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流水線的利弊
兩人繞過那一堆零部件，終於看見了安德大師的真面孔。
只見安德大師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穿着臟髒的衣服，全是污漬，此刻正在擺弄身前的一堆零部件。他的工作枱上一樣是一片狼藉，根本看不出章法，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種情況下製作法寶的。
安德大師年紀不小，他行動有些困難，非要他的學徒攙着他才能起來。
白仲說道：“白家晚輩，見過安德大師。”
“什麼大師不大師的，聽起來像一個和尚。你要是願意，就叫做一聲安伯父吧。”
這就是大家族的好處，無論走到哪兒，都能攀上親戚，談上關係。
白仲說道：“我奉我家長輩之名，來看望安伯父，伯父的身體如何？”
安德嘆氣道：“你看看我，連走路都費事，算不上身體好。”
“希望伯父保重好身體，白家上下所有人，都感念伯父的恩情。”
“說說吧，這次來找我有什麼事？”
白仲將那個傳音法寶取出來，放在工作枱上，讓安德大師鑒賞。
“嗯……傳音法寶……製作的不錯，是一個精良物件。”
白仲說道：“此物是家中長輩發明出來的，賜給了晚輩我。我將它帶到了順安，認為只有安伯父您控制下的工場，才能大規模地製作這種法寶。”
“你要以此謀利？”安德大師問道。
“有何不可？”
卻見安德大師抓住傳音法寶，向空中一拋，整個法寶頓時裂開，分散成為幾十個零部件。
這幾十個零部件在空中不停地組合又分開，分開又組合，剎那間便有上百種變化，結成了不同的法寶。
片刻功夫之後，安德大師一縮手，將這些零部件再度組合起來，說道：“此物恐怕沒有辦法大規模製造，單個製造起來，造價極高，根本不可能大規模推廣。”
白仲心中一急，但是他也不敢質疑安德大師的煉器水平。
整個大梁境內，安德大師自稱第二，連敢於自稱第十的人也沒有。
“伯父，出了什麼問題？”
只見安德一揮手，堆成山的零部件中飛出來一枚白色晶體。
李仁義這才察覺出異常，這些零部件哪是被隨意地堆放在地上，它們分別都被安德的神識牽引着，每一個零部件都對應一縷神識。
李仁義倒吸一口涼氣，神識這種東西是進入啟靈境界才會誕生的，人的神識有限，能夠控制幾十種東西，便是極佳的神識水平。
然而房間裏的零部件，少說也有上萬個，甚至十幾萬個也有了！
這麼多的零部件，安德大師竟然在每一個零部件上都分了一縷神識，只要心念一動，就可以找到想要目標。
第一次聽說世上之人有如此恐怖的神識，李仁義被嚇得不輕，他不由得倒退了兩步，竟然沒有注意，撞在了一堆零部件上。
他這一撞反倒出了事，那些零部件個個飛起來，化成一股狂風，在房間裏亂舞。
只聽安德大師大吼一聲，他迅速控制了他的神識，這才讓躁動的零部件安靜下來。
李仁義喘着粗氣，他被嚇得不輕。安德大師也喘着粗氣，他命不久矣，神識已經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小心點，孩子。”安德大師沒有怪罪之意。
李仁義連忙致歉，不敢再隨意移動。
安德大師拿着手裏的白色晶體，說道：“這個傳音法寶之所以有效，在於使用了此種礦物，以它為中心，構建了陣法的基礎，這才能結成一枚法寶。”
“此物為何物？我怎麼從未見過？”白仲自認為走南闖北，見得不少，可是從未見過這種白色晶體。
“你當然沒有見過。”安德大師解釋道：“這就不是靈界的東西，是外界宇宙之中的才能見到的晶體。往往一座城市那麼大的晶體，墜入靈界之中，最後只能剩下拳頭大小，這才是罕見之物。”
白仲急了：“不是靈界之物？根本無法大規模製造？”
安德大師微微一笑，安撫他道：“你別著急，雖然無法尋找大量的白色晶體，可是有另外的東西可以替代，此物是靈界之物，儲量不少。”
“何物？”
安德大師又是隨手一招，一枚藍色的圓珠出現在他的手中。
“此物名為花飛石，可以代替這種白色晶體充當陣法的基礎。”
李仁義看去，藍色圓珠上面果然有不少花瓣狀的紋飾，它們凌空飛起，頗為美麗，怪不得有一個花飛石的名字。
白仲說道：“那也好啊。”
