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 精誠合作
電話那頭楞了一會兒。
“周軍長,如今日寇反攻勢頭正凶,褚司令又重傷,東南亞危局系我等一聲,我們還得精誠合作,共度時艱。”
“呵呵呵,被他媽給我唱高調,你個小小少校,也敢跟我提精誠合作。我跟司令精誠合作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胎里沒足月,今天我陪你說這麼多廢話,已經是抬舉你,再拖延時間,老子坦克就衝進來了。”
周有福一耍渾,果然鎮住了對方,那邊又是長時間無語。
“你小子聽着,待會兒我就帶人進來,司令官面前,我自然是先禮後兵,你讓你的人把那些拒馬路障都搬開,要不然我的坦克就推過來了。”
“周軍長,真要進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老周還能退嗎?嘿嘿,你們底細我打聽的清清楚楚,陶明章在清邁周圍一共12個營,我來了20個,另外還有坦克營;陶明章識相,我只當今天給司令探病,如果不識相,就當是清君側。”
“那好……我想司令也不想看到你我同室操戈,但是你不能帶太多人進來,司令受了核彈輻射,邪毒入侵,如今怕光、怕吵、怕冷……你先把你坦克開遠一些,”
“我只帶警衛連進來,不過,別給我玩兒什麼花樣。”
“好,一言為定。半小時后,我在市政府門口恭候。”
“等不了半小時,5分鐘后我就到。我帶美國人一起來,別給我整歪的邪的。”
不等秦小蘇答話,老周“啪”摔下電話聽筒。如今優勢在他,他可不想給陶明章安排對策的時間,更不想繼續討價還價。帶着美國聯絡團的幾名校級軍官一起去,其實是當人質,涼陶明章不敢埋伏人馬。接下來東南亞這攤事,無論誰接替褚亭長,離了美國援助都不行。最近半年,美國人愣是修了一條從緬甸西實兌起始,橫貫緬甸以及泰國的油管,用來支援這裏的戰鬥,更別提第10航空隊的飛機掩護了。
他躊躇滿志走下樓梯時,一切已經安排妥當。按照預先部署,兩輛坦克隆隆駛向對峙區,強行停在大門口。不一會兒,裏面有人出來,將拒馬搬開。看起來秦小蘇還是嫩了點兒。
拒馬一搬離,周有福的坦克沒有按照約定離開,而是繼續向前,趕走門口眾人,強行撞開了大門,隨後一個連的兵力乘勢衝進了市政府,控制住整個院落。整個過程沒有開一槍,但是顯示出了周有福偵察營過人的軍事素質,行動迅捷果斷,絕不拖泥帶水。
陶明章的部隊則有些反應遲鈍,一轉眼間,幾乎都在他的部隊監視之下了。
周有福躲在沙包壘成的工事後面,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對自己的部署以及部隊的行動時分滿意。看到局面大定,這才起身,斜跨衝鋒槍,帶着幾十名警衛走向大門。
整座建築以及院落中,幾乎是一對一盯人,雙方靠的很近,各執武器,四目相對,沒有對話,沒有衝突,卻又完全陷入了劍拔弩張的境地,此刻只消一個火星,一場火併就不可避免。
周有福快速走進市政府大樓,噔噔走上樓梯,卻見四面窗戶都用厚布堵的嚴嚴實實,雖然已經立秋,不過東南亞的氣溫仍然很高,這裏的房子為了通風,幾乎不關窗戶。看起來,秦小蘇說的褚司令怕光、怕吵、怕冷,還不是瞎說?日本人扔的這個喪盡天良的炸彈還真是邪了門。
他有些後悔,把坦克開進了院子有些小題大做,會不會真的吵着司令了?
走到二樓。秦小蘇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擋在了前面。
“周軍長,這裏又不是鴻門宴,何必帶着衝鋒槍?”
周有福經他一揶揄,也覺得有些過頭,自己畢竟是中將軍長(雖然是褚亭長私自提升,重慶還沒有認可),挎着衝鋒槍有些失態。
“司令呢?”
“我帶您進去,不過,司令官怕吵,弟兄們不能一起進去,只能你和美國顧問進去。”
周有福向隨行的警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在外面等着。事到如今,他完全掌控了局面,再者身邊有幾名美軍人員,不怕陶明章玩出花樣來。
於是他一個人跟着秦小蘇走向前面大門,門口衛兵打開門,他和幾名美國軍官,跟着走了進去。
門裏面是一道長廊。一側窗戶全都堵的嚴嚴實實,隱約可見前面搖曳的光亮,他意識到不是電燈,而是燭光。
周有福突然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前面並非褚亭長病榻而是……而是靈堂。陶明章和秦小蘇顯然隱瞞了司令的死訊,遮蔽門窗,秘不發喪……這麼熱的天,司令的屍體停在這樣密不透風的地方,豈不要臭了?
