪兩個走向人群之外。
“你們這就輸了。”顧衍瞧着這兩個人渾身上下那是乾乾淨淨。
“認輸了，我拿到太陽牌，我的任務完成了，誰愛跟神經病，誰去打。”蕭白玉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你覺得白清朗能贏嗎？”顧衍又問道。
“我覺得他最好認輸，那神經病有點沒道理，我好累，我要回去睡覺了，再見。”蕭白玉揮了揮手，算是向他們兩個告別。
余小邪站到了顧衍旁邊，“其實我也覺得李仁念贏面更大。”
“為什麼？”
“不知道，直覺，大概他上次給我打出心理陰影了吧。”小道士老實的有點可愛。
“別怕，下次他要打你，你站我身後，我保護你。”
“謝謝。”
場上的兩人終於是站了上去，此時的如果要加上一首背景音樂的話，應該就是那種宿命感極強的打擊樂，就好像兩顆巨大的恆星將要碰撞，一場絢爛無比的超新星爆發就要出現。
白清朗看着李仁念那張無波無瀾的臉，那種撲面而來的氣勢，在無形當中從李仁念的身上迸發了出來，壓迫着白清朗的神經，白清朗並沒有第一時間拔出他身後的那把木劍，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考官大喊開始，李仁念便第一時間沖了過去，這是一次強攻，他的速度依舊是那樣的不講道理，在旁邊看客們的肉眼當中，他的身影上一刻還在原地，下一刻他的拳頭已經來到了白清朗的面門前方，就好像電視機里播放的還是第一幀的畫面，直接跳躍到了後面第十幀。
白清朗迅速反應過來，但光是反應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做出動作，他的動作慢了一步，出拳的力道比李仁念慢了許多，但是沒關係，李仁念是右手打他面門，他是左手往他腹部錘去。
李仁念的拳頭落在白清朗的臉上，一股劇痛傳來，白清朗的左拳之上電芒炸裂，白色的光芒像是銀白小蛇一樣四射，轟擊在李仁念的腹部之上。
互換一拳，白清朗被擊退一步左右的距離，而李仁念站在原地，寸步不移。
再來，拳換拳，他們兩個又莫名奇妙的開始了最原始的肉搏戰，當然在擂台這樣短的範圍內，也只有這樣的肉搏戰，才是效率最高的戰鬥方式，白清朗邁入築基境之後，他的元氣使用，以及元氣覆蓋範圍得到了長足的提高。
他現在覆蓋整個身體的電芒元氣，再也不會出現紕漏，讓李仁念抓住，這是他跟李仁念以拳換拳，只攻不守的資本，他很清楚李仁念如果是單純的肉體力量的話，他肯定是會有極限的，那麼他的極限在哪裏？極限背後的又是什麼呢？
白清朗不知道，他想要試探出來。
兩人在台上瘋狂的往對方身上招呼，白清朗身上炸裂出來的電芒，在這白日的陽光下，依舊像夜晚放煙火一般的絢爛，李仁念的攻擊樸實無華，並沒有像白清朗那樣每打一拳，都有一團好看的光效炸裂出來。
他只是用最簡單的拳頭跟白清朗碰撞，對拼，他每打一拳，白清朗都會連連後退，而他卻頂着白清朗的攻擊，一路壓迫着他身後的範圍，將他限制到了擂台的邊緣。
最後的一拳電芒炸開，白清朗這才意識到自己依舊靠近了擂台繩，接下來，李仁念或許只需要一拳，就能打穿擂台繩，將他一拳擊倒到台下去，白清朗迅速意識到，這樣不行，他的身上迅速的炸開電芒，他整個人都變得白光陣陣。
一陣劇烈的爆炸在他身前產生，讓李仁念站在原地被虛晃了一槍，他也隨之拉開了距離，換了一個身位，來到了擂台的另一邊。
李仁念還在緩步的向著他走來，他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記足以鑿穿鋼鐵的拳擊，但他的身體就像大地深處的岩漿熔核一般，堅硬無比，無論白清朗怎樣的用盡全力去拍打，都好像拍打在無邊無際的海潮之上，被係數化解。
這樣可怕的軀體，是會給任何對手造成難以承受的心理壓力的，白清朗自身的元氣儲量，在剛才的對碰當中，竟然已經開始見底，這可是道根自動循環吸收的白清朗，要是其他人來，估計受不了兩拳，就被直接轟趴在地。
“讓我受傷，算你贏。”李仁念冷漠的聲音再一次壓迫着白清朗的神經。
那種純粹而堅實的強大所帶來的壓迫感，是遠超一切其他手段的。
白清朗並沒有崩潰的意思，他的內心還飽含着對勝利的信心，因為他.....還沒有出劍。
李仁念還在向著白清朗走來，他的速度很慢，挺着胸膛，白色的修道服隨風自飄，這臨近黃昏的太陽，映照他的身，把他照的如同古代神話裏面的金甲天神一般。
這一刻，時間慢了下來，無論是白清朗還是李仁念都很清楚，其他的手段都只是徒勞，無論是遠程的電芒炸裂，控芒成線，都只是一些常用的盤外招，這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用處。
打不碎鎧甲的攻擊，無論來上多少次，都只是以卵擊石而已。
剛才白清朗的想法還很複雜，還想揣摩出李仁念的詭異的強大究竟來自哪裏，他能不能想出破解的辦法，但是現在反而變得簡單了。
