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天(十二)
白清朗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的身上很沉重,像是壓着什麼東西一樣。
然後他睜開眼,扶着自己因為強烈情緒波動之後有些眩暈的頭,隨後他就眼睛瞪大,彷彿看見了什麼令他驚異的東西。
他看見了一張好看的臉蛋,和他的臉貼的很近,他一眼便認出了這臉蛋的主人屬於誰。
葉安語......
(我怎麼會和他睡在一起?)
白清朗的臉色發紅,他慢慢的挪動,也不好打擾葉安語繼續睡覺,他慢慢的起身,隨後把被子輕輕的給她蓋好,看着她的小臉蛋等待了一會,之後便打開眼前的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外面燈光大亮,還有嘈雜的聲響。
白清朗環顧四周,發現嘈雜的聲響來自客廳的電視,是顧微雨在看熊回家,而且在顧微雨坐的沙發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坐在地板上,跟她一起看電視。
白清朗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顧微雨,顧衍便迎了上來,他的手裏端着一盤花生,一碟小菜,以及兩瓶小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拿的下這麼多的東西的。
“走,邊喝邊聊?”中年男子向白清朗發出了邀請。
“好。”
顧衍拿着東西越過客廳,兩人走到了客廳外的陽台上面,然後把東西放好,各自坐下。
白清朗路過客廳的時候,多看了那坐在地板上的女人幾眼,發現挺漂亮的,然後他便問:“那是你女朋友嗎?”
顧衍擺了擺手,“還女朋友呢,一蹭吃蹭喝的。”
“哦...”白清朗似是了解的哦了一聲。
“還是說正事吧,白清朗......你相信命運嗎?”
“我不信。”
“葉安語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力量導致的,那個幕後黑手的名字,叫做主觀自我,祂是萬因之因,祂是所有起始的掌控者,祂是所有命運的開啟者。”
“祂是神靈嗎?”
“祂是規則的聚集體,是三分之一的命運之神的權柄。”
“祂為什麼找上葉安語?”
“這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顧衍開始為白清朗慢慢剖析整個事件的發生。
最初的因,是白清朗給葉安語說的那句話,他會幫助她。
這是葉安語心裏的破暗之光,在她昏暗的童年裏面,白清朗成了她的光,他會給她糖吃,會給她講《華生探案》,會逗她開心。
那時的白清朗對她沒有任何期望,所以她能很開心的和他在一起。
這是希望的誕生。
而後的因,白清朗的離去以及葉安語哥哥的死。
沒有光的日子裏面,葉安語的哥哥成為了她的拯救者,他哥哥象徵著的是父母培養的最佳種子,是他父母口中完美未來的執行者。
但是他死了,而且諷刺的是在於,他死於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之一。
這讓葉安語明白,一切都有個盡頭,或早或晚,在美好的未來來臨之前,死亡的腳步更近。
這是絕望的襲來。
最後的因,白清朗用他的期望對她的表白。
顧衍特地在這裏仔細地詢問了一下白清朗,問他的表白目的究竟是怎樣的。
白清朗如實的交待,說如果是因為他自己的話,他是不可能那樣去表白的,他只是為了讓葉安語擺脫丁壯的糾纏。
這樣所有的邏輯就連起來了。
白清朗的期待成為了壓垮葉安語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此,所有的人對於她的存在都是期望她去到那個優秀的自己,那個世俗意義上正確的未來。
她的老師,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他們因為對於她優秀的期望聚集在一切,她們無法接受她哪怕一絲絲的膽怯,一絲絲的後退。
她就像走廊上穿越空間流體的白清朗一樣,只剩下向前,向前,再向前。
