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天（九）
這個問題葉安語以為自己想的很清楚了，但他還在遲疑着些什麼，她在反覆審視着自己的想法。
她想起了那個少年初見她的那一天，那時候的白清朗自信開朗，就像早晨陽光下颳起的微風，她想啊，要是那時候她就追上他的腳步就好了，他就不會逃的那麼遠，把自己拋在風中像浮萍一樣被吹走。
他為什麼要離去呢？他為什麼又要在表白之後，三個月都在遠離自己呢？他為什麼要用那種所有人都會知道的方式向自己表白呢？仔細地思考，她發現那個男孩還隱藏了許多的東西，迷霧將他包裹住，讓光明在他身旁詠唱。
就在葉安語翻動書頁的時候，一張照片不慎從書頁裏面掉了出來，葉安語把照片撿起來，這是他哥哥寄給他的那張相片，他摸了摸泛黃相片的背面，那幾個字依舊清晰可見，你要勇敢啊，這是她哥哥對他最後的寄語。
彷彿是已經身處煉獄當中的鬼魂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聲呼喊。
走廊上，白清朗此時正好走了過來，走過四班門口的時候，他和葉安語對視了一眼，他又開始笑了起來。
葉安語只是看着他慢慢的走過，她的沉思慢慢有了一些結果。
她反覆的對着那照片看了又看，她覺得自己應該早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卻還想苟延殘喘的祈求希望，真是有點可笑。
厚重的陰影如期而至了，這一次“祂”沒有再變換成葉安語哥哥的模樣，他的模樣是一整片的空間，空間當中正方成林，長方成海，正是浩瀚界，葉安語的身後就好像開了一扇天窗，讓她得以感知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天光。
顧衍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急着去有所動作，他知道自己現在做任何動作都毫無意義，除非他把這整件事情想清楚。
畢竟他無法正面對抗“祂”。
葉安語把照片揣進了自己的包里，她也算是有了決斷，她走出門去，走到了空曠的走廊上面。
此時暴雨未息，烏雲密佈，雨水拍打走廊的護牆，濺落在葉安語的臉上，冰涼的感覺讓她更加清晰自己要做些什麼。
她望着白清朗走進辦公室，她慢慢的跟了上去，她迎着暴風雨向前，身姿挺立，她的面容堅決，她要去迎接最後的審判。
她走到靠着辦公室的牆檐后，偷聽着裏面的情況。
“你以後別和葉安語見面了。”葉淮安此時正好說到這句話。
葉淮安強硬的態度，讓白清朗的言語也變得激烈起來，“這點我做不到。”
“那與我無關。”
“你找我不是想跟我說這些事情吧。”白清朗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葉淮安推了推眼鏡，繼續維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你那些小手段，小心機的，還是少在我面前玩了，那都是我多少年前玩剩下的，你想憑着人盡皆知，來追求我們家安語？年紀輕輕的不學好。”
“我告訴所有人我喜歡葉安語，倒不是因為想跟你玩這些虛的，而是想跟這個世界講講，我白清朗喜歡她。”白清朗認真的解釋道。
“我已經跟你們學校商量好了，你明天就轉學了，留着這點花花腸子去想想你以後該怎麼過吧。”葉淮安似乎沒什麼心情再跟白清朗廢話下去了。
“葉叔叔，權力真是讓你喪失了良心。”白清朗搖了搖頭。
“怎麼說話呢？知不知道點禮義廉恥。”安語他媽急忙呵斥道。
葉淮安雖然面色不變，但心頭也是一股怒火生起，“你可以走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給我轉學。”
“柳阿姨，今天這一幕很熟悉吧，是不像是在哪裏發生過，有些似曾相識？”白清朗看着安語媽媽，如是的講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安語媽媽眼神閃躲。
躲在辦公室門外的葉安語，此時豎起了耳朵，精力更加集中了。
“你知道小時候我答應不和葉安語見面是因為什麼嗎？是因為我真的覺得我阻攔了她變得優秀，阻攔了她成為更好的自己，可是後來啊，我發現了她真的成為了我喜歡的模樣，她變得優秀，好看，善良，她成為了一個如同太陽一般閃耀的人，但是我發現啊，我靠近不了她了，她實在是太過於耀眼，誰又能靠近太陽呢？所以我選了一個看似勇敢的方式表白，但其實那是告別，跟我自己的過去做個告別，她有她更好的路要走，我或許根本就追不上她，但是我答應過她，我會幫她，無論你們要怎麼做，我會做到的。”白清朗一口氣將這些話講完，他語氣平靜，就好像是在述說別人的事情。