一劍而已。
他接下只需要出劍就行了。
劍出，便是勝敗。
白清朗的神思開始變得空明，他的這一劍的劍勢也在慢慢的拔高，因為純粹，所以這一劍異常的強大。
虛無的壓力開始自白清朗身上，向著四周擴散，很多人都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壓力，他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沉重，他們莫名的望向天空，好像有浩浩然的一股劍意直衝霄漢。
白清朗閉上了眼，拔出了身後的木劍。
而此時，李仁念也停下了腳步，在自己的身前寫了一道符。
一條線，一條線自白清朗的木劍而起，上承天空，下接大地，這條線純白無暇，極細，極長。
隨後，白清朗閉眼遞出一劍。
這條線開始急速的擴張，就好像天地之間的某扇百葉窗被拉開，層層疊疊的線像是波紋一樣交織，又像潮水一般流動，一生二，二生三，線開始變多，開始密密麻麻，隨後所有的線，都開始瘋狂的抽離，組合，在虛空中消失。
此劍名為.......無生。
李仁念並沒有看清楚這一劍究竟如何而來，但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迅速崩解，迅速撕裂，整個人就像陷入了洗衣機的漩渦一般，開始被攪動，揉碎，成為一種其他的可怕的扭曲之物。
他卻在還在向前走着，好似這可怕的一劍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他的臉色沒有變化，甚至衣服都沒有撕裂，他就這樣走到了白清朗的面前，在白清朗不可思議的眼神當中，將虛弱的他給扔下了台。
“我贏了。”他高舉着扔下白清朗的手，像是在展示君王無敵的身姿。
考官迅速的記錄完了這一切，而李仁念見到考官記錄完畢，便在這擂台之上重重地踩了一腳，隨後整個擂台開始劈里啪啦地開始塌陷，而李仁念騰空而起，之後便不見蹤影。
白清朗無助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眼睛裏面的高光喪失了大半。
他不明白，為什麼？憑什麼？自己這一個月以來的努力算什麼？
難道真有那種強大，可以蔑視一切嗎？你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增加在他的背後搖旗吶喊的資格而已。
白清朗無力的躺着，人們都不敢去扶起他，他那原本還自信的臉上，此時卻是陰雲密佈。
顧衍跑上前去，搭起他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面。
“輸的心服口服嗎？”
“服....”
“嘿，其實我真的有很多話想講，但告訴你就太沒意思了。”
“那就不要講。”
“你火氣不要這麼大，回去吃好喝好，明天又是一條好漢。”
顧衍托起白清朗，他又回望了一眼李仁念離去的方向。
（不愧是天榜第二，逃跑都這麼有風格。）
這場上可能沒有任何一個人像顧衍看得這麼清楚，剛才李仁念如何承受的白清朗這一劍。
李仁念在承受這一劍之前，畫了一道符，那是一道原形畢露符，一般是用來破除各種各樣的變形術法的符籙，可是李仁念在剛才卻逆用了那道符，讓這道符把他本身的狀態一直維持在承受白清朗那一劍之前。
這也是他為什麼在承受了白清朗這一劍之後，依舊像個沒事人的原因。
至於白清朗那一劍給李仁念帶來了多大的傷害，顧衍只要看看他那迫不及待地想要跑走的速度，他就已經能猜出一二了。
白清朗不愧是白清朗，那一劍的劍意直接連通了元氣線，顧衍當時開啟靈視，那一劍直接將周圍的整個元氣線條都重新排列，排列成形之後，白清朗一出劍，所有的線組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而立於漩渦中央的正是李仁念。
可想而知，他承受了多麼可怕的能量衝擊，那樣可怕的衝擊，顧衍估計自己進去，不死也得脫成皮，也得虧他是李仁念，現在這個時間，要換任何其他人，就算是那些半步丹嬰的老妖怪們來，要是硬抗，也得被弄個半死不活的。
白清朗倔強的站了起來，他對於自己輸了這個事實，還顯得有些恍惚，有些難以接受，他靠着顧衍的肩膀，望着落日的微光。
“這樣無力感，你覺得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顧衍突然講道。
“會吧，如果我一輩子都戰勝不了他的話。”
“你下次準備怎麼辦。”
“再準備下一劍吧。”白清朗誠懇而無力的講道。
顧衍終於臉上掛起了微笑。
白清朗現在很像一個真正的劍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