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葉安語不知道是死亡來的更早,還是路的盡頭來得更早。
她害怕死亡來的時候,她在這條路上走得太久,忘了自己是什麼模樣。
顧衍提到,最後他看見葉安語離開教室的時候,她翻開了《華生探案》,拿着她哥的照片走了出去。
白清朗也補充道,他看見葉安語的手裏拿着廣播室的鑰匙。
這樣所有的因之力都串了起來。
書,照片,鑰匙,象徵著三種原因,原因就是“主觀自由”的力量源泉。
這就是陳言所說的.......聯繫。
而且“祂”的力量,並不僅僅是聚集原因,祂還能刪除原因和更改原因。
這就是顧衍面對的情況,他想要化身葉安語的哥哥,去詢問她一些消息,他想要干涉的原因,被修改成了他想讓葉安語順利進行下去的原因。
所以他化身的哥哥鼓勵葉安語在面對命運時刻的時候要勇敢。
而後顧衍跟白清朗見面的時候,他想要告訴白清朗一些重要猜測時候,他想要告訴的原因被刪除了,所以他回到了教室,他不能成為新的原因。
原本所有的線都將聚集,所有的原因將會誕生成一個新的原因,但是就在這時候,顧衍手上的玄黃塔印記成功的干擾了“祂”刪除原因的能力。
讓顧衍能夠發出那三條逆轉一切的消息。
走了,走遠了,不知。
因為這三條消息,顧衍也成功走上了最後的棋盤,因為這一切的因,是因為他那一天找上白清朗。
他告訴白清朗廣播室的鑰匙在哪裏,白清朗要怎麼去廣播室跟葉安語表白。
原本白清朗的表白會在幾個月之後,會在高考之前幾天,而葉安語發現這一切,也會在幾個月之後,會在她考上TOP2的大學之後。
這也是最早存在於顧衍腦中的記憶,一切本該的模樣。
這個原因是他開啟的,這是“祂”也不能刪除的原因,因為這個原因已經成為了已經導致結果的因,葉安語的結果已經誕生了。
顧衍是開啟這個原因的人,所以在這個原因所導致的結果,他也能干涉,所以顧衍最後就能行動了,能給白清朗發送那條至關重要的消息,因為他也是原因的一部分。
那些虛影顧衍並沒有很好的解釋,因為那些黑影既展示了原因,也展示了結果,他也不知道具體的肌理,他只能說這應該是痕迹。
這些痕迹證明着“祂”才剛剛蘇醒,“祂”所做的一切,還能在元氣世界裏面形成痕迹。
要是“祂”完整的掌握了命運權柄的三分之一,“祂”就不會有任何的痕迹,命運是不允許弱者在“祂”寬廣的胸懷裏面掙扎的。
現在的顧衍和白清朗,在完整的“祂”面前,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格。
聽完了這一切之後,白清朗如是的問道,“祂的目的是什麼?”
他問到了關鍵,萬事萬物都有個原因,每個原因都有它的目的,原因是做法,目的是想法。
顧衍用嚴肅的語氣講道,“每個企圖超越的靈魂,都是主觀自我的食糧。”
祂餓了,祂要吃飯。
這真是這天下最講理的目的了。
這句話是後來的世界對於“主觀自我”這位神靈的唯一描述,這句話就像是古代術士嘴中的囈語。
顧衍也只是在從某人口中聽到這位神靈的一些消息之後,那人才慢悠悠的講出這句話。
主觀自我是干涉命運的三大神之一,這三位神靈降臨的時間很早,在浪潮年的開始,祂們就降臨到這片大地之上,但關於祂們的消息一直都不多,甚至祂們其中的一位,也就是象徵著命運的軌跡與過程的那位,連名字都不清楚。
但是人類的存續和命運三大神的最後一位,卻是聯繫甚廣,那位的名諱叫做......無限自由。
祂象徵著命運的恆定與結果,祂的力量和主觀自我不同,主觀自我是可以改變的原因,而祂所代表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改變的結果。
當然這都是后話,神靈有神靈的事,凡人也有凡人的事情,白清朗就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講。
“我能請你求你一件事情嗎?為了這件事,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白清朗如是的說道。
顧衍的眼睛微眯,“那這件事應該很難了。”
“確實,但是是你的話,就一定能做到。”
(這熟悉的台詞......)
顧衍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後講,“你說吧。”
“我想要讓葉安語......重生!”
“回爐再造?”
