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完全新生
上課鈴打響了。
這不僅挽救了已經被小姐妹們說的很不好意思的葉安語。
這鈴聲也還順便平復了一下顧衍即將見到絕代強者的心情。
晚自習是最無聊的一種課程，發明這種課程的一定腦子有問題，顧衍很多年前就這麼想，現在他更堅定了這種想法。
時間的流動讓顧衍魂肉相離的感覺越來越弱，他漸漸感覺自己飄忽的元神在和這個身體開始融合。
這個過程是自然發生的，並不會根據顧衍的主觀能動加快或是減慢，所以顧衍此時只能等待它自動完成。
等待是漫長的，在一點點消耗着顧衍的耐心。
好不容易，在蚊子已經把講台上王老師的頭叮上兩個大包之後，下課鈴就打響了。
學生們魚貫而出，一個個的人頭開始在昏黃的路燈下面閃動，洶湧的人群涌動在這校園裏，天空之上，星光月光，照耀四方。
顧衍並沒有那麼急着回家，他靜靜的在街道上面走着，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周圍是燈紅酒綠的城市，那些鋼筋水泥的怪獸佔據着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慢慢的，顧衍在城市裏面遊走穿行，最後他穿過一個霓虹燈小巷，他終於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顧衍的家在一個很平常的小區裏面，小區的位置離學校有些遠，所以說顧衍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做公交車回家的。
今天他也算是破了一次例，走路回家的，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半了，已經很晚了。
顧衍一腳蹬響，單元樓上的鎢絲燈泡也隨之而亮，他拿出鑰匙打開門，門裏面是亮堂堂的燈光。
“這小丫頭......又不關燈。”顧衍抱怨了兩句，默默的換上拖鞋，走進屋內。
這一年的顧衍，十八歲，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的媽媽得了重病，死了。
他的爸爸是個混蛋，拋下他和他妹妹，跟着那小三跑了，但顧衍他爸其實還算是有點良心。
他本來是想把顧衍和妹妹一起接過去住的，但由於他那小三老婆極力反對，甚至要以死相逼。
顧衍他爸也沒辦法，只好給顧衍和妹妹留了一座房子，每月給他們打點生活費，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顧衍記得當時，這個被他叫做爸的人，開着他“本次”車走的時候，拍着顧衍的肩膀說道：“顧衍，好好照顧妹妹，爸爸.......爸爸會時常來看你們的。”
顧衍當時已經很想哭出來了，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縈繞着他，但他還是把淚水望肚子裏一吞，然後拋了句狠話：“去了，就別回來了。”
顧衍的媽媽在顧衍十五歲的時候走了，顧衍的爸爸在顧衍十六歲的時候走了，顧衍孤身一人，但他要照顧妹妹。
這本是最花樣的年紀，顧衍卻背負着更多的痛苦。
十八歲的他以為自己一輩子不會比現在更悲慘了，但他哪裏知道在命運的大手當中，是沒有漏網之魚存在的。
終會有更多的苦難，像是環繞着黑洞的群星，加入他人生的華爾茲。
有些悵然失神的四十八歲的顧衍，此時走進家裏，看着眼前抱着雙腿在看電視的妹妹，不由得一陣苦笑，沒想到自己還會想到這些陳年舊事。
顧微雨，這是他妹妹的名字，她今年十三歲，今年上初一了，小姑娘喜歡吃肉，喜歡穿好看的裙子但一直沒錢買。
她因為哥哥的晚自習比他多兩節的原因，她每次都是自己早回家，每天她總有那麼兩個小時，孤獨的面對時間。
她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有個習慣，就是會打開電視，默默的點開一個電視節目，或是綜藝，或是動畫片，她喜歡電視裏面帶來的嘈雜感覺，讓她不那麼孤單。
她要等哥哥回來之後，她才敢上床睡覺，黑夜給予不了她保護，孤單本不應該屬於她這樣的女孩。
顧衍回來的時候，顧微雨正在這屋子的燈光下，披着一條皮卡丘的小毛毯，乖巧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此時看得有些專註，連哥哥回家也沒有發現。
他在看熊回家，電視上光頭強正把熊大熊二抓起來砍樹。
顧衍慢慢的靠近，腳步放輕，他不想打擾顧微雨，於是他默默的坐到了顧微雨的旁邊。
這小姑娘這時候才發現哥哥回來了，飛快的向一旁跳了去，驚叫道：“哥，我馬上就睡了，我只看了一會。”