一時間老周悲憤難忍,淚水奪眶而出,快步向前走去。
“且慢……”秦小蘇想要阻攔,被周有福一把推開。他現在沒工夫和秦小蘇廢話,只是三步並作兩步向前走。轉眼走進了星星點點的燭光之中。不知為何,這裏佈置的如此奇怪,油燈竟然放在了地上,而且放的亂七八糟的?
他猛然醒悟事有蹊蹺,卻收不住腳步,一腳踢翻了門口的一盞油燈。
“誰?”一個嚴厲的聲音吼道,是陶明章。
周有福抬眼望去,卻見十步外,陶明章正怒目而視。
“姓陶的……這是……怎麼回事?”
“看你乾的好事。”陶明章過來,一把揪住周有福的衣領子,將他推倒牆邊,周有福上了幾歲年紀,一時掙脫不得。秦小蘇趕到,突然嚎啕起來。周有福大腦一片空白,意識到自己踢翻那盞油燈,可能闖了什麼大禍。
“罷了……”一個顫抖、蒼老的聲音慢慢飄進周有福的意識,“名章,鬆手,讓有福過來……”
分明是褚亭長,卻似乎又老了許多。
陶明章鬆開手,周有福神魂出竅般,緩步向前,卻見不遠處,褚亭長一身道袍,散發赤足,站立在搖曳的燭光中,手裏拎着一柄青鋒寶劍。
“司令官?老周我趕來看您了……”
那邊廂哐當一聲,褚亭長手上寶劍落地,接下來,整個人癱軟下來。
“司令……”陶明章帶着破音大喊一聲,快步搶過去抱住褚亭長。
褚亭長見他戲演的有些過了,稍顯做作,於是輕輕咳了一下,示意可以了。
周有福失魂落魄走到近前,半張着嘴,不知道說什麼。
“司令……我也是無心……踢翻了那油燈,我這就……這就把它扶起來。”
“有福啊,既然踢翻了,這是天意,不怪你。來來,坐到我邊上。”
“天意?”
“是啊,今夜立秋,乃是北斗逆轉向西之時,本想藉此黃道之日擺一個七星陣,穰星借命,延一甲子命。可惜天妒褚某啊……哎……”
“命數?”
周有福意識到自己闖下彌天大禍,但是驚慌間,卻又有一念閃過,司令想擺一個陣法借一甲子命,未免多了,諸葛亮攘星也不過向天借十二年壽。當然這一閃念間的想法,很快被洶湧而來的內疚和悔恨淹沒掉了。
“如此也好……你們都到齊了,很好……”褚亭長故作衰弱狀說道。
“來人,去把燈燈打開。”
秦小蘇過去開燈,周有福已然爬在地上泣不成聲。門口兩個美國人莫名其妙地站着,他們意識到自己闖進了中國人的魔法結節,一個神秘的未知王國。現在是離開、還是留下?是站,還是坐?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決定遠遠站立,看看情況再說。
“司令官,我對不住您啊。您槍斃了我吧?”
老周涕淚橫流道。邊上陶明章真的去拔槍,褚亭長眼神示意火候可以了,別加戲。
“如今外寇當前,如何能自毀大將?”褚亭長說著過去攙扶匍匐在地的周有福。
“……有福也別太自責……攘星不成,褚某也未必命絕與此,我平生所學甚雜,或許還能想出個其他門路,向上天討個人情……”
“還有其他門路?”周有福抬頭傻傻看向褚亭長。聽起來,褚亭長還留着其他後手?
“現在還沒想到辦法,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擋住日本人。”
“司令放心,日本人交給我,我這就殺回去,把越南追來的那一路鬼子消滅,為司令積陰德,多求一百年命。”
“……咳咳咳,如今這局面……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這次你強行帶兵過來,想要什麼,我很清楚。我還沒死,你就想着要奪權,想要排除異己,你讓我怎麼放心?”
“……司令,大權還在您手上。”
新加坡海峽總督府地下室。
影佐禎昭終於等到了最新的情報,最近兩天,已經有二十名間諜被褚亭長的糾察縱隊抓到並槍決,六部電台被查獲。但是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他獲得了大量的清邁城裏的一手情報。當然他沒有贊同陸軍參謀部向清邁扔一個核彈的莽撞計劃,一方面這個地方太靠近美國機場,攜帶核彈的轟炸機幾乎不可能突擊成功;另一方面,褚亭長或許真的快不行了。很多證據表明,褚家軍正在失控。
他估計,褚亭長即使還活着,可能已經無法控制軍隊,周有福和陶明章的軍事衝突隨時可能爆發,而其他各路人馬似乎準備作壁上觀。這時候,倒是不宜進攻。