“不是,是斬斷她所有的社會關係。”
“你確定?”顧衍的眼睛盯着白清朗的雙眼,想要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他的決意。
外面的風雨還沒有停歇,天地並沒有因為發生了一件事而放棄對世界的洗禮,暴雨下的城市都霧蒙蒙的,只有那些燈光像螢火蟲似的,在這黑夜中的時而清晰時而又模糊。
雨滴順着顧衍陽台上的棚頂留下,雨幕下的兩人四目相對,白清朗在猶疑着,面對顧衍的質詢他突然之間沒了信心。
畢竟他不是幫自己做選擇,他是在為葉安語選擇。
這種選擇做了,他就要承擔責任,無論是對是錯。
最後,白清朗還是望着顧衍,堅定的說著:“我確定。”
“你確定了,就沒事了,我會幫你辦到的。”
“那麼你需要我做什麼呢?”白清朗小心的詢問道。
顧衍突然咧開嘴笑了笑,“我們是朋友嗎?朋友之間沒有交易。”
望着顧衍臉上的笑容,白清朗此時有些不知道究竟是該感激顧衍,還是該懷疑顧衍。
他明白,這件事情就算顧衍來辦,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至少會耗費他許多的時間,要排查葉安語的社會關係,要掩人耳目,還要讓人不知不覺。
雖然說古時候說大恩不言謝,也說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忙。
可萬事萬物總有個底線,白清朗覺得自己和顧衍的關係並沒有到那個地步,所以他開始懷疑顧衍目的。
“你這樣說我好害怕,你還是要點什麼吧。”白清朗講道。
顧衍看着白清朗一副待宰的小白羊的模樣,突然覺得很可愛,然後他講,“如果說非要什麼的話,這是我壓在你未來上面的投資。”
“你的意思是我很有天賦了?”
“對,我賭你會在這最高的天穹之上銘刻自己的名字。”
“那顧衍你的名字肯定也會的。”
“一起努力。”
“加油。”
兩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開懷大笑起來,在兩人這微薄的笑聲之下,護欄外的風雨聲都像是小了許多。
男人的開心就是這樣簡單,只要你跟我一起吹比,就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微雨就表示根本不理解這種所謂的男人的感情。
於是她跟陳言講說,“陳姐姐,他們笑得好傻啊。”
“是嗎?”陳言扭過頭去看,“恩,是挺傻的。”
“我哥比白哥哥還要傻。”
“對,沒錯。”陳言再次點頭。
電視的聲響還在放着,熊大熊二開着坦克開始炮轟光頭強的機甲城堡,森林的樹木早就被砍伐乾淨,已經快大結局的熊回家,已經進入到了末日廢土篇章。
陳言靠在顧微雨的腳邊,她的手裏總有吃不完的“樂飼”薯片,白清朗和顧衍在推杯換盞,兩個酒瓶子碰在一起,兩人都開始熱情高漲起來。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這個平凡的夜晚總要隨着時間的流逝,有個平凡的結束。
白清朗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很晚了,他最後囑託了顧衍一句,“我不會再見她了,把我也從她的生活裏面刪除吧。”
說這話的時候,白清朗的語氣格外的認真,眼神中不停的想要傳遞出他的堅定,但顧衍卻從這堅定當中看出了更多複雜的情緒。
顧衍這樣回答,“這我可幫不了你。”
白清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這得靠我自己。”
這當然得靠他自己,銘記卻又要放棄這種事情,沒人能幫他。
在這風雨迷霧中,棚頂下的吊燈光芒微弱,但也清晰的映照着白清朗的臉,他的臉上除了未消的傷痕,還有凝作一團的堅韌。
最後這少年沒有回頭,他沒有去看她最後一眼。
“我走了。”他這樣講。
然後他從顧衍家的陽台高高的躍下,落入無邊的風雨當中,他要在這佈滿迷霧的世界裏面狂奔,像一個勇敢者一樣。
顧衍把瓶中的最後一點酒飲完,然後望着天上模糊的月亮光環,他輕輕的啐了一句,
“這有了超能力,都不會走正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