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友好交流”
五分鐘前,震顫真理號的艦橋
楊定宇持着衝鋒槍站在指揮椅旁,他的腳下是昏死過去的奈伯因,這位樹人貴族此時臉上沾滿綠色的鮮血,看上去要多慘有多慘。楊定宇槍托上還在一滴一滴往下墜落的綠血更是讓其他的樹人紛紛縮成一團。血珠每落在地上,發出啪的聲響一次,這些樹人的枝條就要齊齊顫抖一次。
“老大,”黃梓鑫笑嘻嘻地走到楊定宇身邊,用槍口指了指不遠處蹲在一起的樹人俘虜們,這個動作讓他們的枝條顫抖得更頻繁了,“那些傢伙好像被你嚇住了啊。”
“大概是這傢伙身份的原因吧,”楊定宇握着槍用力一甩,把大部分的血液都甩到地上,“就好比一隻獅子平常在羊群里作威作福,然後一群迅猛龍來了,三下五除二把獅子撕成了碎片。羊群肯定不會感謝迅猛龍,而是會更加害怕。”
“不錯的比喻,”黃梓鑫把自己的槍掛好,又把保險重新掛上,“老大你沒去當一個老師還真是可惜了。”
“去,”楊定宇橫了他一眼,“少在這兒跟我貧嘴,根據上頭所說,這會兒外面打得正激烈呢,出去是暫時不用考慮了。但咱們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
“你是指我們的艦隊被擊潰的情況嗎,”黃梓鑫聞言,立刻收起那副有些隨性且散漫的面孔,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雖然我也不想這麼想……但這些樹人的科技真的很先進啊,即便是他們那費拉不堪的陸軍,配備的也是激光步槍。”
“沒錯,”楊定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處敵艦已經夠讓他頭疼了,但是一想到這些外星人,他就更頭疼,“所以要是能溝通就好了,他們應該能給我們提供很多有用的情報,語言啊語言,這真他娘的是個大問題。”
“真要說這問題大,其實也沒那麼大,”黃梓鑫思索了一會兒,“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別賣關子啊!”
“象形文字你知道是啥不?”
“不知道。”
“哎,”黃梓鑫嘆了口氣,“你看你,也就這點出息了——象形文字是古埃及用的那種,就是一大堆圖畫,這個你總該看過吧?”
“你早說古埃及人的那種文字不就得了,”楊定宇給了他一個白眼,“非要顯擺你那點文化素養是不。”
“哪兒能呀,”黃梓鑫嘿嘿一笑,“總而言之,語言也許是存在差距,但圖畫總不會存在差異了吧?最多我們畫的真一點,像一點,這不就結了。”
“成,”楊定宇一屁股坐進原本屬於奈伯因的指揮椅里,拍了拍黃梓鑫的肩膀,“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先問清楚三個問題,這艘船上的火射擊指揮部在哪兒,安保部隊還有多少人,他們會不會無視這裏面人質的安危進行攻擊,還有就是,哪兒有逃生艙一類的設備。”
“沒問題,”黃梓鑫聞言點點頭,“交給我吧。”
他站起身,對着不遠處的其他隊員招呼了一聲,“川口,朴正明,過來幫我一把。”
川口貴文和朴正明應了一聲,持着衝鋒槍走了過來。
“來,你們幫我個忙,”黃梓鑫示意他們靠近,“把槍都背好,隊長讓咱們畫一幅畫,就是給這些樹人看的,你們懂吧?我們語言不通,只能這樣進行交流了。”
“很聰明的想法啊,副隊,”川口貴文微微鞠了一躬,“我們需要做什麼?”