顧衍半是驚喜半是惆悵地看着小丫頭那張充滿稚氣的臉，一雙大眼睛裏面寫滿了無辜，小嘴飛快的開始像連珠炮一樣的解釋。
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這一幕的他，此時心裏的某一處像是被觸動了，他發自內心的笑出了聲。
“嘿，哥，你笑什麼，我很好笑嗎？”顧微雨不知道自己哥哥怎麼突然笑了出來。
“對啊，很好笑。”顧衍認真點頭。
“哥，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顧微雨鼓着腮幫子，一副我不高興快來哄我的樣子。
顧衍摸了摸顧微雨的頭，然後對着她講道：“好了，我開玩笑的呢，快去睡覺，明天你起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啊？快說。”顧微雨聽到有秘密，一下子氣也不生了，乖巧的坐到顧衍身旁。
“去睡覺。”顧衍不講。
顧微雨再次鼓氣，像是一隻池子裏面的小金魚在吐泡泡。
她不情願的站起來向卧室走去，走到卧室門口，她才回頭做了個鬼臉，“略略略，顧衍是個大笨蛋。”
說完之後，顧微雨就一陣小跑進了自己房間，快速的把房門鎖住，生怕顧衍會馬上衝過來安排她。
顧衍倒沒有要去安排這小姑娘的心思，他只是獨自砌了一壺茶，開始喝了起來。
他現在的心情很愉悅，少年的眉宇間都透着一股子喜意，雖然他心理上並不是少年了，但喜悅的心情還是無法掩藏的。
他決定用喝茶這種中年人表示悠然自得心情的活動，來傳達自己的喜悅。
顧衍泡茶的時候也不講究，直接用飲水機的熱水沖泡，待到茶香四溢之後，小酌幾杯茶，顧衍眉宇間那股歡喜之意還未散盡，他細細的體悟着這種感覺。
電視上的熊回家還在放着，嘈雜的聲響在這安寧的夜裏逸散着，顧衍看着這幼稚動畫片，覺得更加開心，他感覺到自己肩上輕鬆，有楊柳清風。
他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了。
時間流逝，待這杯茶飲盡，顧衍就去洗澡了，洗浴頭的水衝下，他的身體勻稱而標準。
常年打籃球的他，身體上六塊腹肌是少不了的，小麥色的膚色也給他的身體標註了健康的信號。
這是多麼年輕而誘人的軀體。
洗完之後，用白色的浴巾把身上的水給擦乾淨，顧衍躺到了床上，然後他一伸手把燈給關上了。
關燈之後，或許是前兩天的重生不良反應太過於劇烈，讓他徹夜難眠，今天好了很多的他，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他睡着之後，便做了一個夢，一個幻與真相交織的夢，這夢好像跨越了空間與時間，在他的眼前重現。
他夢見顧微雨兩眼被挖，痛苦的死在他的面前，她臨死前還在叫着哥哥。
他的那位師傅，一個修行了半輩子的老人家，因為他沾惹了天數......
在終南山暴斃！
往事，就像最殘酷的戲劇，一幕幕的開始浮現，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可怕，那樣的不可忤逆。
“不要。”
顧衍大喊一聲，醒了過來，他的神智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和這具過去的身軀再無半分的違和。
過去的未來的現在的都在他的身體裏面完美的重合，今日之後，他是顧衍，天上地下，過往將來，唯一的......顧衍。
扶了扶自己的頭，顧衍實在是不想再回憶起這些東西，這對於他前兩天脆弱的精神來說，是抵擋不了的痛苦。
所以最開始這些東西被選擇性屏蔽了，直到這一刻，他的所有重生不良反應都消除之後，他才真正回憶起這些令他痛苦之極的.......回憶。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這些事情......顧衍你那怕豁出命去.....都要阻止....）
（一定.......)
顧衍在心中發誓，他望向落地窗外面的陽台，此時已經是早晨了，太陽已經破暗而出。
外面的天空還有點暗，一點天光漏了出來，照進屋內。
顧衍穿着一條內褲，光腳站了起來。
地板上微涼的觸感，讓他此時更加的清醒。
他望着外面那濃厚的夜色，有些悵然若失，而後，慢慢的，一輪紅日，突然在天邊升起。
太陽的光芒刺破這無盡的黑暗，映照着顧衍那種年少的臉龐，顧衍伸出雙手，去抓那天光，然後他回過頭仔細看了看，這雙還沒有沾滿鮮血的手。
乾乾淨淨，就像這初生的太陽。
“一切，重新開始了。”顧衍對着自己說道。
是啊，一切重新開始了。
這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