葉安語靠着牆背滑落，她聽到白清朗講的話，她明白了為什麼小時候那個給他糖的少年沒有再給她糖吃了，她看穿了他的遲疑，他的言外之意。
他要與自己告別！用一個體面的方式。
他的表白從來就不是為了她能夠答應他，和他在一起。
他要的不是這個！
他要的是那個走向光明道路的葉安語，一個他心目中的葉安語。
他為什麼會用這樣的方式跟自己表白呢？
葉安語立馬就想到了丁壯突然來找自己表白的事情。
因為白清朗知道丁壯曾經用這樣的方式脅迫過她，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她或者說保護她前進的路。
所有的人都知道白清朗喜歡她，用一種所有人都知道的方式，來讓所有人知道他和葉安語的關係。
用一個更加勁爆的謠言來粉碎另外一個謠言，白清朗是在為她掃清正確道路上面的障礙。
他不是因為他真的想要跟她有個結果，所以他表完白之後就沒有來找過她，和她保持着某種尷尬的關係。
他問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時候，他也不是想要她給他一個回復，他只是想知道，她的生活有沒有變好，她的世界究竟該是怎麼樣的。
（果然如此......）
這個女孩在心裏發出了絕望的嘆息，就像在最深的海底吐出了一個向上的水泡，去不到任何該去的地方。
葉安語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她想要的不是誰又能讓她變得更好，她真的想要一個人好好的愛過她，而不是希望她做些什麼。
她的最後一點希望終於是破滅了，她握緊了手上的照片，手上的照片在漆黑的夜裏發出微微的光，厚厚的黑霧連帶着外面的暴雨一起灌向了她，虛無當中的大門好像正在為她敞開，她只要縱身一躍，就能奔向那無底的深淵。
她開始逃跑，她的腳步聲在這空寂的走廊上踏的噼啪作響，濺開的水花和濕滑的地面無法阻止她前行的腳步，她此時雖然奔走的慌忙，但目光堅定，像是要奔赴戰場的女武神。
誰也不知道到她的前路在何方，但自由的代價是要用生命來代償。
白清朗說完那些話之後，自然是被葉父葉母毫不猶豫地數落了一通，就連王老師都只是道了一句，白清朗你這就是太意氣用事了。
白清朗被轉學的事情就這樣被敲定下來，他也沒有表現出抗議的意思，甚至連多餘的情緒都沒有留給這些敲定他命運的人。
如果之前，他還會奮力掙扎一下，因為高三的時候轉學，對他的學習甚至以後高考的影響都會非常大，按照這些老師的說法，甚至可能決定他的命運。
但時代變了，這些舊有的秩序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白清朗知道，亂世將至。
要破壞這秩序的不是病毒，不是人禍，不是任何人類所能理解的事物，是這頭頂的老天爺，他要發怒了。
病毒有疫苗，喪屍有洗地的雲爆彈，傲寒星誕生的超能力者對於國家機器來說只是脆弱的小蟲子，那世界呢？世界的規則呢？
在現在這個時候，除了顧衍，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當元氣瀰漫整個世界的時候，一切都要改變了。
白清朗已經親眼看過源球孵化出來的夜魔神，也看到了自己身上出現的異變，這世界的改變他是親歷者，他很明白他的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不是家長里短，工資996，剝削與被剝削，韭菜與內卷，是橫跨九天十地的一場場大戰，是與這浩蕩天地好好的鬥上一斗。
白清朗無聲的回去了，走在走廊上面，他路過四班的時候，又往裏面望了一眼，他發現......葉安語不見了。
他平靜的內心開始有了波瀾，但這波瀾最開始還沒有那麼劇烈，他以為她只是去上廁所了。
他忙給顧衍發了條消息。
【天氣娃娃天天開心：葉安語呢？】
【顧衍：走了】
【天氣娃娃天天開心：上廁所？】
【顧衍：走遠了】
白清朗心裏此時才波瀾橫生，如同風暴過境，大浪滔天，他想起了他在老師辦公室聽到的腳步聲音，好像有什麼人在逃跑。
【天氣娃娃天天開心：她出事了？】
【顧衍：不知】
【天氣娃娃天天開心：好，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