“呃,蹲着說,”黃梓鑫伸出修長的手指撓了撓自己的頭皮,示意兩人蹲下,“我也還沒啥想法。大隊長讓我們問清楚幾個問題,第一就是射擊指揮部在哪兒,第二是安保部隊會不會強攻,第三是哪兒有逃生艙。”
“你們看啊,這裏有三個問題,所以呢,我們一人負責一個問題。”黃梓鑫繼續說道,“至於顏料么……只能用那個貴族老爺還有那些死掉樹人的血了。這兒的地還算平整,我們就在地上畫。”
“沒問題。我負責第一個問題吧。”川口貴文第一個站起來,他從樹人屍體上撇下一截枝條,沾了點這具倒霉屍體身下的綠色血液,然後走到一群俘虜當中。
“這下畫筆的問題也解決了。我負責第二個問題,這個比較難。”黃梓鑫笑着說了一句,和朴正明一起走到屍體旁,又各自折下一根枝條,到樹人面前寫寫畫畫去了。
之前說的時候簡單,但直到真正做起來,黃梓鑫才體會到這件事情究竟有多難。他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走到被三等分的,正中間那群面面相覷的樹人面前,微笑着蹲下,在地上簡單地畫出了一個場景:
一個人類手持武器,他的腳下倒着一個滿臉是血的樹人。
樹人們看到他畫出來的圖畫,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紛紛指着這個房間,望向黃梓鑫的目光里透出詢問的光芒。
“我就知道這能行,”黃梓鑫滿意地笑了,點了點頭,然後又迅速用兩筆畫出一扇門,然後指了指被他們炸開的艦橋艙門。
樹人們再次點頭,黃梓鑫不再耽擱,迅速在門外畫出幾個持着武器的樹人往裏沖,又畫了一個被擊中后倒下的人類。最後畫了一副人類開槍,打爛他腳下那個樹人腦袋的畫面。
“這個原始生物是什麼意思?”瑟-如里恩-奈拉看着面前的幾幅圖畫,陷入了有些迷茫又有些無助地思考之中,他轉向自己的同伴們,“你們有頭緒嗎?”
“我有一點頭緒,通訊長,”一個樹人低聲開口了,“你看,這幅畫應該是指的安保部隊攻進來,然後他們就殺了奈伯因尊上。”
“沒錯,可是這沒發生啊?”如里恩更困惑了。
“我想他們應該是想問,安保部隊會不會無視奈伯因和我們的安危發動攻擊。”
“這個解釋倒是很有道理,”如里恩的枝條抖動起來,“安保部隊應該沒那個膽子,要是奈伯因尊上死在這兒,他們回去都得掉腦袋。”
“我們也用圖畫來回復他們吧,”通訊長如里恩很快做出了決定,“你們誰會畫畫?”
之前發話的樹人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
黃梓鑫饒有興趣地看着這群正在嘟嘟囔囔,明顯正在交流的樹人。那個話說的最多的傢伙顯然是他們中間的頭。但他很快不說話了,而另一個樹人站了起來。
黃梓鑫立刻警戒了起來,手飛快地朝衝鋒槍摸去,但對面的樹人速度更快。他迅速把兩手高高舉起,走到黃梓鑫面前,又用一隻手指了指他手上握着的枝條。
“嘿,原來你們的投降姿勢也是這個,”黃梓鑫很是詫異地看着這個樹人,“你想要我的畫筆?看來你們有什麼東西想要告訴我。”他乾脆利落地把枝條遞到這個樹人的手裏,“拿去拿去。”
樹人拿到枝條后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開始在黃梓鑫的圖畫上畫下一幅新畫:畫裏是一個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樹人。黃梓鑫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被隊長敲昏的那個倒霉樹人。
這個樹人很快繼續作畫,他畫出一層層的台階,又在台階頂部和那個倒地的樹人之間連上一條線,最後,他又在這個台階下畫上了一大群匍匐跪拜的樹人。
“哦——”黃梓鑫恍然大悟,“這是位國王啊。”
樹人看到黃梓鑫露出明悟的神色,忙不迭地點頭,嘴裏也不住地念叨着:“對,對,他是一位尊貴的松針。”
備受鼓舞的樹人認為自己找到了和外星生物交流的原始方法,於是他繼續揮舞枝條,畫出一個死掉的樹人,還是那個滿臉是血的模樣,他希望這樣能讓對面的原始物種明白他的意思。
最後,他畫了一個極為生氣的樹人,又指了指之前黃梓鑫畫的一群持槍樹人,然後畫了一大群倒在地上,頭身分離的樹人,他們的身邊還擺着之前黃梓鑫畫上去的武器。
“哦,我明白了,”黃梓鑫點點頭,“這傢伙估摸着不是國王,但是個貴族,然後要是他死在這兒,更大的貴族就要生氣,你們這些倒霉鬼就要掉腦袋。”
“成,我明白了,”黃梓鑫拍了拍這個樹人的肩膀,示意他回到俘虜的隊列里,然後對着左右兩邊都在作畫的川口貴文與朴正明施了個眼色。
川口貴文和朴正明立刻會意,站了起來,湊到黃梓鑫的身邊。
“我那兒問出來了,”黃梓鑫第一個彙報了自己的情況,“這些樹人不傻,你們那怎麼樣?”
