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登門進府 登堂入室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倫咳了一聲，問道：“不尤，你沒事吧？”
迎着王倫關切的目光，趙不尤展顏一笑：“好着呢，舅舅。”
王倫問道：“你這手段，從何處學來的？”
趙不尤道：“閑來無聊瞎琢磨的，看來，挺有效的。”
“何止有效，簡直陰毒……”送陳廣等人出去后，李寶返回人群低聲嘟囔，他望到趙不尤瞪來，縮了縮頭，聲音更低了，可也沒停，“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俺們不怕，切肉剁骨俺也不怵，哪有你這樣的，一會兒工夫，像是讓人淹死過無數！方才俺送那老公（宋時，稱閹人為老公）出去，屎尿一身，臭也臭死了……”
未有理會他的閑言碎語，王倫又問：“事已得證，確是趙九所為，你當如何？”
趙不尤起身，拍了拍衣裳：“還能怎樣，既然已將康履交予爹爹，看爹爹的手段罷。那康履，想來到大宗正寺，不會胡亂說話的。對了，舅舅，事既已了，你帶大家去清風樓飲宴罷，算作我謝謝大家。我這邊好幾日未去宮學了，如今時辰尚早，想去走一遭。只是想起要見趙構那張嘴臉，心下便不爽利。”
“趙構不在。”李寶接口道，“俺們在那邊安了釘子，說是這一早未有見他出門。”
“哦？”
趙不尤眼珠轉動，淡淡地說：“隨便吧。”
……
趙不尤走後，鬼礬樓內煞是沉悶，良久，翟興拍腿喟嘆：“好教哥哥知曉，俺兄弟二人世居伊陽，稱雄一方，縣大令見了也讓三分，本想算個人物。可今日所見，嗨！你這甥男，方才炮製康王府老公，前前後後，神情不見纖毫狠厲，還笑呵呵的，不怕哥哥笑話，俺竟覺得心底發毛！哥哥教俺，是見個官面人物皆是這般？怎麼說，那個……殺人——於談笑間？俺們日後再與官家來往，想想便怵得慌。”
王倫撫額苦笑：“哥哥多慮了，官面人物大多廢物，尤其是趙家子孫。”
翟興道：“小使臣不也姓趙？端端正正的皇族子孫？”
王倫若有所思，低聲道：“不尤他……像是變了……”
“是變了！”李寶急聲附和，“小使臣也是俺照看長大的，原本神仙一般人物，嘌唱的安娘、毛團；雜耍的沒勃臍、渾身眼；講史的李教詳……哪個不說小使臣的好，長得俊俏，脾性更好，現在卻變得嚇人！”他撓着腦袋想上半天，恨聲道：“囊球的趙構，都是他把小使臣打變了！”
“大官人你說，變成這般的小使臣，會不會直接去找趙構那廝鳥晦氣？”
王倫也是撓頭：“不會吧？他們不像你我爭勇鬥狠。再說了，他已經把康履交給了姐夫。”
無人知曉，另一個趙不尤也出身富貴之家，六歲時便被綁架過，被打昏過，所幸結局尚好，長大后也介入過心理治療，一切正常。
可創傷應激的事，誰拎得清？
……
趙不尤那邊，返程並不着急，途經西大街，他停到了遇仙正店門外，將玉騢交予酒店的大伯照料后，進門讓掌柜上了幾盞諸如兩熟紫蘇魚、乳炊羊肫、西京筍、百味羹之類的招牌菜，並一角羊羔酒，隨後婉拒了女侍招的侍奉，自斟自飲，彷彿怡然自樂。
時近晌午，正值用飯時分，酒店的大廳人聲鼎沸，生意出奇紅火。
事實上在趙不尤看來，沒有炒菜，沒有味精提鮮，味道也就那樣；酒也一般，真不知道是怎麼被公推的汴梁第一。
可畢竟是自家酒店，掌柜的、女侍招侍奉的亦極為殷勤，趙不尤也只是暗中吐了吐槽。他仔仔細細地用完了飯，之後走出門外，酒店大伯將喂好精糧、飲了凈水的玉騢牽來，他卻只是在玉騢臉上輕輕撫摸了幾下，玉騢甩甩頭，不滿地打了個響鼻，他只是溫柔笑笑，對大伯說，晚些時候，着人送回家中便好。掌柜的也跟了出來，點頭應承。隨後他便負手而行，饒有興緻地觀看路上的行人、街巷兩旁的各色商鋪。
一路向北。
午時過後，終於還是到了壽昌坊，康王府門外。
門房並不識他，可見了他的衣着、神態，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禮，問詢來由，是否有約。
趙不尤笑得隨和，老老實實告訴對方，他叫趙不尤，與康王趙構同讀宮學，聽聞康王殿下今日未曾就學，特來探視一二。
門子臉色陡變，沉聲令他等候，等候通傳。趙不尤卻不願再等，兀地抓住對方髮髻，在厚重的大門上使勁一撞，那門子便軟倒在地，不再攔他。
於是登門進府，站到了影牆之前。
“哪來的潑賴！”
“這可是王府！”
“不要命了！”
……
門子撞上大門的“咣當”巨響，驚動了左近的侍衛、下人，他們慌慌張張趕來，喝罵不止，卻一時也摸不清狀況，逡巡不前。
趙不尤的目光急速巡迴：左邊四人，剛從耳房中走出，兩人腰掛朴刀，兩人空手；右邊三人，內侍一人、婢女兩人，赤手空拳。
倏然間，趙不尤蹬地前竄，合身撲往左方，在第一人未曾拔出朴刀之前，一抓一折，“咔吧”聲后，反手抽出朴刀，稍一跨步，抬腿將他踹飛，同時朴刀已交予右手，急速下劈，將一隻握着朴刀的手掌齊腕斬斷，嗚嚎聲尚未響起，又將木然發愣的剩餘兩人，一人一腳，踹倒在地。
然後回頭，目光所及，身後呆若木雞的內侍與婢女“哇”聲大叫，扔掉手中物事，連滾帶爬，向院中逃去。
左右廂房中不住有人出來，大多失神當場，摸不清狀況。有幾個侍衛裝扮的，稍一愣神，急忙轉身回房去取兵刃，趙不尤卻並不等候，踏過血泊，在哀嚎聲中，疾步踏入第二道院門，向內院正中的那棟兩層木樓走去。
趙構不討官家歡心，王府的建制委實不大，趙不尤走到主樓門前時，這才有一名侍衛手忙腳亂拿了把不知什麼時候上過弦的手弩出來，恰好趙不尤進門前回身探看，間不容髮之際，他只及微微偏頭，弩箭便“咄”的一聲，擦着趙不尤的耳廓，釘入木門。
弩箭“嗡嗡嗡嗡”急速顫抖，趙不尤愕然瞥了一眼，隨後轉頭望向那名侍衛，咧嘴微笑，贊道：“好箭法！”
轉瞬再次回身推門而入！
可算“登堂入室”了！
時間很緊，要在侍衛們進來之前抓到趙構。
趙不尤暗自尋思，正欲一間間卧房搜尋，東側的房門突然摔開，同時趙構鐵青的臉色出現，他衣衫不整，放聲吼罵：“吵——”隨後他便看到了趙不尤，眼睛兀地瞪圓，也不知作何念想時，趙不尤呲牙一笑，蹬身撲過，手中朴刀嗚嘯劈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