安德搖頭：“只不過這種花飛石質地遠遠不如白色晶體，需要定期更換。”
白仲認識花飛石，他說道：“沒關係，花飛石也不貴，定期更換也可以。”
“如此一來，難關只剩最後一項了。”
“什麼？”白仲更加急了，他沒想到解決了材料的問題，竟然還有難關。
“製作！”
“剛才我看您控制它變化萬千，想來已經研究透徹了，困難在哪兒？”
安德大師說道：“我修鍊神識之術一輩子，為了煉器，更是將神識之術可以一分為萬。若是目標小，而且不動，分為十幾萬也不在話下。”
李仁義聽着這話，覺得是真話。
“可這是我的能力，我那些學徒們，他們最多只能分出幾百縷神識，工場裏的煉器師，沒有我的真傳，能夠有一百縷神識，已經是極為少見的了。”
白仲問道：“製造它，要同時分出多少神識？”
安德大師說道：“製造這個法寶，大多數步驟不超過一百神識，就能完美完成。”
“還有呢？”
“有那麼七處位置，需要三百神識才能製成，我那幾個學徒都能勝任。”
“如此就好。”
白仲剛想鬆一口氣，卻聽見安德大師說道：“不過……有一處位置，非上千神識無法完成。”
“這……我家長輩是如何製成它的？”
安德笑道：“估計他也是找了好多幫手，一起祭煉了這一步。”
“不能省略嗎？”
“這是最關鍵的一步，如何能夠省略？我一個人一天功夫，最多能夠製成五件這樣的法寶，你想大規模製造並且銷售，恐怕有些困難。”
白仲聽了之後，只覺得心冷，他見安德大師都這樣說，估計整個梁國都不可能完成了。
他正想離開，卻聽見李仁義問道：“大師，如果只讓你完成這最關鍵的一步，你一天能夠製造多少個？”
安德算了一下，說道：“這一步看似複雜，只是需要的神識多一些而已，一旦神識足夠，我一天之內完成一百個這樣的步驟不成問題。”
李仁義說道：“我有一策，可以讓這件法寶的產量提升到一天一百枚。”
白仲來了精神，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快說！”
李仁義說了三個字：“流水線！”
“何為流水線？”安德大師對於李仁義的方法也很感興趣。
李仁義說道：“我們將一件法寶的製作分成不同的步驟，儘可能地細分，並且在不同的步驟上安排專門的人進行製造。這人只製造這一步，其他的一概不管，他從別人手中接過半成品，完成自己的步驟之後，又將半成品給別人。”
安德大師明白過來，說道：“如此一來，一個人只需要能夠製作一個步驟，就能讓這條線運行下去，直到我這最困難，也是最重要的最後一步。”
“沒錯，如此一來，產量就會大幅度提升，不再是一天五件，而是極限之數，百件。”
安德大師一拍大腿，稱讚道：“這是神策啊！我一輩子煉器，都是一位煉器師煉一件法寶，他這樣一說，可以讓一位煉器師同時煉製多少法寶啊！”
李仁義說道：“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讓煉器師的產品成效一致，不至於出現同一家工場，只因為經手了不同的煉器師，法寶的效果就有上下之別。”
“不錯，不錯，品質控制可是煉器師的一個大難題，你讓眾多煉器師結成一條線，上下相互監督，可謂絕佳的方法。”
李仁義神色一斂，說道：“不過這種方法也有弊端。”
“什麼弊端？”
“產品一致，沒有創新，不能定製，缺少特色。”
“傳音法寶本就是要大規模製造的，要什麼特色？”白仲聽了覺得有戲，不想讓李仁義再說。
可李仁義還是繼續說道：“這還不是最大的弊端？”
“還有更大的弊端？”安德大師聽了之後，覺得流水線似乎不再是一個好主意。
“流水線讓煉器師不再是一位精雕細琢的手工業者，而是成為一顆螺絲釘一樣的人，他站在流水線旁邊，與機器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安裝零部件的一雙手罷了。而且，一位煉器師只佔據一處位置，他沒有機會接觸完整的法寶製作步驟，這輩子恐怕再也難有進步。”
白仲見安德大師面色一變，小聲對李仁義說道：“你說這個幹什麼？危言聳聽了！”
安德大師擺手，說道：“不，他說的沒有錯。如果施行了這種流水線的方法，煉器師就不再是一種受人尊重的職業，變得……不像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