“我也問出來了,”川口貴文和朴正明同時說道,“這些樹人沒什麼抵抗的意思。”
“成,那我們跟隊長彙報去吧。”黃梓鑫拍了下大腿,帶着兩個隊員回到楊定宇身邊。
“情況怎麼樣?”
“比較順利,你們誰先彙報?”
“副隊,你先吧。”
“對對,副隊,你先。”
“行,那就我先,”黃梓鑫丟開枝條,“我估摸着這傢伙,”他一邊說,一邊沖地上的奈伯因努了努嘴,“是個地位不低的貴族,反正就那些樹人說的,要是他死了,這兒的軍官還有那些安保部隊全得掉腦袋。”
“行,你等下再跟他們溝通,讓他們發個廣播,告訴整艘戰艦這件事情。估計對面就不想和我們打了。同時讓所有人都到艦橋集合。”楊定宇說道,“不過我估計這麼小的戰艦,船上剩下的船員也不多了。”
“關於我的部分,”見到楊定宇把目光轉向自己,川口貴文挺直腰桿,“那些樹人的意思大概是,所有的火力操控都是從這個房間裏進行的,所以現在這艘戰艦已經完全靜止並且失去戰鬥力了,因為我們控制了艦橋。”
“這和我們還真是不一樣,”楊定宇挑了挑眉,“知道為什麼嗎?”
“好像和他們那種手插操作方式有關,”川口貴文露出難辦的神色,“太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逃生艙呢?知道在哪兒了嗎?”
“知道了,”朴正明點點頭,“在船尾,就是最末端,能把這船上所有人發射出去,我們殺的人不止五個了,所以帶上我們毫無問題。”
“那就行,”楊定宇揣着槍,“來吧,把這群俘虜集中起來,我們再好好和他們聊一聊。”
“行,”黃梓鑫捉起地上的枝條,第一個走到這群樹人面前,再次開始寫寫畫畫,“希望他們能看懂這次的意思。”
“如里恩,如里恩,”先前出去畫畫的樹人低聲喊着他們的通訊官,“這些原始生物,他們又開始畫畫了!”
“好吧,讓我們看看他們這次想做什麼……嗯,看起來這些原始生物想要我們對艦隊廣播。具體內容好像是,讓所有樹人都集中到艦橋上來投降。”
“如果不呢?”
“那他們就殺了奈伯因尊上。”
“我們怎麼辦,如里恩?”
一雙雙樹人的眼睛聚焦在這位通訊官,在場所有樹人里職階最高者的身上。瑟-如里恩-奈拉思忖了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
“照做吧。”
“看起來他們好像明白我們的意思了,”楊定宇看着高舉着雙手慢慢站起來的樹人,又目視着他走到操控台旁邊,然後沖川口和阿諾德使了個眼神,“你們去看着他,要是有什麼異動,立刻擊斃。”
“明白。”
瑟-如里恩-奈拉走到操作台旁,接入到戰艦的神經網絡里,深吸一口氣后,他開始向全艦發表廣播。
“震顫與真理號請注意,這裏是首席通訊官瑟-如里恩-奈拉,艦橋已被原始生物攻佔,奈伯因尊上已落入敵方手中。現在敵方要求所有人立刻到艦橋集合投降,不準攜帶武器。如果超過一定時間沒有到齊,他們就會擊斃奈伯因尊上。”
“重複……”
“成了,”聽到頭頂傳來樹人那有着奇特韻律的語言后,楊定宇點點頭,“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這個貴族的身份十分重要,那我猜他們肯定不敢搗鬼。只要我們握緊這張牌,我們就不會出事。”
“你確定嗎,隊長,”黃梓鑫咽了口唾沫,神色顯得十分緊張,他的額頭開始出汗,握着槍的指節也微微發白,“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主意,我感覺我們像是在鋼絲上跳舞。”
“所以就更要看好手中這張牌,”楊定宇給了他一個微笑,“絕不能讓他脫離我們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